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一触即分。
真是妖族!徐振云心中一沉。
在这个名为“心元本洲”的世界,妖患是凡民三大威胁之首,胜过三大仙朝争锋和邪修之乱。
此时女妖已显露了本相。
面部轮廓变动不大,躯干变得透明,几乎能看到骨骼;四肢长满细密白毛,身后拖着一根长长的尾巴,由粗及细,犹如鳄尾。
徐振云一眼认出:八大上妖族中的“冰眼貘”一族。
交手一招之后,女妖动作极快,食指扣成一环,置于唇前轻轻一吹。
一个蓝色泡泡快速膨胀,立刻将二人包裹在内,抵至外床架为止,犹如一个奇特的“内胆”。
外面隐约听闻的嘈杂声,立刻隐没。
类似于水牢术的封闭手段,要来个瓮中捉鳖!
布置完成,女妖才狐疑反问道:“你早有准备?”
徐振云淡然道:“楚楚的母亲姓郑讳芸;所以她从来不叫我‘振云哥’,哪怕是临时改口也不可能。”
“冉叔叔从来没有为我打造过什么冷炼盘龙棍,他身体健壮的很,更没有腰伤。”
“另外,冉楚楚女红刺绣一流,但是却不会弹琵琶,更没有演奏过什么《平湖秋月》。”
女妖恍然大悟般点头,咯咯笑道:“看起来挺憨厚的小子,没想到心眼挺多呀;如果换作我们妖族,早就脑子一热扑上来了。”
徐振云不答,神情凝重。
虽然揭穿了女妖,但他并无一丝得意。
局势不容乐观!
自己体术八段,战力不俗,寻常二三十个汉子难以近身。
但这样的实力在妖修面前却不够看,哪怕面前是最低等的九阶妖修,也要同级别修行者才能抗衡。
从凡人到修行者,体质、体力有一个极大的飞跃。
完成精炼淬体的九品武修,号称“一日一呼吸”,双臂超过千斤之力。
而体术八段的凡人,力量最多五六百斤。
差距悬殊。
原本唯一的希望就是乘她不备先下手为强,但是对方动手的时机,比自己预想的更早!
收敛杂念,徐振云气沉丹田,摆出一个拳架。
只能力拼到底了!
女妖却双臂环抱,歪着脑袋,一副好整以暇的姿态,笑吟吟道:“好哥哥,你我初战,为何反而用拳,而不是铁棒?”
“不是说‘质量上好’吗?”
细长的尾巴,轻轻摇晃。
徐振云冷笑道:“妖族天赋惊人,纵是铁棒难破貘,还是拳头更直接”
话音未落,女妖长尾一甩,从侧面闪击过来,隐蔽有力!
对人类而言,双臂环抱的动作,显然不易发力。
女妖故意做出这样的姿势,意在利用思维盲区,便于以尾巴突袭。
但徐振云遭逢剧变,精力集中到了顶点,反应极快的提身猿跃一纵,灵巧避过。
偷袭无功,女妖恼羞成怒,露出狰狞闪亮獠牙,和身扑上。
徐振云竭力抵抗,拳来脚往,双方瞬间交手数十回合。
能够抵挡?
徐振云精神一振,喜出望外!
记忆和实战相印证,徐振云立刻找到了原因。
穿越后的自己,似乎精力茁壮,力量、感知、反应速度,较原主强了许多,导致战力大增。
是穿越带来的福利?
不重要,至少暂时得救了!
得到喘息,强烈的疑问在徐振云心中浮现。
妖族与人类的矛盾很直接,其实就是妖族觊觎人类肉身。
具体而论,主要分为两种情形:
一是吞食血肉。
第六纪元以来的人类,气血精力大盛,对于妖族是大补之物。
二是借尸还魂。
品质不错的人类躯壳,可以作为妖修寄生的容器,对于其修炼大有好处。
万年之前,妖族大兴,动辄一口气屠杀千里,食人掠人无数。
后来各大仙朝及时作出回应,所辖城市,都设下号称“无始天璇阵”的护法大阵。
同时,高阶修道者创制的寻觅妖踪的手段也层出不穷。
妖气一旦迸发,很快就能检测出来。
自此以后,妖修对于人类的进犯,主要被局限在每隔三年,“无始天璇阵”因故削弱的一个月,号称“血色之月”。
常规时间下,高阶妖族极难突破大阵阻隔;唯有最弱的九阶妖修因为气机不显,才有可能瞒过大阵检索,冒险潜入。
但这样做风险极大,远不如在“血色之月”随妖族大军集体出动来得可靠。
妖族在非“血色之月”时限的有限作案,往往是某些妖族因所修功法特殊,在刚入道的九阶奠基步骤中,需要在特定时限吞食特定品质的血食。
其行动简单暴力:潜入之后,在大街上寻找到合适的食物一口吞了,然后动用妖族祖庭特制的“回源溯真法印”,溜之大吉。
类似于今天这样猫捉老鼠的游戏,十分罕见,似乎只在戏文里听说过!
如果不是这个“冉楚楚”和记忆中的形象区别明显,并且那一声“振云哥”破绽太大,徐振云压根不会有试探的念头。
事实上,徐振云用所谓“桐木盘龙棍”的话头第一次下套,其实一半是抱着搞行为艺术、一半是预防万一的心理;并没有真的高度怀疑冉楚楚有什么问题。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问题!
这不正常
徐府大院,亮如白昼。八尺多高的黑色木质院墙上,彩带飘飘,每隔一丈挂一只贴着“囍”字的大红灯笼。
略微发福的大伯徐文广,手持檀木手串,穿一身“松鹤延年”团衫立在门口,笑吟吟的拱手作揖,送别一批又一批离去的宾客。
徐文广虽年过五旬,但是看起来精神健旺。
徐振云父母俱殁,但徐家是个联系紧密的小家族,上一辈兄弟五人并未分家。大伯徐文广,是徐家的当家人。
院子的四个角落,摆放着四只铁盆,盆中蓝焰跃动,和灯笼里散发的红光相互映照泛起涟漪。
院内宴席四散,几个青壮正忙着收拾残羹剩饭、桌椅碗筷;几位婶婶,和徐振云的堂哥堂嫂,一齐帮忙打下手,将初步分拣干净的木碗木杯丢进院中盛满大红汁液的木桶里。
两个四五岁的粉嫩稚童,穿着胸口绣着白兔的粉红色大花袄,扎着冲天辫,钻在桌底下躲猫猫。
二进院里靠门处,文质彬彬的三叔徐长陵、气度粗犷的四叔徐兴国,与徐振云岳父冉大洲犄角而坐,饮宴正酣。
冉大洲身量魁梧,面如重枣,肌肤仿佛铜色,但并不显老。虽年过四旬,看上去至多也就三十出头。
他举起桌上的白瓷鸡首酒壶,将面前的广口木杯斟满。
喝完一杯,再接一杯;竟以一人之力,将徐家老三、老四都干翻了。
徐长陵身躯轻摇,微醺摆手道:“冉大哥,够了,够了我知道你舍不得楚楚”
冉大洲又满斟一杯,痛饮而尽,自顾自道:“将楚楚交给振云,我放心着呢。但愿他俩平安一世,多子多福。奉志老哥,你也当安心了”
再满斟一杯酒洒在面前,在桌上画出一道亮晶晶的弧线,最终沿桌角流向地面。
另一张独立小桌前,一个挽着灵蛇髻、身穿绣三点梅花素直缀的年轻女子,同样在小口啜饮,面带愁容。
女子鹅蛋脸,眼睛明亮、睫毛弯弯,肌肤生动红润,不知是本来肤色,还是酒意所致。
“时间过得真快这小兔崽子也结婚了唉,以后日子更不好过了幸好还有五叔这老光棍顶在前面”
徐清霜喃喃自语。
她是徐振云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如今已是二十二岁的老姑娘了。
内院。
徐振云新房外,三个十五六岁的年轻人,撅着屁股,探着脑袋,趴在窗前。
窗户内侧水油桃花纸上,戳穿了一个圆孔。
“让开些”
“别挤别挤”
“轮到我了”
三个脑袋左右摇晃,互相推搡,尽力争夺右眼对准圆孔的机会。
因为屏风遮挡的缘故,其实只能依稀看到床架晃动;但三人依旧聚精会神。
“不可能!”
右边浓眉大眼的少年,猛地转过头来,神情疑惑中带着倔强!
中间的秀气少年一愕,道:“徐庆雷,你要干嘛?”
徐庆雷语气笃定:
“不正常!哪怕身体素质再好,缺乏经验的话,不至于威猛如斯!”
“我决定到萍水居明察暗访,看看二哥有没有和谁一夜风流?如果被我抓到把柄,那下个月的零花钱就有着落了”
“徐扶风,徐承露,徐庆雷,你们仨在干什么?”
“仨小混蛋”
走廊尽头,一声低喝传来。
趴着的三人大吃一惊,身躯立刻后仰,弹得笔直。
但看清来人是个三十多岁、胸绣古钱的蓝袍青年,并不十分熟练的刻意板着面孔,三人立刻松了一口气。
徐庆雷笑嘻嘻的道:“五叔,我知道了。你是想要将我们吓跑,鸠占鹊巢是不是?哼,雕虫小技,岂能诈我?”
蓝袍青年一愣,十分夸张的用力一挥拳头,斥责道:“什么混账话五叔我是这样的人吗?”
但他嘴上斥责,双眸却隐然放光,同时脚步轻快的向窗前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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