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德的大礼,陆淇不想受。
这些军匠,是这个时代真正掌握着最新科技的人,后人称道的明朝火器,就是在他们手中熠熠生辉的,说他们是大明武器学家也不为过。
这样的人才在前世,都是各个国家的眼珠子、心肝子,哪一个不得捧在手心怕掉了,衔在嘴里怕化了?
但看着身材瘦削的雷德那样受宠若惊的表情,还有他身后更加单薄瘦弱的两个年轻人,名叫雷诺和雷音,是雷德的儿子。
父子三人看陆淇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位显灵的神仙,恨不得五体投地、大礼参拜。
“好了好了,这是你们应得的。”陆淇摆摆手,让成凫山把赏赐端上来。
不过二百两白银,另外又赐了一些绢布等物,就把他们感动得泪流满面,一个劲儿地拍着胸脯,表示要为陆淇造出最好的火器来。
陆淇又端起燧发铳,满意地点点头:“好!那就先为我造一批火铳出来,你需要什么材料尽管和我说。”
“这”雷德犹豫了几秒,看了看陆淇的脸色:“咱们神机营下军匠,火器的材料倒是不缺的,只是”
“只是?”
后面小儿子雷音率先发声:“陆大人,局里的活儿又多又杂,咱家实在做不过来,局里又不发饷俸,旁的军匠养不活家人,总有逃的。
您要的这种火铳做法特殊,想大批生产总得教出一帮子学徒来,可局里本就忙不过来了,上哪儿找人呢?”
陆淇听着,不觉站起来:“什么?军匠局不发饷俸,局里的匠人养不活家人?”
看出来陆淇的震惊,雷德连忙示意小儿子闭嘴,解释道:“大人是尊贵人,不知道也是有的。
咱们匠户属于贱籍,家中父祖、兄弟、子孙都是干这个的,平日去局里累死累活,又不给饷俸,只给些许粮盐,连肚子都填不饱。
底下匠户生活都无以为继,每月都有逃跑的。唉,人都说:前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修凳刨桌。咱们匠户呐,就是这个命!
我只盼着赚点银钱供儿子读书,今后当个官儿,就不用做这下贱活儿了。”
陆淇听得攥紧了拳头,暴殄天物啊!
大明朝本来拥有着名列世界前茅的火器制造手段,竟然一点也不珍惜制造的工匠们,最后被追求弓马娴熟的鞑靼给打倒了。
试想如果大明朝尊重工匠,让这些人才尽情发挥,等今后鞑子进来一看,大明的城墙上呼啦啦架起了几千台汤姆森冲锋铳(俗称芝加哥打字机),会露出什么表情?
可见匠户制真是个毒瘤!
“您这样的人,也愿屈尊降贵来听咱们这些下贱人的唠叨,真对不住!”雷德絮絮叨叨地说着。
陆淇微微地叹了口气,匠户制作为一项大明朝的制度,已经被执行了这么多年,肯定不是她一个小小的参将能轻易改变的。
“今后不必愁局里的活计了,本将明日派人去你们局里告诉上官,你们一家人就调入我右哨营麾下,专心为我制造火器吧。”
此话一出,父子三人都惊讶地张着嘴,忘记了说话。
陆淇伸手一指香案上摆放的黄绸卷轴:“本将奉圣谕,要用新式燧发铳装配三军,光有你们一家还不足,你们有什么良匠人选,尽管报来!”
雷德这才放下心来:“小人的岳丈家也是世代匠户,几个舅子外甥都聪敏好学,一定能给大人分忧的!”
陆淇便命成凫山:“明日把他岳丈一家也要来,全家都搬迁到营外,工坊就设在附近,务必在三日内迁完。”
“是!”
处理完这些事,陆淇又拿起燧发铳放了两发,准头还不错。
亲兵们正在练习新式燧发铳,陆淇只收了二十人的亲兵队,但每个人都是精挑细选的精英。
尤其是成凫山,燧发铳在他手中就好像有灵魂一样,称得上是位神射手了。
看着看着,陆淇的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一口锈迹斑斑的铜喇叭。
对了!火器不只有火铳,还有大炮呢!
回想起前世听说过的红夷大炮,最大射程甚至能达到两公里半,那可是五里!如果当初余县有这样的大炮镇守,区区倭寇何足惧哉?
陆淇连忙把雷德喊来,摸着下巴兴致勃勃地问他:“你可知道红夷大炮吗?”
可雷德却露出茫然的神色:“什么大炮?”
陆淇只好尽力描述着:“就是那种长身管、纺锤形的火炮,看起来细细长长的。”
雷德查阅了匠户世代相传的火炮铸造图,翻来翻去也找不到陆淇所说的那种炮,陆淇才反应过来,红夷大炮是明朝中后期才传入的,此时应该还没有。
忽然,雷音挠挠头:“我记得好像有听说过细细长长的大炮。”
“在哪儿?”陆淇抬起头。
雷音回忆了半天:“好像几年前听南边来的匠人说起过,从红毛夷人的沉船上捞起来的火炮,竟是细长如纺锤的模样,大人要找的就是那个吗?”
陆淇顿时一拍大腿,没错了!
但那是几年前的事情,当时的匠人不一定还能找得到,陆淇思考再三,决定寻求朱厚照的帮助。
这次魏诚回来,是太监用小辇抬回来的。
采买太监马永成指挥着小太监们,把朱厚照赐的名贵药材放在院子里,堆得像一座小山一般。
见到陆淇,马永成先是笑眯眯地见了礼,然后板起脸色,一挥拂尘:“太子爷降谕!”
陆淇施礼:“是,太子殿下有何吩咐?”
“陆筠你个没衡量的!不早点把难题解开,竟让诚儿受了这么重的伤,下回再有,我可翻脸啊!”马永成木着脸棒读道。
果然是朱厚照会说出来的话,陆淇哭笑不得地行个礼:“是是是,末将遵命。”
马永成恢复了笑脸::陆大人别怪,诚儿爷早给咱们讲过了,当时的情况实在紧急,太子爷只是一时爱弟心切。”
“理解理解。”
差事办完,马永成带着小太监们离开了。
魏诚正躺在客房,他负着伤,是应该休息的时候。
陆淇不过几天没来,客房这里就布置得她都认不出来了,朱厚照赏赐了许多东西,什么玻璃屏风、檀木桌椅,窑瓷摆件、绢纱丝罗,整个客房看起来分外豪华。
“御弟哥哥?”陆淇上来一敲房门。
魏诚听见是她,连忙应声:“陆大人来了?快请进!”
掀帘入帐,见他正挣扎着要起来,陆淇连忙按住他的肩膀:“不必,你躺着吧。”
说罢,陆淇理了理衣襟,端端正正地向他施了一礼:“你银儿姐姐已经告诉我了,那时你救了她一命,当受此礼。”
魏诚害羞地转过头去,嘴里嘟哝着:“我那是我那是为了保护账本,为了铲除军中的蛀虫,而且您也救过我的命,再说了”
聊了会儿天,陆淇悠然提起:“御弟,下次太子殿下叫你去时,能不能麻烦他帮我找一件东西?”
“什么东西?”魏诚疑惑道。
陆淇从怀里取出一张纸,上面画着红夷大炮的形状:“听说前些年,从红毛夷人的沉船上捞起过这种模样的大炮,你请他帮忙打听打听,能不能找到实物?”
收起纸张,魏诚郑重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尽力!”
没想到三天之后,魏诚带来了红夷大炮的线索,同时也带来了一个噩耗:弘治帝在早朝时突然昏厥,只怕凶多吉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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