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纸上隽秀的小楷,字字清新飘逸,不似寻常人写小楷时的呆板,反而透露着灵气,而且秀美中透露着一丝刚劲,可见落笔之人一手小楷写的格外出色,而且也不似寻常闺阁女儿一般中规中矩。
多年不见,那个小丫头还是那般聪慧,一手字儿让他十分意外不说,她送来的这些东西,虽然不是贵重之物,却是用心了的。
他自然听说她送去太后和敏贵妃宫中一些东西,让她们赞不绝口,十三那厮时常在众人面前炫耀他又从那小丫头那儿得来了什么新鲜玩意,以至于她虽然离宫了,他耳朵里还时常听到她的消息。
苏培盛的动作很快,一会功夫就将花草茶泡好了端了上来。
四阿哥浅尝一口,只觉得一股子清新而又带着一点点苦涩的味道在唇齿之间环绕,随之便感觉到了甘甜,鼻息之间也有一股子清新之气,格外醒神不说,味道也很好,很特别。
“爷,这茶如何?”苏培盛在一旁问道。
“把东西好好收下。”四阿哥脸上虽然面无表情,但是手却没有放下茶杯。
“是。”苏培盛连忙应道,将东西抱着就准备出去。
“爷。”苏培盛尚未走出去,书房的门就被推开了,他差点和进来的人撞到了一块。
“福晋万福。”苏培盛见进来的是嫡福晋乌拉那拉氏,顿时一脸恭敬跪了下去。
“妾身给贝勒爷请安,贝勒爷万福。”四福晋进来后先给四阿哥请了安,便有些急切道:“爷,妾身听说广州那边这次送东西进宫,除了给太后娘娘和贵妃娘娘那儿,也给咱们贝勒府送来了,是给爷您的,妾身斗胆问一句,不知是何物?”
“我昨儿个让你准备我出京的行装,你可打点好了?”四阿哥抬起头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淡淡的问道。
“妾身带着两位妹妹忙活了两日,差不多要准备好了,皇阿玛钦点贝勒爷陪他出宫南巡,这可是好事儿,咱们当然不敢怠慢。”四福晋不知他为何如此问,不过还是乖乖的回了,脸上还带着喜气。
皇帝去年便南巡了,随行的除了太子外,便是她家四爷和十三阿哥,真是羡煞旁人,这也足可见得,皇帝对她家四爷是另眼相待的,只是十月里太子病了,而且很重,所以銮驾便回京了,如今到了春日里,天气慢慢暖和起来,太子的病也痊愈了,皇帝下旨重新南巡,她家四爷依旧陪着,明儿个就要启程了,她这心里又是喜悦又是忧愁。
喜的是她家四爷受皇帝重视,以后前程大着呢,忧的是……夫妻又要分离几个月了,她自然舍不得。
只是她家四爷一向严肃,并不是儿女情长之人,她根本不敢说出来,也不敢表露。
“既然还没有打点好,便回去忙着吧,你这般急匆匆的来过问这些小事,莫非是闲得慌?”四阿哥有些无奈道。
在他心里,四福晋乌拉那拉氏并不聪慧,性子也直,有时候显得还有些傻气,正因为摸清了她的脾性,他才懒得和她生气。
他也不指望着福晋是个精明能干的,能够帮到他什么,只要贝勒府一切安稳便好。
这也是他不到万不得已不纳妾的原因,就这么几个女人都“好戏不断”了,若是再多几个,岂不是要鸡飞狗跳了?
他那几个兄弟,满院子都是姬妾,吵闹不堪,每每瞧着他们那焦头烂额的样子,他都不寒而栗,当然不会步后尘了。
四福晋被他一席话堵得哑口无言,不过一想到此事会带来的后果,四福晋便有些担心道:“爷,请恕妾身多嘴,打从七妹妹去了后,靳家郡君在额娘心中就是仇人,爷没有听额娘的话,对付靳家的人也就罢了,只是……公然收下那个丫头送来的东西,只怕会惹额娘生气啊,咱们在额娘面前本就没有十四弟得脸,如今妾身去宫中请安,次次都被十四弟的侧福晋抢了风头,前儿个额娘还说妾身无用,连斟的茶都比不上那侧福晋的香甜……妾身每每已经很用心去讨好额娘了,就指望着额娘器重的是您,可是……。”四福晋说到此微微一顿,眼泪也下来了。
十四阿哥尚未娶正妻,已有了侧福晋,自己身为四阿哥嫡妻,在婆婆面前连人家的侧室都比不上,她这心里真是堵得慌,难受得紧
。
“我知道额娘待我不如十四弟,也连带着你在额娘面前不得脸,委屈你了。”四阿哥见自己的嫡妻一脸委屈的站在那儿,回想起额娘对他们夫妇的态度,心里还是觉得有些对不住她。
“那就请爷将那丫头送来的东西丢出去吧,否则让额娘知道了,又不知会如何斥责咱们。”四福晋有些无奈的说道。
四阿哥闻言脸色微变,低声道:“既然额娘不喜欢我们去她那儿请安,日后少去便是了,逢年过节,宫宴之前早去半个时辰问候一声便是。”
“贝勒爷……。”四福晋闻言满脸都是震惊之色,本想再说些什么看,却见自家四爷脸色实在是难看,也不敢触怒他,便福了福身道:“既然爷主意已定,那妾身就先下去了。”
待四福晋离开后,苏培盛也抱着东西退下了,偌大的书房里只剩下四阿哥一个人盯着手上的茶杯出神,过了许久,他才放下了已经凉透了的茶杯,轻轻敲了一下桌案。
“爷。”屋内立即闪出来两个人影,快到旁人根本不知道他们是从哪儿出来的。
四阿哥提笔在宣纸上龙飞凤舞写下了几个大字,两人看了后迅速躬身退了出去。
而那张宣纸,也在他们出去的那瞬间在火盆里燃烧起来,将四阿哥冰冷的脸也映照的有些温暖了。
有些事儿,他必须早早安排了,否则迟一步便步步迟。
“爷,时辰不早了,福晋也在府门口等候着,咱们该启程进宫了。”苏培盛在外头轻轻敲门说道。
“走吧。”四阿哥起身将杯中已经凉透的茶水一饮而尽,起身出门快步而去。
正月十五元宵节,宫中宴饮,众位阿哥们都会进宫给长辈们请安,皇族齐聚,歌舞宴饮,四阿哥和嫡福晋自然也会参加。
按照民间的传统,元宵节是一元复始,大地回春之日,当日夜里,天上明月高悬,地上彩灯万盏,人们观灯、猜灯谜、吃元宵合家团聚、其乐融融,其热闹程度,比之宫中,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一日,靳家姐妹三人早早就在大姐靳明月的屋里做灯笼了,到了下午,灯笼已经做好了,三个灯笼做的都很别致,靳水月的是一个圆形灯笼,上面装饰着自己做的荷花,十分漂亮。
到了傍晚,她们姐妹三人便会出府去街上看花灯猜灯谜了,还会将自己的灯挂到高处祈福。
“吃了晚膳咱们就出去。”靳新月提着自己的灯笼,十分雀跃的说道。
“瞧你,比小妹都还没个正形。”靳明月见自家二妹像个孩子似得又蹦又跳,忍不住说道,但脸上却是笑意,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反而满是宠溺之色。
“小妹那是人小鬼大。”靳新月嘿嘿笑道,便伸手要去挠靳水月的胳肢窝。
“大姐。”靳水月大喊一声躲到了姐姐背后。
就在三姐妹有笑有闹时,伺候在外头的丫鬟突然走了进来,恭声道:“启禀郡君,隔壁吴家表小姐来了,要见您。”
“快请。”靳水月连忙放下了手里的灯笼,一边说着一边迎了出去。
“小妹当真是奇了怪了,我也没觉得那个吴家表小姐有何出色之处,长相也平平,小妹怎么对她如此好?”靳新月见自家小妹急匆匆跑出去,脸色稍稍变了变,撅起嘴说道。
“我瞧着你和张家小姐也亲如姐妹,那张家小姐长相更是平平。”靳明月一边收着灯笼,一边打趣道。
“大姐你取笑我。”靳新月撇撇嘴道。
“不是取笑了,我只是想说……咱们这些大家闺秀,真心相交的,并不会因为对方的家世和相貌而有所改变,我瞧着这个吴家表小姐倒是不错,为人真诚,也很善良,小妹那么聪慧,不会交错朋友,倒是你……这么大了还吃醋。”
“我哪有,就是觉得小妹这个鬼丫头对旁人比我好,哎呀,我不说了,我也去了。”靳新月说着就觉得有点脸红了,她毕竟都十五岁了,若不是因为出身汉军旗,必须选秀才能婚配,只怕早就指了人家,等着成亲了。
院子里,靳水月正拉着一位少女的手,这女子看似比靳水月要小一些,个子也娇小,长得很是纤弱,虽然五官平平,并不出挑,但是皮肤白皙,笑起来格外温柔,一身粉蓝色的衣裳更将她衬托的柔美可爱。
这少女乃满洲镶黄旗出身,是钮祜禄家的闺女,叫岚娇。
因其父凌柱从前也在广州任职,凌柱调任回京后,岚娇因惧怕京中冬日天冷,病了一场后被送到了广州的外祖父家,已经来了四年了。
靳水月和她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靳水月偷溜出府,恰好岚娇也从吴府溜出去,两人都有些做贼心虚,跑得很快,在街面上撞了个正着,双双摔倒在地,还因此吵了起来,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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