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部精膳清吏司郎中王晃是沈父多年的同窗好友,曾带其庶子王振昌来沈家做客。沈芙上次随柳氏参加花宴,偶然与他见了一面。
或许是看上了她这张脸,王振昌言小时见她一面多年未曾忘却,对她有求娶之意。
与其接受柳氏安排的不知内里如何溃烂的人家,或与人为妾也未可知。一个五品官的庶子对她来说,已是最佳的人选。
沈芙看中的是他心有壮志,好学有野心。她曾不小心看过他写的文章,分明字字珠玑颇有见解,对外却装得才学不显。她想他现下虽身份卑微,将来却未必。因其也是庶子,条件算不得好,柳氏应该不会反对,说不定还乐见其成。
难不成是王家遣人来求亲?路上沈芙想着。
沈芙刚来到善和堂,柳氏便笑吟吟地看了过来,关心道:“芙儿来了,怎么穿得这样单薄,小心冻着了。”
她的笑容看着很和气,却明知她缺衣少碳,叮嘱她别冻着了。
沈芙看了眼上座的沈老夫人,只见她闭目养神似没有听到这话,便道:“多谢母亲关心,芙儿不冷。”又走上前给沈老夫人请安,“芙儿见过祖母,祖母金安。”
老太太这才慢慢睁开了眼,精明的眼睛上下扫视着沈芙好一会儿才道:“你今年也有十六了吧?”
果然是要给她说亲了。
下一刻沈老夫人言辞有些沉厉:“我听兰儿说,你有心自己找个夫家?如此行事,丢我沈家的脸!”
沈芙连忙道:“芙儿怎么敢,一切都听母亲的安排。”
“那就好。”沈老夫人看着眼前这个懦弱无主见的孙女,长得实在像那死去的月姨娘,她看着就碍眼。冷嗤了一声,“你母亲为了你们这些孩子考虑,你也不要让她太操心了。”
“不操心,芙儿很乖。”柳氏走上前来,握着沈芙的手,“芙儿年已十六,是该定亲了。我这些时日到处打听各家适龄的青年才俊,想为芙儿挑个好夫婿。赶巧了,礼部郎中的王夫人与我说有意芙儿,便连忙来告诉母亲这个喜讯。”
一听是礼部郎中家的,沈老夫人眼睛一定,问道:“是为她家大郎提亲?”这王夫人心比天高怎会看得上沈芙这个庶女?
“虽不是她家大郎,”柳氏脸上笑容恰到好处,道,“但也是不可多得的才俊,是王家三郎,王振昌。”
原来是个庶子。
沈老夫人半阖上眼,挥挥手不甚在意道:“你既看着好,便就这么办吧。”
“是。”柳氏又转头看向沈芙,“芙儿觉得可好?”
沈芙嘴唇讷讷两下,有些不情愿地说:“可是只是个庶子。”
柳氏唇角勾起淡淡弧度:“芙儿眼光可不要太狭窄了,虽是庶出,但母亲看那王三郎忠厚本分,王夫人慈爱大度。王郎中还是你父亲的同窗,你嫁过去便是享福的。是极好的一门亲事。更何况你虽然记在我名下,但实则也是庶女,王三郎堪配的——”
柳氏还想说些什么,只见沈芙点点头小声道:“那行吧,都听母亲的。”
柳氏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微微笑了笑。
“好,母亲过几天便着人回复王夫人替你答应了。”
这些年她这个庶女学得倒是够乖。也好,嫁一个五品官的庶子,一辈子做小伏低,被泼辣婆母磋磨生不如死,永远都出不了头。这就是她的命了。
王夫人是出了名的凶悍,说她大度不过是因为王郎中风流多情,家里庶子庶女一大堆,当然‘大度’。
可说出去也是五品官的庶子,她给沈芙配这门亲外人也挑不出错来。
回到芙蕖院,方嬷嬷就迎了上来。
“怎么样,老夫人是不是要给你说亲?是哪家的公子?”
沈芙点点头道:“是礼部精膳清吏司王郎中家的三郎。”
这王三郎方嬷嬷也是见过的,一个五品官家的无官无职庶子,家里兄弟姐妹一堆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有个凶悍刻薄不把媳妇当人看的婆母,满京城稍微有些良心的人家,谁会让女儿嫁进去?芙儿这下半辈子该怎么活啊?
方嬷嬷提着的心算是彻底死了,握住沈芙的手忍不住落了泪。
“是我们芙儿命苦,摊上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主母把你往火坑里推。”竟不给庶女留一条活路。
沈芙便是知道方嬷嬷听到会难受,反手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嬷嬷,其实也没那么差的。王三郎厌恶他嫡母,至少嫁过去他会与我一条心。前期是会辛苦些,但接下来王三郎若有幸能考中得个一官半职,我也不是全无盼头对不对?”而且她也没办法,柳氏不安好心,她在柳氏的“精心培养”下,琴棋不通,茶艺插花皆不擅,又能嫁个什么好的。
王三郎已是她最好的选择了。也不知道他是用了什么办法让王夫人答应此事。
“谁知道他能不能考中若考不中,你一辈子就毁了!”
见嬷嬷还是一脸忧愁,沈芙想了想道:“若不嫁王三郎,依照柳氏的性子,我就只能给年纪大的老头做妾了。”
做妾?!!!
方嬷嬷:“算了,那还是嫁与王三郎吧。”
沈芙笑着应好。
她了解嬷嬷的性子,只要摆出更差的,她就很容易接受稍差的了。
但话虽如此,半夜的时候,沈芙还是听见了嬷嬷偷偷抹眼泪。
虽说王夫人为王三郎求娶沈芙,柳氏也答应了。但沈蕙与安世子的婚事在即,柳氏暂时也抽不出时间把沈芙的亲事定下,便就暂时口头约定。
而沈芙要与王三郎定亲的事没多久沈家众人都知晓了。
寒冬过去,厚重冰雪消融后沿着屋檐滴落,连屋子里都是潮湿的。
阴郁潮湿的天气持续了好一段时间,始终没有放晴的迹象,好似整个初春都要笼罩在这片乌云之中。
沈芙想着要嫁去王家了,用钱的地方很多。柳氏是不会给她什么嫁妆的,她绣了好些手帕,因样式新奇受京中贵妇欢迎,让方嬷嬷拿去卖,这些时日下来赚了有二钱银子。
二钱银子杯水车薪而已。但好歹她不必时刻提心吊胆柳氏会将她嫁给何人了。
沈蕙的婚期还有三日,府中已经热热闹闹地开始挂彩了,一片喜气洋洋。
说来区区四品太仆寺少卿的嫡女能嫁给位高权重的安王世子,已经不止是祖上烧了高香这么简单了。
沈家原本是济阳乡下出身,祖上冒了青烟让沈老爷救了当初身受重伤命悬一线的安王爷,于安王爷有恩。后沈父高中进京做官,沈老爷死之前以救命之恩,挟恩图报,便得了安王府这门亲事。否则以沈家这普通到不够看的家世,沈蕙就算是沈家嫡女,才情绝佳,想要够上高门显贵的安王府也是天方夜谭。
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救了个亲王,沈家的命运就此改写。
沈蕙能嫁进安王府,柳氏自然是铆足了劲风光操办,恨不得让全京城都知道她的女儿要嫁给安王世子。
按道理她也该给长姐备一份贺礼,沈芙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绣了几方手帕准备送与她。虽然廉价到抵不上沈蕙盖头上的一根金线。
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方嬷嬷身后跟着柳氏身边的婢女桃红。
“二姑娘,老爷和夫人让你去一趟善和堂。”
看她面色焦急,像是有什么紧急的事,而且连沈父都在。沈芙放下针线,问道:“母亲找我何事?”
“二姑娘赶紧去就是了,去了便知。”桃红皱眉道。
沈芙点点头,站起身往外走去。
穿过一条曲折的回廊,经过一片干枯的荷花池,碰上了从院子里出来的沈兰。
见到沈芙,沈兰脚步加快走到她身边,脸带笑意道:“不知父亲母亲这么着急唤我们去何事,难不成是大姐姐的婚事有什么要交代的。”
沈蕙嫁得高门,沈家无比重视。或许是柳氏有什么要提点她们这些庶女的。
沈芙敷衍地嗯嗯了两声。
“对了还没恭喜二姐姐,”沈兰笑容更盛,字里行间尽是挖苦奚落,“听说要和王家三郎定亲了?这可真是门好亲事呢。二姐姐嫁进去,怕是有享不尽的福了。到时候可别忘了三妹妹呀。”
“好的。”沈芙落下两个字,又真心实意道,“待会儿我问问母亲,能不能带着你一起嫁进王家享福。”
沈兰:“”
“不必,”沈兰掀起嘴角一笑,下巴抬了抬,“这福气就留给二姐姐一个人独享了。”
“真不用啊?”
“”
沈芙可惜地点点头。
“那行吧。”
快到善和堂,沈兰快走一步,将沈芙抛在身后,轻蔑的话飘进沈芙耳朵里。
“都快成低贱的庶子妇了,还有心情开玩笑呢。”
沈芙走在她身后,置若罔闻。沈兰虽有万姨娘,但婚事也掌握在柳氏手里。为了讨好柳氏,自然是对她百般讥讽,落井下石。
进到善和堂时,沈芙第一时间就感觉到不同寻常。
沈老夫人,沈父以及柳氏面上的表情都很难看,善和堂里气氛严峻凝重。
沈兰先沈芙一步进来,身为妹妹却坐在沈芙前面。沈父只是习以为常地扫了一眼,让沈芙也坐下。
她们进来后,几个长辈面容依旧凝重。大概是意识到事情严重,沈兰也收起了笑容,神色郑重起来。
沈芙却发现沈蕙竟然不在。
大家都来了,说明是要事,沈蕙作为长女竟然不在?
就在沈芙暗自思索发生了何事的时候,沉默许久的沈父终于开了口。
“你们都知道,再过三天,蕙儿就要嫁进安王府。”
沈兰率先道:“恭喜大姐姐得嫁高门,以后大姐姐就是世子妃了,这可是天大的荣耀。”
话音未落便迎来柳氏冷淡的眼神,沈兰愣了愣,硬生生地住了口。
整个善和堂充斥着令人心悸的沉重。
沈无庸年过四十保养良好,此时愁得连蓄的美髯都乱了。
“叫你们过来是告诉你一件事。蕙儿突发恶疾,满脸生疮,现在躺在床上起都不起来,郎中断定这病无法痊愈。这样的女儿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嫁进安王府的。但两家婚事早已过了陛下的眼,若是悔婚便是抄家灭族的大罪!沈家也不能白白错失与安王府的亲事,为今之计只能选一人替嫁。”
在座的万姨娘和沈兰等人俱震惊不已。
好好的,沈蕙怎么会突生大病?而且家中一点风声都没传出
且这门亲事本就是携恩图报,以嫡女嫁之都是高攀!现在还要以庶女替嫁,安王府能答应?堂堂安王世子,能娶一个无权无势无根基的小官庶女?
自然是不能的!
“为父已向安王府去信呈明此事。”沈无庸是不敢擅作主张的,替嫁之事自然要向王府禀明,“世子出京未回,但刚刚为父得了安王妃的回信,言陛下亲定两家婚事不可毁,既然蕙儿病了便另选一嫡女嫁进王府。”
嫡女?
这沈家除了沈蕙那便只剩下——
“芙儿,”沈无庸深深地看了坐在角落的沈芙一眼,“你记在你母亲名下,也是我沈家的嫡女。”
突然被天上掉的大饼砸中的沈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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