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焘见红姜不知师父的情况,他再也没有说什么,长剑运力,挥向红姜的方向。
红姜的头发瞬间被激荡的劲风卷起,她脸颊剧烈地抖动,眼底却是视死如归的决然。
原本,这一剑能要了她的命。
可忽然间,四通八达的通道内涌出白色的雾气。
红姜笑了,却又流出了眼泪——主子没有抛弃她。
正此时,她被几个裹着白袍的小矮子带走了,消失在了茫茫雾气当中。
这雾气,长孙焘见过,就在东街上,他与陆明邕合力掀了半条街那次。
白雾涌动中,有无数小矮子在攒动。
不出所料,那的确是出现过一次的“人瓮”。
太叔府的暗卫都知道这是什么,但毕竟是第一次交手,不免有些心虚。
长孙焘立即吩咐:“所有人捂住耳朵,闭上眼,在你们眼前的都是幻觉,别被表象所迷惑,都别出手,尽可相信本王。”
长孙焘说完,挥剑荡散雾气。
他的眼前,浮现出很多情景。
师父与师娘的死、母后端到面前的毒药、未能再见最后一面的父皇……
所有他心底的伤,心底的痛,心底的遗憾,都会如走马灯般,随着奇怪的乐声浮现在眼前。
长孙焘静静地让情景再现,可他没有受到任何影响。
挥剑,驱散。
他重复着这个动作,默默地保护着身后的众人。
约莫一刻钟左右,雾气终于散尽,地上躺了约莫十数个人瓮的尸身。
长孙焘吩咐道:“这些东西有毒,都别碰到,我们尽快离开这里。”
明珠和灰灰原本躲在角落,抱着对方瑟瑟发抖,红姜有克制它们的东西,这让它们很害怕。
见敌人离开,它们迅速窜到长孙焘的肩头。
一行人在密道中行走,直到离开了人瓮的尸体好一段距离,阿大才开口问道:“主子,我们还追么?”
长孙焘闭眼,在脑海中思索地下水道的地形图,推断帝释天可能藏身的地方。
他道:“追!”
机会并不多得,好不容易探寻到帝释天的踪迹,必须要抓住这个机会。
可紧接着,明珠和灰灰万分不安起来。
它们站在长孙焘肩头,直立起身,冲着前方的道路“吱吱吱吱”叫个不停,仿佛前方有什么厉害的东西。
忽然,虫子振翅的声音响起。
“翁嗡嗡翁嗡嗡……”
似有一大群蜜蜂从各个通道涌来。
长孙焘低喝:“此地不宜久,走!”
话音刚落,他迅速带领属下根据地形图离开此处。
另一边,司马玄陌和陆明瑜并未离开。
两人正蹲在草丛中喂蚊子。
溶溶月色下,司马玄陌顶着满脸的包,动作轻微地比划:这帝释天不会已经把阿六他们吸干了吧?怎么这会儿还没有闹出动静?
陆明瑜示意: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可能不奏效。
原来,两个黑心的人故意说要去找长孙焘汇合,其实是把阿六他们留在下面做饵,看看能否引出帝释天,然后将其一举击杀。
结果,银子倒是一麻袋一麻袋地扛上来,半天没见帝释天的影子,他俩却在这草丛里白喂了半天蚊子。
蓝灵灵早就因为忍受不了,揣着银子跑路了,只剩下他们二人还在苦苦坚持,但却不知道这样的坚持是否有意义。
最后一麻袋银子被搬出来,阿六把木剑往肩膀上一扛:“大功告成!你们几个,把这些书送到荥阳王的屋里,仔细着点,别弄坏了。”
“你,去通知京兆尹过来处理银子。就说发现一批藏银,让他过来秘密处理,可别说这银子哪来的,否则消息传出去,只怕玉京城底下要被那些见钱眼开的人挖穿。”
众人得了命令立即去办。
见帝释天没有出来的迹象,司马玄陌终于决定不在草丛里猫着。
他狠狠地拍死在趴在脸上吸血的蚊子,一边挠一边叫:“阿瑜,下次你那什么驱蚊香囊多给我准备几个。”
陆明瑜也挠着脸道:“下次出来办事,必须佩戴驱蚊香囊。”
阿六扛着剑走过来:“主子,王爷,你们怎么在这?是留在这保护属下的吗?”
陆明瑜夺过他的剑:“没事,就是月色挺好的,忍不住看了几眼。”
司马玄陌连忙转移话题道:“也不知殿下救出百里老头没有。”
陆明瑜道:“我相信他,没问题。”
陆明瑜这边在组织人手搬银子,长孙焘那边却一无所获。
他带领属下从地道中逃出来,却还是有几个属下被虫子咬到,皮肤开始溃烂,痛得闷声一片接一片。
长孙焘吩咐道:“你们带上受伤的同伴回府找灵灵姑娘诊治。”
阿大迟疑道:“那主子您……”
长孙焘望着不远处的垂柳,道:“本王自己去。”
原来,他们出来的地方,却与今日吴提引长孙焘进去的那个入口十分靠近。
众人服从命令,带着受伤的同伴回去。
长孙焘独自一人,提剑进入了垂柳下的洞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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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比白日更暗,如同浓得化不开的墨。
长孙焘取出火折子,将外披缠在方才摘下的柳条上点燃。
光线一亮,他看清了这个入口的全貌。
这与他们方才进入的通道不同,却是实打实的地下水道。
忍着腥臭难闻的味道,长孙焘举起火把一路往里走。
忽然间,几声磕在墙壁上的闷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他凝神听着,却是在右边墙壁传来的声响。
长孙焘正想用剑将墙劈开,却又觉得墙壁太厚,如果强劈的话,拿不准力度。
正思索着办法,却有弩箭从左右射来。
他举剑挡下弩箭,而后用剑将装弩的机关破坏,却也因此从一个机关造成的破洞中看清了右边密室的情景。
“师父?”
密室里光线昏暗,长孙焘看到一个与百里无相极为相像的人,正坐在密室的榻上,用脑袋不停地撞击着墙壁。
一下、一下,仿佛痴傻的人犯起了病,通过用脑袋撞墙这种方式,来减轻他头疼的痛苦。
长孙焘不敢迟疑,用柳条从小洞里伸进去,丈量了一下墙壁的厚度,所幸墙壁并不厚。
他一剑劈开墙壁,进入了密室之中。
“师父?”
那人似乎没有听到他的声音。
长孙焘握紧手中的剑,一步一步靠近面前的人。
直到那人发现有人进来,把头抬起来,他才看清,这人的确是百里无相。
“师父!”
长孙焘叫了一声,可是百里无相没有任何反应。
“我带您出去。”
长孙焘架起百里无相的肩膀,将百里无相扛起来往外走。
百里无相已经完全不认人了,他想挣扎,但被长孙焘点了穴道。
路上,长孙焘没有始终深深地皱着——这吴提,今日特意引他到此处,就是为了给他线索?
长孙焘联系了这次发生的所有事,最后得出结论:吴提,心计之深,乃他生平所未见,是个相当可怕的对手。
而此时的吴提,正被暴怒的帝释天一脚踩在地上。
“孽畜,你敢背叛本座!”
吴提口吐鲜血,却是一言不发。
帝释天狠狠地踩在他的胸口上:“本座器重你,让你做本座座下的一把手,你却这样回报本座!”
吴提没有任何挣扎,任帝释天踩着他的胸口。
他口中的鲜血一口接一口溢出,然而他的表情却十分平静,平静之中,甚至带着一点绝望。
重伤的红姜捂着伤口,跪在帝释天面前替吴提求情:“主子,吴提跟了您十数年,这十数年间,也帮属下做了很多事,他不会背叛您。”
帝释天双目赤红,恶狠狠地瞪着红姜:“你住口!你的账本座稍后和你清算!”
红姜重重一颤,未敢再说一句话。
帝释天踩着吴提,缓缓蹲下身,伸手挑起他的下巴:“本座万万没想到,竟然养了你这么一头恶狼在身边。”
“你如此算计本座,引长孙焘来对付本座,又引陆明瑜和司马玄陌去本座的禁地。”
“就是为了把本座支开,好给你留出足够的时间,去找你的妹妹小兰花?你认为本座会蠢到把那么重要的筹码放在身边?”
“吴提啊吴提!十数年了,就算是一条狗本座也应该养熟了,可都这么多年过去,你竟然还不死心。”
吴提开口,唇里咕噜咕噜吐着血:“告诉我,我妹妹小兰花呢!你把我妹妹小兰儿藏在哪里?她是否还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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