盆子见底的时候,我们两个不约而同的打了个饱嗝,抚着肚子。我们对视了一下,然后又一次不约而同的大笑了起来。
晚上没吃东西的我们,确实是饿坏了,所以也就没顾及什么了。这会吃完了回过味儿来了才发现,刚才的我们似乎有点太放纵不羁了。
坐着休息了一会,感觉舒服了不少,我们这才起身离开。吃饱喝足的我们牵着手,漫步在月下的街头。
昏黄的街灯,斑驳的光影,两个幸福的小人各自怀揣着心事,轻步缓行。紧扣着的十指将我们紧紧相连,但却又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我们中间,将我们阻隔开来。
我不知道应该怎么主动去挑起话题,残酷的现实摆在眼前,我无法回避,亦无法在短时间内去改变。
瑶瑶只是一直冲我微笑,却没有开口说一句话。她表情轻松,目光坚毅,紧紧跟随着我的步伐,不急不缓。
我知道我应该说点什么来打破我们之间的沉默,可是脑子一片混沌,没有一个完整的思路。
虽然经过上次吴凯和吴爸爸的开解,我已经在心里做出了决定,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坚守这份感情。
可是现在的我无法做出承诺,无力承担责任,甚至突然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好的归宿。
我知道在不确定的未来,我会一直努力前行,但是却害怕我的努力得不到想要的回报,成为不了那个可以给她未来的人。
现在的我,一边享受着爱情的的甜蜜,却又一边担心着有一天会失去她。成天在这两种情绪之间徘徊,惶惶不可终日。
我现在心里极度渴望得到瑶瑶的鼓励和支持,得到她的认可和肯定,得到她对我们未来的承诺。
她已然已经成为了我不可割舍的情感依托, 我将她写进了我未来所有的故事和想象之中。
皎洁的月光朦胧了夜色,我的思绪飘荡在这片苍茫茫的天地之间。如星般闪耀在夜空的灯火里,多希望有一盏灯是属于我们的。
“你想什么呢,眉头皱这么紧?”瑶瑶的突然开口,把我拽了回来。看来我没管理好自己的情绪,让表情出卖了。
“没事,想到点不开心的事情,我调整调整,一会就好了。”我惨笑着回答道。
“什么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让我开心开心啊。”本以为听完我的话瑶瑶会安慰我呢,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还有拿我开涮。
“你确定你要把你的快乐建立在我的痛苦之上吗?”我咬着牙一字一顿的问她道。
“嘿嘿,我只是想分享一下你的心情。”瑶瑶停下身子,伸手捏了捏我的脸道。
见我依然怒目圆睁的盯着她,又补充了一句:“真的,你要相信我,我是个好人。”
说完自顾自的点了点头,肯定道:“嗯,是的,我是一个好人。”
对于她这此地无银的自我肯定,我心里一阵好笑,刚刚还愁云惨淡的情绪也瞬间被她搅和没了。
揉了揉她的头发道:“哈哈哈,我相信你,你是个好人。”
她侧着头一脸认真的望着我,轻咬着嘴唇,像是在确定我话里有几分真诚。直到我收敛了笑容,一脸严肃的点了点头,这才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势。
我张开双臂,她见状也是乖巧的钻进了我的怀里,我低头在她耳边轻声道:“谢谢你,我现在感觉好多了。”
“不用客气,以后有啥不开心的尽管跟大哥讲,大哥罩着你啊。”
这家伙,仗着自己比我大几个月,天天拿我当弟弟招呼,动不动的就以我好大哥自居。
关键吧,我还无法反驳,只能咽下这口气,任由她在我面前趾高气昂,颐使气指。
心里的委屈大过太平洋,可是我又能怎么办呢,人家恋爱找个女朋友,我倒好找个大哥恋爱。
“大哥,时间还早,咱接下来上哪儿去啊?”
“走,大哥带你去压马路。”
“压马路?压坏了你陪啊?我可不管。”
“别磨叽,跟着我走就行了。”
这就是大哥的气势吧,瞬间震慑住了我那刚刚涌起的反抗意识,只能乖乖的低头跟在大哥身后了。
灯光璀璨,行人如织,瑶瑶一路向前,我紧紧跟随。走了很久,久到我已经开始怀疑她是不是打算把我带菜市场去卖掉的时候,她才终于停在了一个广场前面。
第一次见这个广场,偌大的广场上熙熙攘攘的全是人影,好不热闹。我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把我带这里来,正准备开口问她,她已经起身朝广场里面走去了。
我也只能继续跟在她后面,朝着广场深处走去。瑶瑶带着穿过人群,来到后面的回廊里坐了下来。
见状,我也只好坐在了她身旁,她脱掉自己的鞋子,揉了揉她的脚。看来这一路她走得很辛苦,可是即便这样她还是坚持把我带到这里,我已经猜到了接下来要发生的故事了。
不过瑶瑶却没有开口,只是继续揉着她的脚。我放下手里的袋子,蹲在她面前,帮她放松已经僵硬的小腿和脚掌。
瑶瑶轻咬着嘴唇,努力的维持着表情的平静,但是她微微颤抖的双腿还是让我感受到了她的痛苦。我只能放轻了手上的力道,反复的帮她揉搓着僵硬的肌肉。
揉了很久,直到我双手发酸,她才轻声说道:“可以了,你起来吧。”
我知道她是心疼我,冲她笑了笑,手上动作没停。其实在感情里面,有时候真正的痛苦并不来自于伤害,分离,而恰恰是陪伴里的爱莫能助和无能为力。
比如此时,我知道她很累,很辛苦,但是能做的却很有限。所以我只能继续手上的动作,以此来减轻自己的心理负担。
见我坚持,瑶瑶也不再阻止,大概也是因为我现在的动作确实缓解了她的痛苦吧。
“我看你最近好像有心事,想要跟我分享一下吗?”瑶瑶还是开口了,而且没有委婉,没有迂回,直指核心。
我张了张口,却没有出声,到了嘴边的话却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出口了。我知道慧眼如矩的她一定能看出来我的异常,尽管我一直努力的想要掩饰。
只是此时我却无法告诉她我心里的兵荒马乱,患得患失,更无法告诉她我对未来的恐慌。
“是我们的关系给你带来了困扰吗?”瑶瑶见我不说话,继续开口问道。
“不是,当然不是。”我赶紧辩解道,再想继续却又再次的陷入了无语。
“那是什么,我看你最近一直是忧心忡忡的,我想帮你。但是我又不知道你正在经历什么,想帮也帮不上忙。”
瑶瑶语气了带上了一点无奈和焦急,眼里更是满眼的急切和期待。我自然是能理解她现在的感受,当然也知道这种感觉有多难受。
“我只是很担心,担心我们的未来,担心给不了你幸福。”我努力的让自己语气平静,不带一点波澜。
听完我的话,瑶瑶“噗嗤”一笑,然后捧着我的脸,一脸认真的对我说道:“傻瓜,我的未来不需要你给,未来需要我们共同去创造。至于幸福嘛,有你就够了呀。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就已经很幸福了,所以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
其实我已经想到了她会这样说,可是她的话并没有让我的不安有丝毫的减少,甚至让我更加的不安。
她的理解和宽容并没有成为我放松的理由,反而让我的紧迫感更加的强烈,更加迫切的想要证明自己。
其实我和吴凯还有更多和我们一样从农村出来的孩子,心里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自卑。
特别是在面对瑶瑶他们这些从小在城里长大的孩子时,这种自卑感就更加强烈了。
虽然我们不想,也不愿意承认,但是在面对他们的时候,我们本能的会觉得自己处于劣势的地位。
所以虽然和瑶瑶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很轻松愉快,但是我总是会不自觉的把自己放在更低的位置上去,总希望通过照顾她来弥补这种差距。
所以她越是宽容,我就越觉得自己需要做的更多,需要弥补的差距越大。我所有的努力都是希望自己可以平视她,而不是仰望。
繁华的城市一直都是我们向往的地方,仿佛只要进了城里,就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
所以当改革的春风吹遍祖国大地的时候,无数的青年人便前赴后续的涌进了城市里。
像我父母他们那一辈人,用了半辈子的时候去适应城市里的生活,最终也没有融入进去。
我们这一代人,比他们更年轻,更有文化,更能接受城市里的一切。可是本质上来说,我们还是没有脱离农村,没有脱离乡土。
我们在城市里有各式各样的身份,但是骨头里我们都有一个统一的身份——农民。我们努力的想要摆脱这个身份,却又无法割舍那份乡土的情谊。
我们拼命的在城市里打拼,想要在这里扎根,却又难以融入这里的社会生活。
我们还是蜷缩在同学,同事,同乡的小圈子里,我们用自己的劳动换回的微薄薪水来维持着在城市里的相对体面。
但是不管你如何努力,周围的一切都在无时不刻的提醒着你,你不属于这里。你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最终你还是只能离开。
和瑶瑶相处的这些日子里,我心底一直有这样一个声音在提醒着我,我和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所以我内心里总是充满了恐惧和不安,一直想要努力的去证明,去弥补,去追赶。
这些我都没办法告诉她,只能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较劲,自己去暗暗的努力挣扎。
所以当她说完这些话之后,我的内心更加的无法平静,我也愈加的纠结和挣扎起来。
瑶瑶的意思很清楚了,她是爱情至上,我猜这也是为什么她会选择我的原因吧。
其实我也希望自己可以放松一些,尽情的去享受爱情的甜蜜,可是现实却又让我不得不去做更多的思考。
父辈的生活,让我对贫穷有着深深的恐惧,我很清楚贫瘠的生活对感情的限制和伤害。
我还在努力的试图说服自己,去接受瑶瑶的观点,她已经再度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这段时间我也看到了你的努力和上进,记得我之前告诉过你为什么会选择跟你一起吗?”
瑶瑶旧事重提,这个我当然记得了,这也是我一直非常庆幸自己当初给她留下了一个很好的第一印象。
当然,这也跟我从小的成长环境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虽然那片土地没能给我一个丰沛的物质生活,但是却将善良和质朴刻进了我的骨血里面。
所以才会在见到瑶瑶的时候没有展现出赤祼的欲望,也让她有机会看到一个更真诚的我。
“其实一开始我只是觉得你的眼神很清澈,很干净,不像其他人看我的时候那么赤裸。”
瑶瑶显然并不是真的想考验我是不是记得她的理由,她自己给出了答案,此时她正一脸真诚的看着我。
因为我还蹲在她身前给她的腿脚做着按摩,所以她低着头看着我眼神坚毅,表情有些严肃。
“后来跟你相处,慢慢发现了你身上更多的优点,你真诚,善良,上进。当然你还很孝顺,虽然你很少提到你爸妈,但是我看得出来,你心里一直都很挂念他们。”
她目光如炬,准确的洞悉了我的内心。虽然我跟父母之间的感情一直都很冷淡,但是血浓于水的血脉亲情,依然让我们彼此思念和牵挂。
至于她其余的评价,我自己反而没有特别强烈的感受,不敢确定她说是的事实,还是只是为了安慰我。
不过听到别人夸自己,尤其这个人还是自己喜欢的人,我心里自然是美滋滋的。
“我们都还很年轻,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就不用担心未来。你也不用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毕竟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未来,不是你自己的。”
说完还不忘手上用力,掐了掐我的脸,算是给了我一个小警告。瑶瑶的话,像是一支强心剂注入了我的身体,让我不勉得热血上涌。
一如继往的,瑶瑶总是能在我需要的时候给我情绪上最大的照顾,她的话也让我对未来有了更多的期待。
得到了瑶瑶的肯定和支持,我心便安定了下来,我站起身,将她搂在了怀里。瑶瑶也只是很顺从的任由我紧紧的抱着她,让我尽情的享受着此刻的安宁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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