四日后,柳青草到达青州府城,在府城逛了一圈又接着赶路。
等到新县县城,天已经昏黄,街道上人也没有几个,为了不打扰县里的人,她去了买的宅子里。
宅子里满满当当的放着东西,这些都是潘勇准备的,她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找不到落脚休息的房间,还是去客栈里住了一晚。
翌日,寒夜退却,雾蒙蒙的天终于露出一点鹅蛋黄,这天气看着暖和,实则冷冻刺骨。
今年冬天对于寻常百姓和朝廷的兵将来说,很是让人难过,如果这温度再降,那么很多人都会因此家破人亡。
但愿事情不是她所想的那般糟糕。
天气寒冷,街上的商贩行人依旧不少,可月早粮铺的商客却是比别的铺子前多上一大半。
柳青草自然知道这是为何。
原本计划一月归来,结果路上各种事情耽搁,来回花费的时间早就超过两月,而她给周秀云留下的米粮只够一个月半的货量,她不回来,粮铺就没有粮食卖。
如今铺子里卖的怕是石河村仓库运来的谷米,虽价值比不上空间出品,但比之普通谷米还是要好上不少。
仓库里的谷米有很多,但她很早就告知过周秀云这种事情的应对之法。
因此现在月早粮铺里的米粮每日出货不足三百斤,且只能按掌柜意愿给卖,那些早尝到甜头的人可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柳青草避开人群走到后门,后门从里面锁上,想要进去需要对应的敲击数。
咚咚咚,咚!
四声敲门声响起,里面的门忽地拉开,门内的人看着柳青草愣了一下,稍会儿反应过来,惊喜的唤出声。
“姑娘,你回来了。”
随后,周秀云规矩的从门里出来,接过骏风缰绳。
柳青草轻笑着点点头,抬步进门。
院中堂内,柳青草坐在椅子上,心情愉悦的端起茶杯抿上一口,周秀云一双杏眸落在柳青草身上四下打量。
周秀云原担心姑娘出门长途跋涉,路上不带随从,会吃不少苦头,现在看来是她多虑了。
这哪有人不带随从离开,两月回来还这般好气色?
柳青草随着周秀云打量,也不急着开口询问。
这段日子她不在,她相信他们有能力能应对周围人的觊觎和打压手段。
周秀云感慨完,立即开始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一一讲出,其中包括朝廷收缴。
柳青草将周秀云的话捋了捋,重要的事情大概就四个。
第一,朝廷再次征收,数目增加。
第二,粮铺里的精粮已经全部卖完。
第三,齐三山,谢柳岩,江小白三人搬进了医馆铺子。
第四,新县县令空缺,朝廷再次任用甘常肃回新县当职。
第一件事她在海州府城便已经知道,对此她心里没有多大波澜。
第二件事是在她意料之中。
第三件事走时做了安排,时间也很合适。
第四件事是在她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她知道甘常肃会再次被朝廷任用,只是她没想到会这么快。
“周掌柜,征收的事我在回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你找规矩办就行。
粮铺的货后日你派人去老地方拿。”柳青草很快做出决定。
周秀云将柳青草的话记在心里,打算事后第一时间去拖粮回来。
粮铺没粮的这段时间,她要应付各类人,身心俱疲,总觉着比往日里都还累。
柳青草在粮铺里坐了一会,给了周秀云几盒七巧斋的糕点和别的一些远地特产后,便起身离开。
今日她要将县里的事情办完,明日一早出发回石河村。
破庙的潘勇和柳萧几人,她打算最后去。
现在得知甘常肃重新回到县衙,她自然是要先去拜访一下他这个县令。
新县县衙与往日没什么区别,武虎在衙门处看守,他见到柳青草,严肃刚毅的脸上浮现一抹淡淡的松和笑意。
“武虎衙役长。”柳青草自然是看见了他,她很知趣的先一步出声打招呼。
武虎点点头,明白柳青草来此的目的,他轻轻点头,带着柳青草进到后院。
后院里大堂里,甘常肃正坐在桌前处理文书,面色严肃认真,他们进来好一会时间,他竟然没有察觉,果真是个好官。
柳青草阻止了武虎禀报的动作,独自坐在一旁等甘常肃处理正事。
半个时辰后,甘常肃终于合上最后一份文书,靠在背椅上,双眼紧紧瞌上,眉头轻轻皱褶,似是有愁绪在眉间跳动。
“唉~”甘常肃长叹一口气,睁开眼睛看了会儿屋顶,才悠悠坐直身子。
视线拉平,目光落在侧边的座椅上,眼睛从震惊到惊喜只是一瞬间。
“青草,你回来了!”甘常肃激动得起身拉开椅凳,快步朝着柳青草疾步。
离开两月之久,他忧心忡忡等待归来的人突然出现,他怎能控制住官仪。
柳青草浅笑一声,声音温和,“甘县令,好久不见。”
甘常肃一愣,随后佯装责备,“青草这是与我生分了不成?私下里还是如村里那般称呼,我心里舒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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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甘大哥。”柳青草无奈,不都说古人规矩多吗,怎么她这全乱了套?
甘常肃这个情况,娶妻生子后她该是称叔才对,可要唤一句大哥也无伤大雅,毕竟古人成婚早,年岁也大不到哪里去。
算了,算了,这不是她要纠结的事。
甘常肃眉眼慈善的弯了弯唇,眼前的女子聪明果敢,是一般男子不能及。
他上任快两月,去新县各村镇走访,没有瞧着一处能与石河村村风民情相比较。
在石河村待了有一段时日,他很清楚石河村的变化由谁带来,谁又是这村中的主心骨。
绕是他人不信,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柳青草确实是个聪颖的女子,早在那能过人的病症出现时,他就已经知道,只是对柳青草知之甚少,直到他去了石河村,他对柳青草的聪慧又有了更深刻的了解。
这样的女子,不管是他为官还是为民,都该好好对待。
“青草,你从海州府城回来,可有遇见什么异常?”甘常肃收起心思,开始询问别处的情况,他需要知道这一路上柳青草的情况和地方上有无不同。
柳青草点点头,看了眼眉间还有忧虑的甘常肃,猜想他该是预测到了什么。
“甘大哥,海州天气不如往年温暖,大部分人开始制补厚衣过冬。”
柳青草顿了顿抬眼看向甘常肃,轻声询问,“甘大哥,这事你怎么看?”
甘常肃沉吟间,眸中忧愁更甚,事出反常必有灾祸,朝廷突然征收,定是有所察觉,只是这般搜刮民脂民膏以作筹谋,怕是会出大事啊!!
新县管辖内有十二个乡镇,一个乡镇最少有一百个村子,整个新县征收逾三十万两银,这是每个百姓的救命钱,最终拿去做什么也不知道。
今年冬天异常的冷寒,怕是明儿就要落下一场冬雪,他要为县下的百姓找找退路了。
甘常肃将目光落到柳青草的身上,斟酌片刻后,打算将自己的想法给柳青草说一说。
“青草,今年冬天可能不那么好过,石青村和石柳村不如石河村,但村子里有你和江村长,我不担心,可别的村子,我担心这个冬天,他们会过不去。”
柳青草哪里听不出来甘常肃话里意思,这是在问她有没有法子。
怕是因为她救过他,所以才会这样拐弯抹角,不好直言。
柳青草暗暗一叹,果然人情债最是难还。
甘常肃心系百姓是个好官,她对他也算敬重,既然作为县令的甘大哥已经问起,那她就借坡下驴,之后也不用再费事去找各种借口。
“甘大哥,冬天天寒地冻,想要活下去不过就是吃饱穿暖,可没有银钱,这些都是虚妄。”
“银钱的来路很广,主要还看怎么做。”
柳青草说得已经很明白,甘常肃怎么也是个当官的,这么明显的暗示怎么能听不出来。
“青草,你有什么法子尽管说,我能做主的一定不推辞。”
柳青草等的就是这句话,说实在的,这件事她本意是不想掺合,但从渔村那件事后,她发现帮助他人会升级空间。
这一发现让她既高兴又气闷,高兴是她期待空间能实现自产自收,气闷是她精力有限,想将空间升级到那一步是困难重重。
“……”
看来这空间不允许她躺平,是逼得她非得走上这条道才肯罢休。
回过神来,柳青草将早就准备好的计划说与甘常肃。
“甘大哥,冬日里我打算在各村里招人做活,男女小童都能有活可做,大人工钱有十二文一天,小童五文。”柳青草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张折叠的纸,将它展开平铺在桌上。
“甘大哥,你瞧这上面的活,大大小小的需要的人手不少,这些都是我已经谈好的交易,年后便要往外运,这量不少,整个新县管辖内,每户人家派出两人就能在年后将货赶出来。”
甘常肃只听着柳青草的话就觉兴奋,再看纸上的内容,他整个人都惊讶住。
这纸上写的内容太多,让他一时花了眼。
等整理好情绪,甘常肃从头开始看,越看越震惊,越看越惊喜。
这哪里是招工啊,这简直就是顺手行善!
“青草,我替新县百姓给你道句谢。”
说着,甘常肃就要弯腰行礼,柳青草可不敢受礼,连忙躲到一旁。
“甘大哥,你这是做什么。”
“青草,你此举可是救了不少百姓,我拘一礼你受得。”甘常肃认真的看着柳青草,心底震撼女子的魄力。
上工者免费赠一套冬衣,一套冬衣棉花少者都得一两银子,再多些可就得近二两银子,这一笔冬衣花费的银钱可不小。
柳青草能明白甘常肃此刻的心情,毕竟棉衣在古代如同二十一世纪代步车的地位。
有些人一辈子也就那么两件衣裳,更有的如夹袄,冬日絮棉花,夏日又给掏出来做夏衣穿。
她这一举动,可不就是在做慈善嘛!
“甘大哥,这活十日结算一半工钱,等工做完再将剩下的银钱全部结算清。”柳青草估算过,一人十二文一日,新县每户抽出来两人,总的就有六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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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万人一日需要的工钱什么概念?
真金白银要给出十几万两银子,比大多数豪绅家库还要多。
柳青草空间里有堪比昌盛时国库的库银,可要照着这么弄,时间长了谁也受不住。
甘常肃明白过来柳青草话中意思,突然疑惑起来。
这么多银钱,她一个女子哪里能拿得出来?
“青草,这笔工钱不是小数目,你当真能拿得出?”
“甘大哥,这笔钱我自然是拿不出来。可我方才不是说了,工钱要十日后才结一半,所以这货到了人手里,那银钱也才能到我手上。”
甘常肃大悟,明白过来。
心里暗自记下,这银钱数目不小,到时候一定要安排几人去护着才行。
甘常肃现在身为县令,每日事务繁忙,柳青草说完事,留下一篮子水果糕点,便与他告别。
这件事需要甘常肃帮忙,但也只是派人下发通告去,别的事情都不用他这个县令去操办。
甘常肃不忙,那她接下来可不要太忙,为了给空间升级,也为了完成空间前主人的遗愿,她也不得不在这生活不到两年的地方大展拳脚。
从县衙离开,柳青草去了破庙,破庙依旧很破,但比之前牢固不少,破庙的破口用木板遮挡,这能抵挡大股的寒风灌入。
潘勇此时正和一群乞丐围坐在火堆旁,一身破烂,头发凌乱,简直是与别的真乞丐无二。
好好的日子过成这样,真是难为他了。
柳青草拉着马车到破庙门前,将马车留在门外,只身进到破庙里。
“潘大哥。”
清脆铃铃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潘勇猛地丢下手里的拨火棍站起转过身来。
“姑娘……”潘勇看见柳青草的瞬间,外表冷硬的男人眼里起了水汽,声音更是哽咽不能做多言。
火堆旁的乞丐激动的站起来,看着柳青草眼里都是光亮。
“潘大哥,这段时间可还好?”柳青草内心柔软一片,连日来的奔波疲累也尽消散去。
世间人性万千,善恶终有报。
这是她的善意所得。
“姑娘,大家都好。”潘勇走上前,笑着开口。
姑娘离开这两月多时间,村里隔几日都会来人询问姑娘消息,时间越长村里人来得越勤,他看着来人眼里的失望和担心,心里也越发的着急。
还好,姑娘无事,从远处平安归来。
姑娘好,他们怎么都好。
“这些日子天寒地冻,我给大家带了些东西放马车里,有热乎的饭菜,大伙儿先搬进来吃吧。”
柳青草眉眼带笑,带着一群人往外走。
马车里的东西又多又杂,都是她精挑细选放里面的,潘勇一群人需要的都是实用的东西,那些花哨精致的东西并不受他们的欢迎。
“潘大哥,今年冬天会比去年冷上许多,你一会儿去布庄一人拿两套厚棉衣,手上脚上头上也要给捂严实。”
潘勇点点头,知道姑娘一定是察觉到不对劲,才会让他们添置厚袄。
柳青草在破庙待了半个钟头起身离开,打算去看看柳萧他们几人。
时间虽然很赶,但这一趟是她必须要去的。
柳萧几人的能力本该去更有价值的地方展现自己,可他们却甘心拘泥在这小小的县城照看商铺。
正街位置。
柳青草将马车停靠在蔬菜铺子外,蔬菜铺子外的买客很多,她站在门外都能看见里面忙碌不停的柳萧。
冬季里的菜很是单一,绿色青菜更是抢手货,石河村里的豌豆尖又成了大家的香饽饽。
除去豌豆尖,松花皮蛋和拉长腊肉腊排骨也是被有钱的人家疯抢。
蔬菜铺子生意好,进项也是最多,当然人也是最累。
柳青草笑着看了一小会儿,朝着铺里迈开步子进去帮忙。
柳萧很忙,但还是第一时间注意到柳青草,收下不空,他只能点头打了招呼。
等店里东西全部卖空,铺子里的人才有时间停下来扶着木架休息。
“大家都辛苦了,今年过年早些放假回家休息。”柳青草瞧着累得精干的一众人临时起意。
原本呼吸急促的人一下瞪大眼睛,连呼吸都停了几秒。
柳青草看着众人脸上挂着难色,连忙补充。
“工钱照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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