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子来了新房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可见其不喜。
方嬷嬷见世子离开后赶忙进了房间,见到沈芙抱着茶壶猛灌水,上前问道:“怎么回事,世子怎么这就走了?”
沈芙喝完茶水,擦干净自己眼尾刚才不小心酝出的泪痕,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嘴巴一扁:“呜呜嬷嬷,吓死我了!”
刚才有那么一瞬间,沈芙真的差点以为自己要血溅当场。虽然她强行忍着,但腿已经软了。
那人当真是比阎罗还恐怖。
方嬷嬷见她吓得不轻,心疼坏了,抱着她先安慰着。
刚才她在外面只听了一两耳朵,现在看来别说是圆房,世子恐怕连正眼都没瞧芙儿一眼。
“若不得丈夫宠爱,以后咱们在这王府就难了。”方嬷嬷忧心不已。
累了一天,刚刚又经历了“生死考验”,沈芙现在后怕之下只想睡一觉压压惊。
“什么宠爱啊。”她一点也不想。
沈芙脱了鞋子就爬上床,“嬷嬷我累了,想睡觉。”
她现在精神太脆弱了,要睡一觉才能好。
至于明天的事,就明天再说吧。
世子定当是对她不喜的,只能明天去请安的时候,探探她王妃婆母的底了。
“好,你早些睡吧。”方嬷嬷知道她累坏了,也不再多说,关上门出去让她好好睡觉。
刑部大牢里面阴森暗沉,一路俱是哀嚎惨叫,鲜血四溅,寻常人看了恐怕都要作呕。对燕瞻来说只是家常便饭的场景,目不斜视直接去了刑房。
见到燕瞻,闫行与刑部侍郎李忠连忙迎了上来。
看了被绑在刑架上已经被抽得鲜血淋漓的安阳同知刘贺,燕瞻道:“没招?”
闫行也觉得有些棘手:“竟是个硬骨头,十几鞭子下去愣是不招,怎么都撬不开他的嘴!若时间充裕老子肯定能撬开他的嘴。”只是他们先行审问只有今晚,若明天刑部其他官员来就没时间了。
等到明天太子的人一来,再想撬开刘贺的嘴就难了。
而这刘贺狡诈多端,不是个好对付的。刚刚这许久时间,他与自己周旋到现在只说了一些无关紧张的事情。
“撬不开的,只有死人的嘴。”燕瞻面无表情挥手示意身后的侍卫上刑。
闫行还不够狠辣而已。
烧红的烙铁竟直直印在胸前的伤口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刘贺咬碎了牙齿也忍不住痛叫了起来,面容扭曲,四肢痛苦地挣扎,口中大叫:“燕瞻,你不得好死”
伤口鲜血喷发,喷溅出来溅了侍卫一脸。燕瞻慢条斯理往后退了一步,鲜红的血鞋子上没有沾到一点。
青玄这时从外面进来,上前将刚刚拿到的一支珠钗和一把金锁放在刘贺面前:“看清楚了,这是你夫人的首饰和你幼子的金锁,你若不招,你承受什么折磨,他们就承受什么折磨!你若聪明一点就该知道,世子连夜审你,就意味着连太子也保不住你。我劝你收起心里的侥幸。你如今只剩死路一条,可她们未必,端看你怎么选择。”
刘贺慢慢抬起头看了眼青玄手中的物品,眼里惊痛不已又带着留恋,口中鲜血直流,伸手想要抚摸那金锁却脱力掉了下去。
燕瞻揉了揉揉眉骨,嗓音平静:“本世子从无虚言,刘贺,你可想清楚了?”
大庆上下谁人不清楚燕瞻冷血无情的行事作风。
他十三岁上战场,手起刀落,手中沾血无数。
神鬼不敢阻。
他若开口,言出必行。
没过多久,血迹斑驳的刑牢中响起他微弱的声音:“我招。”
燕瞻毫无意外。
他早就知背后主谋,只需刘贺招供。
转过身看向汗涔涔的刑部侍郎李忠:“本世子今晚没有出现在这里,该怎么办李侍郎该明白。”
他不在,让刘贺招供的就是李忠,这功劳自然也是李忠了。李忠,是二皇子燕泽的人。
这是他送给燕泽的投名帖。
李忠连忙感恩戴德道:“是,下官明日便将刘贺的案卷提交大理寺!”
燕瞻不再多言,转身欲离开牢房。
身后已经奄奄一息的刘贺突然道:“燕瞻”
燕瞻只停下脚步,背着身未给他一个眼色:“你还有什么遗言?”
刘贺:“我只是想提醒你,做人如此狠绝,难道不怕下地狱吗?”
“那就等你死后,”燕瞻轻扯嘴角,“去问阎王吧。”
连眼皮都未抬,直接离开。
刘贺既按了口供,闫行也不必再待下去了。
闫行连忙追了上去,有些惭愧道:“世子恕罪,是卑职办事不力。”
若他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是世子的成婚之日。若是他能让刘贺招供,世子今夜便不必前来,耽搁洞房花烛夜。
“无妨。”燕瞻并不在意。
闫行又好奇问:“世子既然已经拿到了刘贺妻儿的物件,为何还要先上炮烙之刑?”
“此人心性狡诈,难免花招频出浪费时间。”燕瞻做事一贯追求效率,无谓人情,“人承受身体痛苦极限,再以软肋要挟,身心俱伤,则轻易溃败。”
一月前京中有一猎户在街上与人发生口角,一气之下将那人射杀犯下命案后逃窜。原本只是一桩普通的杀人案,却不想在那猎户家里翻出了许多军器规制的箭,却又非出自工部军器科,大理寺官员沿着线索查寻得知此人乃为一安阳逃兵。因此牵出安阳同知□□,以及其私下开凿铁矿一事。刘贺听闻风声,竟欲携家眷细软潜逃。
圣上大怒,下令捉拿刘贺归案。
闫行想到刘贺招供的内容,思索道:“忠勤伯可是太子的人,也不知此案太子那边如何处理。”
私铸兵器可是大罪。
“一个小小的安阳同知,还牵连不到太子。”燕瞻心知肚明太子已有对策,左不过牺牲一个亲信,断尾求生。
“你也累了一天,回去吧,明日朝堂上还有一场大戏。”
“是。”闫行拱手,“属下告退。”
燕瞻回到安王府时,子时已过。虽是在深夜,在大红喜字灯笼的照耀下也能看见满府的红绸。
忽然想起自己屋里有人,燕瞻原本迈入院子的脚步一转。
“去问枫院。”
安王府已是权势滔天,为避免皇帝忌惮,欲挑选一普通门庭结亲。沈家乡下出身,在京城毫无根基。沈老爷救过他父亲,临终前求安王提携沈家。安王遂在他小的时候就替他定下了这门亲事。沈无庸此人能力浅薄,趋炎附势左右逢源,并不可信。娶沈家的哪个女儿于他而言并无多大不同。
但不代表,沈家能胆大包天随便给他塞个新娘。他最厌隐瞒,这京城也没有人敢这样愚弄他。
以至于当时见到揭开盖头后陌生的脸,连他也沉默了一会儿。
第一反应自然是怒的,是以脸色也沉了下来。
而这个嫁进来的小庶女燕瞻想起摘下盖头后那一瞬间她睁得溜圆的眼睛。他不过微微敲打询问,就吓得快要哭出来一样。
胆小怯懦,在他面前连头都不敢抬。可是两句话解释自己替嫁时表露出的无辜和无可奈何,以及告知是他母亲同意的此事。让他确实,无任何理由怪罪迁怒于她。
如果她没有对房中的金器名画表现得那么在意的话。
——
沈芙没睡多久就被方嬷嬷叫起来了,揉了揉眼睛看着外面,天方初亮。
“要去给王爷王妃请安了。”方嬷嬷道。
声音落下,门打开,丫鬟端着水进来伺候沈芙洗漱,接着又给沈芙梳妆穿衣。
等全部弄好后沈芙才睁开困倦的眼睛,然后想到了一个问题。
“世子呢?”
“禀世子妃,”其中一个婢女道,“世子已经出门了。”
那只有她一个人去请安了?
新婚夜不仅没有圆房,还一个人去请安,沈芙这脸算是丢到家了。
不过想想昨天胆战心惊的场景,她实在后怕不已。比起与他同行,自己一个人去请安也不错。不过一晃神的功夫,沈芙就把自己宽慰好了。
梳洗好后沈芙一刻不停前往王爷王妃所在的昭华堂。
这安王府占地极大,走过一条长长幽静的游廊,进入花团锦簇的熹园,湖中水榭雕栏玉砌,湖畔山峦缭绕,风光极好。只不过沈芙现在没有时间停下来观赏。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见一座雕梁画栋,巍峨显赫的院子。便就是昭华堂了。
昭华堂四周松柏参天,瑞兽铜环门外站着几个训练有素,神情严谨的仆妇。
沈芙暗暗吸了一口气。虽然这十几年她都在沈家后院窝着,但是安王妃的事迹她也是听过一些的。安王替当今陛下征战之时,这安王妃亦是将门虎女,曾经在安王麾下出谋划策,屡立奇功。安王佩服不已,升其为左副使两人并肩作战。后日久生情两人定情,事迹一度被传为佳话。
上得了战场,居得了内宅,安王妃可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连手下的仆妇都不简单。
做好了心理准备,沈芙才抬腿进了昭华堂。
一进门沈芙便看见了端坐在主位的安王和安王妃。安王爷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双远山眉下,目似寒星,大刀阔斧地坐着,神情严肃。身旁王妃着一袭华贵紫色织锦如意纹圆领袍,姿容端庄秀美,神态看着亲和随意。
沈芙进门时,见她只有一个人,两人的目光纷纷看过来落在她身上打量。
王妃身边的金嬷嬷过来引领,沈芙跪下给两位磕头,接着给安王奉敬茶:“爹,喝茶。”
安王接过茶盏,只淡淡地应了一声。
妻子自作主张答应了沈家以庶女替嫁,他是非常不满意的,自然对眼前这个儿媳妇也无甚好感。
安王的不满沈芙看在眼里,敛下心神又给王妃敬茶:“娘,请喝茶。”
安王妃垂眸静静打量着儿子的新妇。
她应下沈家替嫁之事,是因为如今朝堂波谲云诡,皇子相争之际,她安王府若此时提出退亲恐引皇帝猜忌。昨天世子回府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便离开,金嬷嬷早已将此事报给她。但沈家既有攀附之心,送了这个女儿进来,以后在安王府如何全靠她自己的造化了。
喝了茶,安王妃问道:“来王府可还适应?”
沈芙恭敬地回:“多谢母亲关心,儿媳一切都好。”
“哦?”安王妃将茶盏放下,神色不显,“我听说昨日世子并未回房,今日一早又出了门。一切都好?”
安王妃的声音算不得多柔和,甚至听上去是有些严厉的,“替嫁一事,因世子当时远在京城,所以王府未曾告知,昨夜世子可为难你了?”
王妃知道昨日世子没有回房,也知世子今日一早便离开了,就说明昨天房中情形她想必早就知道了。这样问,不过是想知道她的想法。
“我与世子是有一些误会,不过昨日我已经与他解释清楚原委。”沈芙认真道:“替嫁一事世子事先不知,于他也是为难,儿媳也是能明白的。”
这是沈芙的真心话。
她要是新婚夜突然看到一个陌生的郎婿也会生气,也不会和他亲近啊。
而且他没有回房,沈芙真的也不曾介意。
安王妃观沈芙眼下并无青黑,想必昨夜睡得不算差。
倒是个心宽的。
“既能明白,也不用我多说什么。时辰不早,回去吧。”
从昭华堂出来,崔妈妈立即有些幸灾乐祸道:“这可怎么办呐,眼看着王爷王妃对二姑娘也很是不喜,以后可怎么在王府立足啊”
方嬷嬷顿时转头横眉冷对:“世子妃还没说话,你多什么嘴?王府人多眼杂,规矩森严,你要是再口无遮拦犯了错谁也救不了你。”
崔妈妈悻悻闭了嘴,又与身后的黄妈妈交换了个眼神。
以后可有好戏瞧了。
沈芙像是没看见,自顾自地往前走。终于到了问梧院,房门一关,所有声音丢在耳后,终于清净了。
一大早起来,她还困着呢,万事等她睡醒了再说。
其实那个崔妈妈说得没错,这个王府里的人大多对她不喜,她刚嫁进来地位就岌岌可危。安王爷是摆明了对她不满意,但王妃虽然态度看着并不温和却至少会问她在王府可还适应。而且一般婆婆对新嫁进来的儿媳不是立规矩就是各种苛刻的要求,但是今天她去请安,王妃一个规矩没提,对她更没什么要求。
这说明,她这个婆母并非严苛媳妇之人。想来以后在王府里只能抱紧王妃婆婆的大腿了。
只不过她刚进王府,王妃又是魄力非凡的女将军,她一上来就急于讨好卖乖只会引她厌恶。所以她现在什么都不用做,睡觉最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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