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将军请莫慌急,此事末将已经平息掉了,一千人马已经让他们即刻返回函谷关,就当啥事也没有发生过。”
郑怀义咂了口酒,不慌不忙地安慰道。
原来,郑怀义接到斥候禀报异常战情之后,立即带兵迎了上去,但不是去兴师问罪,而是上前了解情况,并且准备善意处置。
没料到宇俱罗的心腹俾将是个莽汉,他见来者是豫州驻军的前营营将,颇有兴师问罪之势。
“你们胆子不小,为什么要阻拦洛阳将军曹大人前去赴任?”他上前就是责训。
郑怀义咧嘴冷笑,回击道:
“我们不是阻拦,而是例行检查,但凡从晋地进入豫州的庞大车队,按律需提交始发地衙门的通关文牒等。”
“你们是函谷关守军,竟敢擅闯豫界向洛阳挺进,可有皇帝陛下或监国太子诏令,或是军堂调令?”
那位俾将闻言吓得不轻,口吻立即软了下来,并做解释。
虽然鲁莽了些,但他不傻。
一支守关外军,在没有任何调令的情况下,擅自越界向洛阳进军,途中还准备袭击正在执行军务的豫州军队。
用意何为?
恐怕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哦。
“多谢郑将军救命之恩,受曹某一拜。”
曹砚春旋即离座,对着郑怀义作揖,一恭到底。
作为安国公府世子,曹氏少族长,朝廷二品骠骑大将军,禁军北大营统领大将军,曹砚春深谙这事如处置不当,便是证据确凿的谋逆大罪。
犹如黄泥巴掉进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
到时,不光是曹氏一族将满门抄斩,还会牵扯到无辜的宇俱罗。
好在旧属营将仗义念旧情,竟他主动出面,向宇俱罗的俾将军亮明身份,非常理性地制止了一场,双方在州际边界之间的武装冲突。
“宇俱罗将军完全出于好心好意,他想武力护送曹某免遭路途不测,却阴差阳错险些铸成弥天大罪,多谢郑将军关照,这救命之恩不知如何报答。”
曹砚春颇为沮丧地嘟囔着。
忽地,他眼前一亮,立即从怀中掏出一叠曹氏四海钱庄的飞票,塞到郑怀义手中,道:
“郑老弟,这是五万两白银飞票,你拿着给手下弟兄们分点,请大伙多多包涵。”
“这…这怎么行呢,大将军太客气了…末将这么做,也绝非为了向您邀功请赏啊。”
郑怀义吃了一惊,连忙举手推挡着。
“拿着吧郑老弟!这事已经是沸沸扬扬,瞒是瞒不过去的,风声很快会传到监国太子那里,届时他会派出御史台和暗卫下来调查,届时,还请老弟给这些弟兄疏通,就说这一千函谷关军士护送到此,就自行返回防地,没有要强行闯关之企图,完全是场误会。”
“那…既然大将军都这么说,末将就收下了吧,请大将军放心,末将定让属下们统一口径,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郑怀义说完,把一叠四海钱庄的飞票,毫不客气地揣入怀中。
说实在的,时下这世道还有谁不爱财呢。
起初,郑怀义完全是出于对曹砚春的尊重,这才出手相助。
但事后周围属下们的一些微妙变化,让他觉得此事并不简单。
曹氏家族为了支持晋王争储,跟当今监国太子是势不两立,几个月前的京师兵谏,曹府输得一败涂地。
这就是说,倘若他再继续帮助曹砚春,势必要得罪监国太子这方。
可要冒仕途之风险啊。
朝廷暗卫的影子无处不在,他的前营军官中间一定会有。
这五万两银子,是他一辈子俸禄全部加起来,都不可能达到的。
看在这份重金的面上,郑怀义也准备豁出去,决心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继续暗中帮助这位昔日的老长官。
这么说来,曹砚春这五万两银子,完全是一场及时雨。
活到三十七岁,这点火候他拿捏得还是很准,这就是江湖经验和金钱魅力。
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多谢郑兄弟。”
见郑怀义收下了这五万两银子,曹砚春微微心安了些,一块石头落下大半。
他端起酒樽,左袖遮脸地喝下这樽苦涩的烈酒。
在旁默默陪着的曹则伟,看到这一幕,心里实在是难过不堪。
从他小时懂事起就知,京都安国公府,曹氏家族是何等的显赫,天下第一大族,权臣世家。
可如今,就连一向傲视群雄的父亲,也被贬出京师如丧家之犬。
今晚不得不低下高傲头颅,向曾经的部下,一个记不太清楚的帐前侍卫,现五品武职的外军营将,屈尊地与其称兄道弟,实为罕见。
光真是今非昔比,一曲声未了,秋叶落晚照。
曹则伟心里想着但还是默默陪着,看着家父与郑怀义两人,回忆过去那些辉煌战绩,推杯换盏地开怀大喝。
一个多时辰,平日里酒量惊人的曹砚春,今晚却意外地醉倒。
心里难受,人就容易喝酒醉。
当曹则伟搀扶着家父准备离开帅帐时,思索再三的郑怀义,叫住了他。
“世侄却慢,明日清晨,我…我不一定来送你们,这段几十里的山路,你得提醒大将军,还是要小心行军为妥!”
说完,郑怀义拍了拍曹则伟肩头,又用力捏了捏他厚实
的肌肉,欲言又止。
“谢谢郑叔叔郑将军,侄儿告辞!”
曹则伟非常平静地点头示意,然后扶着醉如烂泥的曹砚春,回到他们自己的营帐里。
一会儿,负责在外警戒的曹治军,杨介石,也跟着进来了。
“大兄他怎么了?”曹治军吃惊问道。
“无妨,我爹他喝醉了。”
曹则伟将曹砚春缓缓放在行军床让其躺下,并盖上大氅之后,他回身对着二个长辈询问道:
“十三叔,杨叔叔,你们在军营里面发现有什么情况?”
“豫州军兵营里整体是正常的,但发现你们喝酒的帅帐附近,还有咱营区四周,有不少形迹可疑的人影。”
“还是身着黑色夜行衣的暗门。”
曹则伟听罢不免皱起眉头。
他想到刚才在帅帐临别时,郑怀义说话的神色与动作,分明是在暗示些什么。
“两位叔父,刚在郑将军的帅帐里喝酒,郑…”
曹则伟将刚才喝酒过程中,曹砚春与郑怀义两人的交谈内容,详细讲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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