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飒手
冰卢厝大地上,族人们渐渐变得亢奋起来。
那些质疑祭主堡珈珥的武士,虽然很容易用激情的火焰点燃战斗的刀锋。
但是,他们崇尚力量与荣耀。第一次亲历祭主堡珈珥征服地精的威力,不再暗自嫉恨堡珈珥。
当族部面临真实的危险,此时,没有谁不渴望——堡珈珥能够战胜地精。那些擎在空间造势的刀戈,仿佛被冻风折磨得俯低的枯草。
原来,这些狂欢喜嬗的幻影并非点燃感觉火的装缀。随变念,也会是爆闪沙场、慑心夺魄的一件件凶器。
平地飞煞的黑烟,带来的恐怖,让站立的每一个族人们——心灵带上负累的沉赘感。一个个有形的身躯仿佛渐渐蹙小……一个个禁不住将目光投向饰尊洪叠迩厝。
洪叠迩厝吸嗅一下空气里腥味浓重的狂风,身形板结。目光里却投射出精敏拿捏的灵犀。直锐、透杀、刺白……极致剔落——时空变迁里、所有非主流的线条。
那种逼视,足以冷粹魂魄成有形、对称格的晶体。
是的,这一刻,他反而变得更加庄严、肃穆。仿佛整个空间都是鉴辨中的卑小微粒。
只有修武深懂:越是刻板的饰尊,越能洞察冰卢厝大地上每一道流动的风声。其实,刚才,他警示恰卢利与众侍者的举止,全被洪叠迩厝看在眼里。
修武清楚:饰尊洪叠迩厝没有阻挠自己,其实,就是无形支持、甚至怂恿自己——去触碰祭主堡珈珥性灵的张力、决事的极端。
也就是说,作为冰卢厝王者的他,也在质疑:堡珈珥皈依族部的那颗心。
修武看着堡珈珥凝立的身躯,抬起眼帘,迎着堡珈珥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缓缓将佩刀拔出,笔挺地一竖,在阳光下划一个湍急而又炫丽的光圈。遂又郑重地收拢刀势,咔!将佩刀复又插入刀鞘中去。
那种蔑视样的摆头,瞬间激奋了堡珈珥按捺不住的震怒。
原以为武者修峻会拔刀助祭,却料,修武带来一个变本加厉的讽刺。
堡珈珥深知:暴怒就是毁灭祭祀的魔鬼。此刻,心灵很容易变作情味的俘虏。深知祭礼玄机的修武,触碰的不正是堡珈珥那颗隐隐作痛的心?
修武并未就此罢休。他仿佛后脑勺长着一只明亮的眼睛。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躯,径直走到恰卢利的面前,挡住恰卢利看向堡珈珥的目光。
“你不希望看见灾难。但是,有了这样的杂念,往往就会……”修武每一个字就像冰冷落淀的雪花。
恰卢利心胸狂躁地起伏着。呆呆地、长久地盯着修武。他好像一个极度怯懦中、被逼疯的人,浑身战栗不已……遂痛恸地掩住耳朵,侧过脸——躲避修武如咒的嘴巴……
没有听见任何啜泣,只有止不住的眼泪簌簌滚落,划过胸襟一道湿亮的线,落到双脚前。
冰卢厝的古纪说:祭礼的哭泣,只会招纳晦气弥生的幽灵。恰卢利不敢逆违族礼,雕塑一样将两手呈到胸前。
好像自己每一个不洁的动作,都是对堡珈珥增加痛苦的羁绊。
他突然感到好累好累。也许,修武再推他一把,自己也许就再也倒地不起。
是的,在冰卢厝大地,没有饰尊阻挠的口令,护者修武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是毋容置疑的法则。
恰卢利痛苦地垂首,双手紧紧摁在狂跳的胸口,心里祈祷:“愿不洁的污秽……只粘着恰卢利。让祭主堡珈珥纯粹的祭祀归于纯粹……这些不吉的泪,但愿只在恰卢利一个人该受的苦行中……轮回……”
直到感觉脸颊光芒温暖舔过的那种余热。恰卢利才发现:修武已经从眼前挪开了——厚重、恐怖的黑影。他感到:自己一瞬间就是经历了四季荣枯的草木,在偌大的自然里,能做的就是全部的承受。
旷野的冷风,带着削碎的、晶亮闪光的雪霰,让空气的温度骤减。
从图兰、羽焰火、仑陀吹来酷寒的气流,仿佛夹裹在空气中的一把把冷刀。
寒流飕飕穿过冰卢厝,余威钝力依然刚硬,仿佛有形可见的羽箭,逾越箭河,射向猎司里迪。
森林挂冰的一丛丛枯木,被寒风雕饰如嵯峨的冰刀。
然而,冰卢厝大地放浪的风声更加响亮,几乎遮盖了箭河流淌的水声。
只见,鼓力咆哮起来的地精马匹,瞬间就变成黑色的火焰。腾隆翻滚的壮硕身躯,张驰着贲力中绽开的饱满肌肉群。
每一匹触风起势的马,狂烈颠动四蹄不羁溅射般的威风,刨飞的冰屑与石砾叮叮当当地击响空间每一个有形的物体。
后随的马匹,痛受头马前锋后掷的飞屑,暴戾嘶鸣中,身躯亢奋如悍然隆起的一道道虹弓。
每一匹马一瞬间都是响亮出鞘的狂刀。
而那些起初困于堡珈珥风鞭霹雳的人,一个个仿佛从大地捡拾刚刚跌碎的手脚,再次鬼魅一样黑魆魆爬起来。
堡珈珥弯折弓躯,缓缓张开身形最大屈伸的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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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未显化身躯膂力的他,极速锐化——与触风起势马匹同频相逆攻击的手段。
此刻,堡珈珥清楚:绽露的手脚,力量附加着旺盛的意念。是啊,祭祀心生出的执着力,其实已经嵌入系结魂魄的精神。这些谁也看不见的东西,正是一点点粹硬的铁戈。
铁青的脸,透显出从未有过的冷酷。锐利闪烁的双目,晶颗玉朗。
当他自下而上,逆风抽掌化刀的瞬间,手形豁现一弯异常锋利的光。仿佛那只从黑暗大地抽出的右手,就是一把决绝杀戮的短刀。
这个极速锐化的动作,顿时惊得修武仰着身躯,不禁向后退了半步。
修武从来没有经历,一直护祭祭主堡珈珥的自己,瞬间发懵了。好像眼前犀利如光般出手的堡珈珥,完全就是一个不可捉摸的陌生人。
短暂的凝立,让他饮噎一口湍急冰冷的风。窒息那样……随即,他剧烈咳嗽不止,一阵疼达肺叶的痛楚,让他那种泰然的心划过一丝微弱的酥颤。
这种模糊中,短暂、清鲜与逼真的感觉,似乎潜着一根化不消的隐晦尖针。
自己不是一直渴于洞穿祭主堡珈珥的法性光吗?此刻,看似如愿的心里却多了一种惊怵之隐痛。
凝定在风中的堡珈珥,静化飒冲……
快捷历练的干净手感,一霎促就风凸。他已经毫不掩饰——力箍众地精的威风。
喜欢精真之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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