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归一和甄先生没再出现,绑架案无异于狠狠扇了江家高层的脸,江家法务向法院递交了多项罪状。陈窈知道这才是真正目的,她边消化甄先生的绝密资料边等待,入院第四天,终于等来了内线1。
在一段又一段梨花颂中,昂贵奢侈的礼物、特制祛疤药、补品流水线般送进病房,江之贤甚至还派了名女管家照顾她生活起居。
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这是陈窈设想的情况。
实际更好,江之贤当探班的人,三个儿子,甚至江家有头有脸的人物,从不避讳与她亲近。
当然,没人敢骂他为老不尊,大把年纪想和小自己三十岁的小姑娘来段激情恋爱。
对于地位斐然的家伙们,权利让放纵享乐变得轻而易举,大部分婚姻只是维持形式的空壳,感情不过调剂品。
奇怪的是,远在美国的江晚暮都收到消息旁敲侧击两人关系,江之贤的两位夫人却不声不响。
第十天黄天源来探望,他从包里掏出两袋面包边烤成的酥条放床头柜,说:“戏台班的门生们全让电梯口的保镖拦截了。”
语气有幸灾乐祸的意思。
陈窈点头,“谢谢师父。”
她迫不及待拿一袋,正要拧开铜丝扎口,黄天源抢过去,边拧边坐下,“这么馋?江家差你这口吃的?”
“医院顶层把类似的零食定义垃圾食品,不提供,不通过。”陈窈接过袋子拿了根咔哧咔哧嚼着,香脆口感让她像猫打呼噜般眯起眼睛,“他们不懂人有时需要没营养的食物当作精神补充剂。”
黄天源大半辈子为国粹献身没结婚没孩子,他觉得小姑娘可爱,“回头写个清单发我微信,下次都给你整上。”
平心而论他们的师徒生涯就两年,黄天源为对她真的不错。陈窈交代道:“下次我会在榆宁。”
“你会错意了。”黄天源叹息,“陈窈,现在反悔来得及,甄先生那边我可以帮你。”
陈窈不理解他这种出自人道主义的行为,认真地说:“师父,落子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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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第大量滋补品和良好作息的加持,肩后弹孔疤痕浅淡,唇色变红润的陈窈在江之贤旁边更像朵攀附生存的菟丝花。
桃色流言四起,投来的目光含义愈加丰富,艳羡、鄙夷、轻慢陈窈照单全收,这条路本就不光彩,道德是束缚的绳,只会让脚步变慢。
男人把削好却坑坑洼洼的苹果递来,抽了张纸巾擦拭手。他对她不像情人,更像长辈疼爱晚辈,亦或父亲对女儿。
“谢谢。”陈窈托住啃了三分之一的苹果,苦恼地说:“吃不下了。”
“没关系,留肚子喝棒骨汤。”江之贤捻玩左腕的金刚菩提佛串。
每回看到这动作都想起江归一的九眼天珠,父子血脉相承,连癖好都有几分相似。
“可这是您削的呀,”她把苹果搁在杯口,“我喝完再吃好了。”
“傻姑娘,那都氧化了。”江之贤宽厚的大掌揉了揉陈窈的发顶,视线在她脖颈的梨花项链停留须臾。
“江先生。”陈窈眼睛亮亮地注视他,不说话,他问怎么了。她脸颊飘红,“近距离您的瞳孔好像琥珀,特别好看。”
江之贤忍俊不禁,“看来得感谢祖母。”
父亲酷爱洋妞,年少时去意大利集团谈合作,拐了首领的女儿回国。他有一半意大利血统。
“不过我次子的眼睛才是亿万挑一。”说到这里男人稍有停顿,宽而深的眼皮褶往下压,似乎想起久远的故事。他扭头看向聆听状态的陈窈,“这样看,阳光下你的发色和他的瞳色很像。”
“太浅有点吓人,”小姑娘扬起尖尖的下巴,“我还是喜欢您这样的。”
江之贤含义不明地笑了笑,“据说头发棕黄六亲缘薄,不知有没有机会改变你这黄毛丫头。”
这些话像苍蝇钻飞进陈窈耳朵,提醒她遭受的罪全因为面前的男人,她垂睫,碰了下茶几的果盘,里面装着名贵精致的水果和一把水果刀,她拈了颗樱桃,“改变发色比我这脸侧的二两肉难多啦,十几天肯定有点难度,不然您再多花点心思?”
久居上位商场叱咤风云的男人怎会听不懂话里有话,他对她自有衡量与安排。
“好好休息,明天见。”
江之贤起身,陈窈攥住他的袖口,欲言又止。
男人瞥了眼细瘦白皙的手指,又看向她,鹰隼般的眼睛非常深沉,承载了无法探知的城府与心思,却也明亮到可以明察秋毫。
这情况陈窈早就预演无数遍,练就得炉火纯青,她委屈咬唇。
“很晚了。”江之贤叹息。
陈窈点头,慢慢松开衣袖。
家里两位常年因琐事斗争,手段层出不穷,而陈窈这样听话、心思通透,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小姑娘,极大程度满足了一位男人的掌控欲。
江之贤命管家拿份财经报,留下陪她度过晚上的阅读时间,她的进退有度让人非常舒心,他甚至耐心回答了几个天真的小问题,走时脸上也挂着笑。
以至前来的江弘义多看了陈窈两眼。
病房大门合上的刹那,陈窈的眼神陡然转冷。
咚。
氧化发黄的苹果投进垃圾桶。
她钻去卫生间,挤了满满掌心的洗发水,重新洗了遍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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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血的冲击力太强,陈窈频繁梦魇,时常半夜惊醒背后涔涔冷汗,终于在七月初的雨夜受凉感冒,没愈合的伤口雪上加霜,江之贤百般呵护,生怕一个不留神人走了,他说她像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比老三那病秧子身体素质还差。
两周后身体恢复,陈窈照例吃饭时打开了电视。屏幕播放琼瑶阿姨的情深深雨蒙蒙,正放映的一幕书桓对依萍说:好美的一张脸,好丑的一颗心。
目不转睛的女人突然笑出声。
这有什么好笑的?
秦倩面露无奈,她不知道陈窈为什么执着看那些狗血剧,简直到废寝忘食的地步。
陈窈喝完汤,关掉电视,“江先生什么时候来?”
“陈小姐,我只是管家。”
秦倩如她那头齐耳短发般,行事作风干练,嘴巴非常严,完全套不到话。
一桌子可口佳肴变得索然无味,陈窈放下汤匙,想来点酥脆饼干解压,可上次黄天源送的已经吃完了。
江之贤骨子里的掌控欲非常强,性格专断面体现在各种细节,他正按照他的喜好改变陈窈的生活方式,并且两人相处中他把持有度,暧昧却从不逾距。
他是位玩弄人心的高手。
直到今天,仍没有说明他们的关系。
陈窈想征求甄先生的意见,说:“我去顶层的花园透透气。”
“这阵子天气凉,江先生让您尽量呆在病房。”
“不冷,现在天气正好。”
陈窈平时太乖顺,秦倩略微意外她毫不犹豫否决江之贤的提议,眼看那道孱弱纤细的身影拿着手机马上要出门,连忙上前拦住,“您稍等,我叫几个人一起去。”
这里是医院,楼上楼下江家的安保严密程度超乎想象,只是去散步难道还能出意外?
陈窈态度坚决,“我一个人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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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绿化设计相当好,顶层玻璃温房,品种不一的各色花卉经过精心栽培与装饰,赏心悦目。园里有几位工匠和修剪工人工作,中央的亭子周围种满烈焰玫瑰。
长椅坐了位男人,身旁站着几位随从。
他姿态慵懒地用一把刀拍枝头的花。
“闻彻那边说,赵况称自己有赵妄铭的绝密信息,希望您能救他出来。”
“救?”
男人凛然的腕部翻转,斩下最艳的几朵玫瑰,笑得眉眼秾丽,“被赵妄铭踢出局、当狗当不好的蠢货,该死。”
闻确对江归一的刻薄毒辣习以为常,继续汇报,“罗萨先生和赵妄铭已经接触一周了,吴汜还没动作,其他系和三位少爷也没动静。”
这在江归一意料内,现在的局势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他侧头眺望医院旁的教堂。
分针走到xi,差半小时十二点。
“老东西的女人没来找麻烦?”
负责江之贤动向的随从岳山回应道:“没有。”
江归一缺少感情方面的认知,眉梢不解挑起,“为什么?”
岳山不敢凭自我猜想回答,闻确帮解围,小心翼翼开口,“二爷,也许她们并不觉得陈小姐是威胁,毕竟这样的状况不少见,目前没有一位能入住榆宁。”
走到江之贤这位置,情妇也划分等级,并非所有人都有三夫人那般好运气。
江归一不置可否,手臂松散搭护栏,换了更舒适的坐姿,“他们到什么程度了。”
别看岳山长得五大三粗,他内心住着位文艺青年,添油加醋加了许多细节和修饰,将线人的描绘转述得非常具有画面感,什么首领为陈小姐削苹果,亲自帮她推轮椅散步,早上命人送花好浪漫啦等等。
江归一抬腿踹过去,“我他妈请你讲童话?”
岳山满身健硕肌肉颤了颤,痛得差点当场表演猛男落泪。
闻确知道江归一其实收敛了,拍拍岳山的肩,“说重点。”
“是。”
岳山概括道:“首领对陈小姐无微不至,呵护着她,如同呵护一颗纤细的碎玉。”
“你户口本搞错了性别?”
岳山:“啊?”
江归一面无表情转头,“脑子有坑?搞这么矫情的蠢货在我身边做事?”
岳山满脸受伤,闻确握拳横臂为他正言,“岳山能一挑五。”
江归一闭眼,“最后一次,再说废话,自己滚。”
岳山绞尽脑汁,“首领给陈小姐取了昵称!”
江归一饶有兴味,“昵称?”
余光瞥见楼道口的纤细身影,眼睛微微眯起。
岳山以为又触犯了江归一没有任何准则的线,立刻噤声。
江归一扬下巴,示意继续。
岳山松了口气,干脆主谓都省去,“小夜莺。”
周遭气压遽然变低,随从们不敢看那位男人,纷纷低头盯着板砖蜿蜒的纹路。
浓长的睫垂遮眸光,江归一脸上看不出情绪。
小夜莺,升级版金丝雀,不止绕主人飞,还能唱歌解闷。二者皆为猛禽腹中食。
玩死大夜莺,再豢养一只新的小夜莺代替?
江归一抬臂,刀尖指向远处,“带她过来。”
·
陈窈刚上天台,几名身穿正装的保镖跟了上来,显然秦倩只听了一半她的话。
正想找理由把人打发走,再找个无人角落给甄先生打电话,前方走来位健壮的保镖,“陈小姐,二爷在那边等您。”
“......”
亭外站岗的男人们高大威猛。江归一身高逆天,他的随从没有低于一米八五的人。陈窈穿梭时,像途径山体环绕的隧道。
最高的那座山懒散地倚靠中央长椅,背临血色玫瑰海。他上身只披件纯黑衬衫,扣子放浪形骸地解了几颗,露出肌肉轧紧、垒快分明的胸膛。
格外吸睛的画面。
陈窈没心情欣赏,这段时间虽说和江之贤没进展,但也没人阻挠。好不容易身体好转能下床散步,谁知这么倒霉。
男人吝惜抬眼,朝左边长椅扬下巴,简洁道:“坐。”
忍住拔腿就跑的冲动,陈窈缩在柱子边角,离他远远的。七月温度逐渐升高,蒸融了玫瑰芬芳,她的皮肤像有小蚂蚁来回爬,脚尖不自觉小幅度蹭地以此缓解焦躁。
江归一曲着手指轻轻敲眉骨,“不喜欢玫瑰?”
心脏倏地飘飞,悬在一根蛛丝之上,另端被他拿捏,稍有不慎便抽丝坠地。
陈窈生硬地转移话题,“您找我,有什么吩咐吗?”
江归一盯着陈窈的唇。
浑身没二两肉,唇倒饱满有肉感。
这张嘴会吐出空灵婉转的花腔,因为这张嘴在父亲那博得了小夜莺的赞誉。
他放下刀,言简意赅,“唱曲。”
陈窈:“......”
众人:“.................”
闻确淡定,但凡不牵扯大事江归一向来随心所欲,习惯就好。
且不论连续对江之贤唱曲唱到令人反胃,如今外人眼中,她和江之贤不清不楚,如果和他儿子走太近,被人撞见或有心人利用,岂不是前功尽弃?
而且陈窈不想在玫瑰园呆太久,坦诚地说:“抱歉,我嗓子不舒服,唱曲会让您的耳朵不适。”
随从不可思议地看着胆大包天的女人。
江归一笔直而意味深长的目光也落回了陈窈。
随从描绘的女人,非常迷恋江之贤,眼神永远柔软、楚楚依依,每一眼都让人心软。
但面对他,那双眼睛,虚伪警惕、审度权衡、更多则是淡如云月般让人看不透。
明明人像片轻柔羽毛,只要他想,随时能让她跌进泥潭。
她应该对他摇尾乞怜,求他保护,求他帮她勾引父亲。
想到这里,江归一眉心折起不易察觉的凹痕。
花瓣的露水反射阳光挤入眼睛,他看向手侧,一朵恣意绽放的玫瑰,争宠般在拥挤的花卉里摇曳生姿。
他掐掉花枝,托住腮颊瞧着她,面上展露微薄笑意,“嗓子不舒服?”
陈窈点头,证实似的,从喉咙深处咳嗽几声。
玫瑰被野蛮折断。
荆棘扎进指腹渗出血珠。
江归一眼神森冷,猛然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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