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综合征 第186章 那庄星风雨

    生命就是苦难，人生则在于对苦难的适应程度，王线灵想着，把车停到路边，道路两旁尽是废弃的外星产业园。

    他面对前方的浓雾，点着一根石烟；头顶的黑云弥漫，开始落雨滴，但打不熄石烟的火光。

    他深吸一口，半根石烟变成灰烬，仅剩的肉体组织感到兴奋，浑身的义体机械也向他传达一种感觉：好像涂满滑腻骨膏的义体在相互摩擦，带来柔顺感。这就是为什么全宇宙会有那么多石烟公司的原因。

    雨水渐大，变成穿梭的银针。王线灵站在狂风骤雨中纹丝不动，“所以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你他*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他指着天空，把烟蒂甩出去，落回地上，碎成一阵灰，被雨水带走。

    “我来告诉你发生了什么！该死的，该死的倪青素死了！”他跪在水中，“就那样…不再和我见面了……”

    他扑倒在马路的积水中，闭眼尽是黑暗，机械光点炸闪，睁开则是污浊的水流，不知道流向何处。

    他用潮袖子擦传感眼球，上了车，他是有任务的，他们需要钱来维修飞船，自从上次落地检修后，飞船只慢飞了2个宇宙日，因为曲率引擎打不着火，好在足够飞到一颗宇宙联邦旗下的星球——那庄星；为了凑齐维修费用，三把手以及他的每个船员都得在当地工作。

    王线灵在快递公司工作，来往于那些未搭建传送信号基建，以及连无人机也难以到达的险峻地带。

    这种天气不适合工作车飞行，王线灵把轮胎速拉到最高，他精密的义体拥有极高性能，辅助cup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每一个细节，整个驾驶过程中如同车辆本身在控制一般。

    “警告，前方盲人车道。”驾驶管家提醒他。

    他像被冰封一般定住全身，非但没有减速，而是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手，掏出收纳盒里的海晶匕首。那只持刀的手顿在空中，忽然猛得刺向心脏。

    血流了出来，他终于可以听到声音，胸口的血管堵塞是最近一次手术的副作用。他紧急启用写入义体的自动化程序，手臂持刀自动切开了心脏周围的大血管，放血到身体不再僵硬。

    工作车在雨中漂移，他好不容易在旋转中停稳；他看着肩膀上掉落的半只耳朵和根根短发，再抬头看到被自己撞凹的车顶，他明白一定撞到了什么。

    他弹掉头发，把半只耳朵放进口袋，点了一根石烟，下了车进到暴雨中，向后走就看到一个当地的老妇人倒在地上，拍着马路面。

    “你把我的腿捣烂了，苦命呢我！”她哭着，“我的耳朵也被你杵碎了！”

    这老妇人的飞行车跌在路边，此刻正努力扶起，可风雨压着她和它，就那样尴尬的僵持着。飞行车的盲人辅助系统大声警报着，已自动向医院发出事故信号。

    循环血从王线灵的胸膛流出，顷刻被风雨清刷干净。

    “对不起。”他拉起老妇人的车，又拽起老妇人。老妇人独脚耸立，只剩一小段的湿裤腿在风中“搭拉搭拉”的刮动。

    她伸出双手，似乎在保持平衡，“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给我四十万，要么四十万扣扣点，不然没完”

    “我没那么多钱，我来风霜谷也只是送一趟快递，我没有钱”

    老妇人撑不住倒在地上，呜咽起来：“那你要我怎么办？我是个老瞎子，家里有个痴呆儿子，老头子成天酗酒度日，我现在腿断了我们一家该怎么活？你来告诉我”

    “对不起！我会工作还你钱”

    “好啊，还不把我送回去，你指望我这个瞎老太太怎么回家？啊！”她大拍着自己的胸口。

    老妇人被抱上工作车，王线灵又拆解了飞行打车塞进去后备箱。

    他重新坐回驾驶室，风雨在外面作响；他叼起一根烟，看向老妇人，她正在摸着自己不再存在的腿，也抬头了，空洞的眼看向王线灵。

    王线灵用牙齿内置打火机点燃石烟，然后调转烟头，深吸一口，想：这老妇人一副怪样，干裂的嘴唇缝中冒着稀疏的头发，眼睛也像散了的蛋黄。

    “小伙子，第一次来那庄星？”她问。

    王线灵点头，打开车窗，吐了烟石子，雨水又打了一身。

    “你可知那庄星有一条冥河？”

    “不。你家确定是这个方向？”

    “是的，开吧，就是这条大道，我们很快会看见那棵招牌的参天大树”

    不知开了多久，澎湃的风雨常在，卫星地图在这里紊乱了，车内的大多设备也陷入某种磁场扭曲而变形。

    王线灵从车载复制机里拿出一盒石烟，三根三根的抽起来。

    老妇人坐在副驾驶，低着头，似乎睡着了。

    渐渐的，车速在冻冷与风雨下越来越慢，同时风雨渐小，天空和大地布满朦胧水汽；天上飘下一种晶亮的白色霜尘，落在刚刚雨水冲过的地方就冻结起四周。

    王线灵下车，走上冰面，四周雾气很大，仿佛置身梦境，他知道这趟有诈，所以没听老妇人的，而是想办法原路返回，谁知天上下了霜，那儿还有几个黑影正在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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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妇人这是什么地方？”王线灵叫醒她。

    老妇人低着头，假装睡着。

    王线灵点燃四根石烟，他对自己的义体有信心，就静待黑暗影清晰——是一群全副武装的本地小混混。

    “哟，去什么地方？”领头问。

    “送这位夫人回家”

    “夫人？”领头探头进车，大发雷霆的出来，“你就这样开车的！”

    几人围上王线灵，各自从手腕下抚出光刃，在霜雨中刺啦作响。

    王线灵吐出四颗烟蒂，高速扭动起来，甩手把长犄角的小混混扔出十米。

    这群人不是吃素的，很难怀疑是不是磕了什么，每个都不要命似的进攻。

    最要命的是光刃，王线灵的内置保护层主要针对的是射击武器或爆炸。光刃的渗透力异常强烈，戳进去就被它们的主人疯狂搅动，破坏王线灵的内构。

    王线灵推散一群人，“你们玩吧！”跑上车。由于非正式人员进入联邦星球都是要缴枪，以及单人过伤武器的，所以一黑路达哟是好选择。

    他死命踩下踏板，工作车发出巨兽的呜咽，终于挣破了轮胎对大冰面的连接。车子向上冲去，方向盘开始失控，整体速度越来越慢，而外面霜雨下得越来越大了，好像被切割了十次的鹅毛大雪。什么系统都失灵了，工作车降回地面。

    “你诈不到我，老东西”

    老妇人呜咽起来，“你在说什么！我不认识刚刚和你搏斗的人，你要是不信，就把我放在这，把我冻死得了！让我那醉老头子把他的弱智儿子当下酒菜吃了得啦！大家死了算了哦！就到这吧，就到这边！放我下来！”

    泼天霜雨下，工作车结成冰封状态，十亿度的对撞发动机也没了动静。

    那群小混混就不紧不慢的跟上来，到地儿后戏谑的敲击工作车。

    王线灵勒住老妇人给外面人看。

    外面人哈哈大笑，“怎么？你也要加入我们？”紧接着光刃划破冰层与车玻璃。

    王线灵推开老妇人，开启义体超频模式，巨大的机体压力下，他看到无数赛博光电，这是全义体界的一大难题。

    王线灵追着一个小混混在冰面上跑，一拳把对方的脑袋垒成抽象画。这并没有威胁到其他小混混，他们更加癫狂的袭来。

    王线灵感到大脑混乱，各种软件崩溃错频，顿感脖子后面一阵久违的烫热，在这霜雨满天的冰雪世界。

    老妇人跳下来，一条腿稳稳地站在冰面上，开关一下袖中光刃，去除循环血和零件熔渣。

    伴随着又一阵嘲笑，王线灵的躯体慢慢下降；脖颈是火辣辣的疼，疼痛如漏电，接到主虾线体，贯彻到各个神经。

    他的视野模糊，小混混们变成黑影，从四面八方将他肢解，各种零件散落一地，其中储存x6号记忆的储存卡，连接着幻灯片处理器摔在车子上，播放起模糊的画面：

    “他轻推倪青素，没有动静，他的询问带上不安。他拉开被子，倪青素的腹部斜插着一把蓝色的匕首，倪青素就这样死了，留下手心的一颗黑色石子，以及另一张手心的海晶匕首。

    他叫来大家，视觉变得左蹦右跳，好像一个过生日的孩子……

    接着，视角固定了，他面对手术灯。三把手的面孔出现，他沮丧的脸都是血迹，缓缓开口：''对不起，不要怪我们，这场悲剧让你患上赛博精神病，因此我失去了五个船员。我们不得不用船上仅有的设备为你做切除手术，这是我们现在唯一能做的，但不要担心，我遵守义体人生命法，即使我们身在他乡。

    ''这段记忆会缓慢出现，让你有时间消化。等我们到了大义体医院，我会督促你检查机体，你放心。

    ''你是一个不错的人，陪着小姐度过了她孤独的一生……如果你能明白我的话，请闭眼吧''”

    幻灯片开始闪烁，播放完后自动停止了。

    小混混们完全拆开了王线灵，这段拆卸的功夫，霜雨变大又变小，现在则完全消失了，视野开阔起来，一棵蜿蜒古树扶摇直上，而树根旁，一条沸腾的熔岩长河悄然出现，异常缓慢的流动着。

    小混混几人癫着脚步聚到这条冥河的支流边，各自抱着王线灵的部分尸首跳着祭祀舞。

    冥河冒出滚烫的热气，小混混们满身的热水汗。这条河的流速不知为何越来越慢，几人就跳得更加卖力；顿时，他们身上也冒出热气，几人均开始痛苦的嘶叫起来，很快就变成歇斯底里的狂笑。

    远处什么机械“轰隆”一声的停止了，紧接着冒出紫色的激光，小混混们麻痹倒地。

    一支突袭小队谨慎地接近了目标。

    “救助死者，羁押这些人，除了她。”队长说，接着从独腿老妇人怀中拔出一个人头似的残破肉体组织，她轻轻抠开一点，王线灵的核心球还在里面，核心球保有王线灵的主要脑神经，以及核心dna纹。

    手下接过核心球，队长弄醒老妇人，问：“你们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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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做什么！做什么？当然是供奉我们的神！”麻在地上的老妇人回。

    “那条河不是你们的神”

    “你不是本地人，更不是我们冥河人！”

    队长只得点点头，老妇人也被押上了车，车开了一段时间，进到尚在霜雨下的时间飞船中。

    飞船释放时间辐射，带来的高温瞬间突破霜冰束地，飞上了天。

    汇报完尼莫舰长后，队长立马去往义体机械室，查看王线灵的回溯情况。

    很快，记忆切片小组解析出了情报，这群小混混都有着同一种执念：“冥河，生死分界线，好人的清水流得快，而坏人的火熔流得慢。这群家伙自认为是邪恶的后代。因为所谓的冥河水总在星期日沸腾，于是这群人在这两天疯狂犯罪，主要靠杀害无辜的人，这样变慢的熔水流会更加折磨他们倒挂在冥河底的灵魂，就这样借以靠近他们的神，总之这是一群边缘的变态角色”

    这次回程占了更长时间，云雾中露出一座巨型的建筑，在它旁边就是那庄星的总统天宫。

    飞船降下去，尼莫舰长向那庄星的主席交换信息。

    “风霜谷的情况不容乐观，存在着一条所谓的冥河，我会通知宇宙联邦的特别消灭部来处理。”尼莫说。

    “哦，不用麻烦他们，现在时局资源都紧张，有劳尼莫舰长把搜集到的信息交给我们的杀死队，我相信他们看可以解决”

    另一件房间，三把手闻讯赶来，“王线灵他怎么样！”

    “回溯中。”队长回。

    “谢天谢地”

    王线灵苏醒过来，面对时宇内饰感到奇妙。

    “你感觉怎么样？”队长问。

    “希尔达！”

    “是我，真巧我们能碰上”

    “你们舰队在这做什么，哦！我的耳朵！”

    “我们正在追查那次酒店飞船的线索，显然这种灵魂收集的套路不止布置在一个星球。你感觉怎么样，出去走走，试试你的新身体？”

    “看看你，成队长了？”

    “嗯！”她点头。

    这星球现在处于地球的初春季节，“太阳”晒得很暖和，除了有些极端区域，那儿风雪是家常便饭，当一片潮湿后，便降下一层霜冻。

    “躯体观察完毕后，你打算去哪儿？”希尔达俏皮的问，俏皮是为了压抑心中的低落，以及不让王线灵感到不舒服。

    “我不知道”

    “前些天我碰见你母亲了，你必须向父母报个平安”

    “我会的”

    “不过最近还是不要回地球了，我听说那的状况也是一片混乱，出现了几百个大大小小的淡黄色影巨人”

    “那随便把我扔一个星球吧”

    “如果愿意，你可以跟上我们舰队”

    王线灵摇头，“对了，三把手来过吗？我一直都待在他的古董时宇飞船中，也许我可以继续当他的船员”

    “来过，他现在就在大厅”

    ……

    “等等……”她拉住他，“真高兴见到你，真心的，王线灵”

    ……

    “你还好吗？”她扶着他。

    “我的耳朵！”王线灵扯着耳朵，用余光看过去，“这是我口袋里的那只耳朵？”

    希尔达急忙呼叫dna编抑人员。时间回溯手术往往能回溯大部分躯体，但不排除小部分混乱的dna编码无法对接，以及时间线条过度紊乱，这时候就需要dna编抑人员辅助回溯，靠医疗ai进行手动或机械拼接。

    工作人员急忙赶来，大厅中的三把手也跟了出来，远远的向王线灵挥手微笑。

    “他在说着什么……”王线灵呢喃。

    “什么？”希尔达问。

    “他密谋在今晚杀死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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