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政当然是对邸报上夸奖王翦九江城一战不屑一顾,但还是忍不住连续看了两三遍,又在心里谋划了一下如今大乾的大势,这才意犹未尽收起邸报,并交予身侧幕属,让他们抄录几份,分发给几个部下。
一来,这本就是夸奖王翦所部在九江城取得的战果,也应该让他们看到,不然,岂不是真的就显得自己这位燕王殿下心胸远远不如太子嘛。
第二个原因,也是因为这邸报上面其实也有不少可读的地方,比如太子和百官们商讨如何恢复被李林甫弄的乌烟瘴气的地方官府,如何安抚百姓,又如何去恢复生计等等。
“殿下,邸报上可有什么说法?”李斯安排人去抄录邸报,他则是直接询问萧政,好及时议事。
“并无多少大事,也就是大哥这几日连续巡视了国子监、弘文馆、太学,又派遣了岳将军前往潞州,以防御晋阳李原。”萧政继续坐不动,只是轻描淡写地讲述了一下。
又笑对自己身侧心腹谋士道:“除此之外,就是又表彰了一番王翦在九江城打败董琢那十三连环坞水匪的功劳。”
李斯颔首:“太子端的好手段,这邸报当真是被他用到了极致。”
萧政点点头,忽然灵光一现,问道:“你觉得,本王也组建一个部门,专门撰写邸报,分发给部下,如何?”
李斯想了想,回道:“殿下,不妥,此法有一些东施效颦之意,白起、王翦、蒙恬等将军,对于邸报的认可,远远不如殿下的亲笔书信。”
“太子传得是国政大事,是让那些读书人,以及天下万民看的。”
“我们就算是撰写了邸报,也只能于内部传阅,大多数事情,我们自己人都是已经知晓。”
“就算是传给当地读书人和百姓,恐怕他们也只会更加向着朝廷,而不是殿下。”
“太子毕竟占着大义。”
“你说的也对。”萧政坦诚笑对。“说到底,我那大哥是大乾的监国太子,得到的是父皇授权,而如今,父皇不过是重病在床,时不时还清醒着。”
“如今,又是问罪处斩奸相李林甫,把大乾如今落得这般百废待兴的局面全都归罪于李林甫一人身上,他变成了罪大恶极之人。”
“百姓们也都痛恨李林甫,而非是重病在床的父皇。”
“这一点,做的很好。”
“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处斩了李林甫,再施以仁政,又清肃朝野、肃正朝纲,杀了不少贪官污吏,安抚了民心。”
“现在已经是民心所向、众望所归。”
“这一份邸报,也让天下万民见到了一个心怀天下、贤德正直、智勇双全的大乾监国太子。”
“本王若是也撰写自己的邸报,百姓们看了,也只觉得是太子殿下做的好,若是写的过了,恐怕还会让一些读书人心生警觉,上奏弹劾。”
李斯拱手道:“殿下英明。”
萧政微微颔首,却又有一些失笑:“既然如此,便罢了,晋阳李原意图谋反,京师震动,岳将军也已经出兵。如今的大乾,必然会面临战火纷飞,正所谓,乱世出英雄,谁胜谁负,也都未知。”
“白起要守家,蒙恬打着本王的旗号支援徐州,王翦在湖口,如今也开始动兵北上。”
“本王,也该动一动了。”
李斯拱手道:“殿下打算何往?”
萧政背着手,悠悠地道:“庐江郡!”
李斯看着地图,思索片刻,道:“好去处,董琢的左右大将文丑在徐州、庐江郡。”
“殿下兵进庐江,必定引得董琢增援,而王将军带兵突袭宣城,顺江直指江东建康城。”
萧政微微一笑。
颇为自信。
就这样,二人叹了一阵,说了一阵,稍微放下邸报之事,但最终却还是回到了军事之上。
萧政在一开始就有这个打算。
所以在到达江夏之后,蒙恬的蒙家军就未曾带过来,而是安置在了北边,等到江夏第一战打响了之后,再行北上,截断董琢的北部兵力。
而王翦则是继续东进,吸引董琢在南部的兵力。
他自己则是带着兵马前往庐江郡,这里乃是江东的门面。
占据了庐江郡,也就相当于是打开了江东的大门,他想要什么时候取江东,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了。
就这般,于二月初,萧政先是下令发下赏赐与粮食以奖励九江城一战的胜利,又立即让自己的亲卫大军开始北上。
这都是在悄然之间进行,没有吸引太多人的目光,以防董琢的暗探知晓了他们的动向。
与此同时。
晋阳那边也传来了战报。
李原终于是按耐不住,在董琢其后举起大旗谋反了。
也是清君侧。
把大乾萧棣描述成为了一个昏君,李林甫乃是一个奸相,太子软弱无能。
总之,大乾从兴盛到衰败,就是这三个人的罪。
李原之子李怀安带兵南下,直接兵临潞州,和岳红翎大战一场。
竟然是一个平局。
岳红翎损失了三千余兵马,李怀安损失四千余,一位大将重伤。
消息传开,贞元二十四年二月初,京师、陇右、河北全线震动。
战报送到了京师,萧奕只觉好像是心中有一块石头落了地的感触,因为真就如他所强调的那般,董琢、李原这样的太守果然还是反了。
但很快,随着军情汇总起来,他却又陷入到了某种不解和疑虑之中。
这种不解和疑虑是双重的。
首先是大的一方面,像是董琢、袁邵这样的名字,和前世历史上那个名字似乎很像,只是字不同,但是他们的出身却有一些相似,比如西凉的董琢、冀州袁邵。
可李原并非是那个人,他的儿子中并非是老二有着将帅之才,而是老大李怀安,也确实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老二,不过,此人倒是更像李元霸,正是他在潞州对抗岳红翎,以至于双方打了个平手。
所以有一些东西只能说是相似,却已经似是而非,更不用提还有刘柱和赵玄甲。
根据三宝太监的东厂暗探打听到的消息,汉中太守刘柱部下之中并没有一位手持偃月刀的关姓武将,也没有一位手持丈八蛇矛的张姓武将。
难道说,这人并非是前世所知道的那个人?
那他又到底是谁呢?
根据目前为止,可以知道的几点,董琢还是那个人,他的部下有着颜良和文丑,还有郭图、田丰、审配这样的谋士。
李原有所变化,不过不是很大,老二变成了长子,老四成了老二。
如果说,这是五位太守在某乱,不如说,这是五个诸侯,其中有几个,还是开国帝王的那种,比如李原、李怀安,这对父子应该算是有勇有谋,又能够笼络人心,有着河北世家的支持,已经形成了一定的规模。
当然了,对于萧奕来说,这些也没有什么,反倒是更加有了挑战性。
一个李林甫,让他初期感觉有一些吃力,但是因为本身就是监国太子,还有着皇帝萧棣的支持,李林甫也不过是一个奸相,他的权力来自于皇帝,做事情也就束手束脚,完全不占大义,很多人也就会犹豫,不敢直接向着他站队。
然而,看看眼下的局势,也是疑云重重。
照理说,董琢已经喊出了谋反的口号,打着清君侧的名号,李原也紧跟其后,冀州的袁邵更是想要偷袭保定关燕王的大本营,那么荆州赵玄甲应该紧跟其后才对,但为何会打开大门,放萧政进入江夏平定董琢?
而且萧政在九江城打了一场胜仗之后,他也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
难道说,以前是看错了此人吗?
他是个忠臣?
偏偏以前此人已经不尊皇庭,连赋税都不交了,且不听调令,连李林甫都那他没办法,着实让人惊疑。
总之,种种疑惑,充斥萧奕脑内,也让朝廷上下难出定论,继而又引发大乾中枢最高层的疑虑与不决。
唯独军情严肃,一刻不能耽误,随着张久陵的一篇奏疏上传到了东宫习政殿的书桌上,萧奕不顾天色已晚,临时在政事堂召开朝议。
太傅张久陵、永安郡王岳山、六部尚书、九卿舍人等近臣,外加在京师的几位禁军大将军以上皆在列,却又未曾召唤其他人,乃是求一个决断并做出快速反应。
“几处军情不明,江夏的燕王、潞州的岳将军、徐州这三处当谨守防区,不能擅动!”朝议开始后,兵部尚书韩世重先行提出了一个基本的应对前提。
而这个前提,也事实上得到了在场绝大多数人的认可。
因为这三处都直面反贼大军,而且背后正是大乾要害腹心所在,燕王萧政背后是江夏和荆州;岳红翎的背后是京师,是大乾的权力中心。
“陇右道的兵马也不该擅动。”议论继续,很快便有人提出了新的意见。
“可否调度骁卫军前往临汾郡以作支援?”
“当发龙卫军往京西洛阳观望局势,以备不测。”
“龙卫军必然要发,其部在北衙禁军养精蓄锐,钱粮物资全是最优供给,本就是大乾禁军中的精锐。但是如今有一个问题,那就是何人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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