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坊街之狼 第12章 看茶

    经这么一闹，整个夜市鸡飞狗跳，大家生意肯定是没法做了，幸好已经临近收摊，就当给自己放个早假了，但今天这场风波一定会成为未来几天夜市的谈资。

    “刘哥，你和刘叔把东西收好，这趟如果我不成，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在这夜市肯定是没有容身之地了，这件事是我冲动，连累了你们”何嘉诚拖着张志强走到刘奕辰身边轻声地说。

    “佳辰，这个事情怎么可能怪你，我们早就忍无可忍了，这个节骨眼我们走了那还是人吗，我和你一起去！”刘小屏还死死地拽着一个混混，大声喊“儿子，不能让佳辰一个人去！”

    “相信我，刘叔这个脾气不能让他一个人在这，周围这些商户都要安抚道歉。”何佳辰说完把钞票塞到刘奕辰手里，刘奕辰其实也反应过来，今天总是因为自己的铺子搞得大家没法做生意，不管之后还能不能在夜市继续做生意，于情于理都应该一个个赔不是，现在能做的只能是相信佳辰有解决的办法，但是他这么一个20出头的年轻人，面对真正的黑老大又能做什么...

    所有的商户和散客都默契的没有报警，一来如果事情闹大对夜市的生意和形象肯定有影响，二来赵雄武能在这儿根深蒂固那么久，自然有他的本事。

    “小子，等等到雄哥那你可别哭出声来！”一个混混恶狠狠的说道。

    何佳辰一脚踹到他屁股上，“带你的路。”

    走到隔壁一条街的正天大楼，那会的高楼最多只能称为楼，还没发展成厦，赵雄武在顶楼的一个隔间，有一个类似后世写字楼办公室一样的场地，进门就是一尊关公像，像前摆满了供奉，“这咋黑的白的都喜欢拜二爷...”何佳辰忍不住吐槽，大沙发、办公桌一样不少，只是旁坐在上面的人绝对不是上班族，个个雕龙刻虎、吐云吐雾，边上有个大鱼缸，一群通红的胖头鱼悠哉地漂着，与这个场景格格不入。

    看到张志强被打昏搀着进来，后面跟了个陌生的年轻人，混混们大概能反应出了什么事情，自然不会有好脸色，仿佛要把眼前的人吃了，但看着这个全场最高的年轻人，身上扎实的肌肉，不由得收敛了一些，何佳辰进门之后，门口守着的人就把门反锁了，隔着毛玻璃，没人会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老板的办公室单独隔开，刚才叫嚣的混混走了进去，何从缝里就看到半人高的保险箱，不一会儿，一个穿着西装，梳着背头的男人走了出来，他并不像何佳辰想象中那样虎背熊腰或面目狰狞，反而一脸英气，严肃中又带一点狡猾，让何佳辰想起后世的韩国影星李秉宪。

    瞟了一眼烂在地上的张志强，赵雄武不慌不忙地走到沙发坐下，看了眼何佳辰，“看来我是很久没去外面走走了，连这么个毛都没长齐的小鬼都敢来打我的脸。”竟是嘴角多了几分笑意，但何佳辰知道，这个人话里全是毒，笑中全是刀。

    “你们去几个看好刘家人，他们今天走不了。”后边的混混从桌底抽出一把西瓜刀拍在茶几上，“打了我几个人，就留几根手指头，看在你敢一个人来的份上，我让你自己砍。”赵雄武自顾自的说道。

    “刘家铺子一个月要交多少钱？”何佳辰问了一个问题。

    “现在想到用钱了？我像是差那两张钱的人吗？”赵雄武觉得眼前这年轻人有点可爱。

    “刘家铺子的钱下月中前我按3倍赔给你，这几个杂碎的医药费我出200，他们能值这个价已经烧了高香了”何佳辰很平静，声音中也不带任何一丝畏惧。

    普通一个铺子的保护费一个月也就100块钱，夜市这样的小本生意，能榨的油水实在有限，也不能把商户都往绝路上逼，刘家铺子算两个人头，一个月200块，3倍加上医药费总共800块，拿几个小弟受点轻伤的代价来换，算是一个令人满意的价格。赵雄武有一丝欣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如果是个看到刀子就跪地求饶的怂包，那他根本不会听什么废话，何佳辰现在已经躺在医院了。

    小弟端上一杯茶，赵雄武不紧不慢的抿了抿，“退一步说，就算铺子的月供解决了，我这被你抽的啪啪响的脸皮，以为800块钱能解决吗？”

    何佳辰知道他会这么说，因为对于一个高位者的人来说，成本和利益很重要，但远没有自己的脸面来的重要，今天这场架，也就张志强要躺着养两天，其他人连轻伤都算不上，却是实打实地抽了雄哥一巴掌，挑战了他的权威。

    “想不想谈点赚钱的事情？真正的赚钱。”何佳辰依旧淡定。

    “纸醉金迷、风花雪月，谁不喜欢，但你一个穿保安服的，和我坐在一张桌子上谈钱？你凭什么？”

    何佳辰与赵雄武四目相对，眼神没有一点逃避，“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不会以貌取人，原来也是个攀龙附凤的角色，是我想象力丰富了。”说完就去茶几上拿西瓜刀。

    何佳辰拿起刀就要砍，刀举到空中落下之前，赵雄武才呵道“慢！”他要看这个人是不是在装腔作势。

    “听你说完再砍也不迟，坐，请坐！无论如何，今天你的表现配得上这个请字。”一个目中无人、阅历浅薄的人是绝对说不出这样的话的，这个年轻人到底经历了什么，赵雄武心中疑惑。

    “雄哥，可曾想过系统化的管理夜市的这些商户？注意我用的是管理这个词，不是使用暴力胁迫。”何佳辰开门见山。

    “你继续说。”赵雄武看不出表情。

    “我知道你上面都打点过，不然你也不能在这收三年五年的保护费，但雄哥有没有想过如果十年后、十五年后呢？年轻气盛的下属不断涌现，而你一天天老去，早晚有一天会出现一个站在你面前真正打你脸的人，那时候已经半百的你怎么办？像今天吓我一样扔把刀给他？”何佳辰一针见血的抛出这个问题，让赵雄武脸上出现阴霾。

    “如果十年你都只能靠榨这些底层打拼人的油水过活，有一天你需要打点的人胃口变大了怎么办？何况你还有这么一大家子要吃饭，饭吃不饱，人心不稳，你还做什么打天下的美梦？”何佳辰继续问道，赵雄武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没有规划，继续这么混日子，到时候你连这办公室都坐不起，难道去工厂打螺丝吗，我们木材厂的工人都要培训上岗，雄哥到时能做什么？”何佳辰甚至带着一丝嘲讽。

    “够了！”赵雄武失态了，但这些问题句句说在他心里。

    何佳辰给他留足了思考的时间，微笑着一言不发。

    “你有什么办法？”赵雄武依旧放不下身段。

    “说的我嘴巴都有点干了。”何佳辰答非所问。

    赵雄武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弟，“看茶。”立场反转。

    “首先，系统化你拥有的资源，公司化你的组织，制度化夜市的经营。”

    “此话怎讲？”赵雄武有些听不懂，不自觉的放下了些姿态。

    “1.趁着现在还能上下打点，充分的利用这些关系为自己大开方便之门，这个不用我教雄哥。2.你的组织注册成公司，分出明确的上中下阶层上层为中层负责，中层为下层负责，以公司的标准去要求你手底下的混子，不是拿着根棒球棍狗仗人势，如果你和外面那些商户的关系始终水深火热，那我可以告诉你，今天的事只会是个开始。”轮到何佳辰抿了一口茶。

    “3.真正的维护夜市的秩序，你并不是秩序本事，比如人流的疏通，摆摊撤摊时的举手之劳，有人闹事时能否迅速控场解决纷争，把保护费变成物业费，让商户们觉得有雄哥在，生意变得越来越好，而不是看到你们就嗤之以鼻。”何佳辰点出最后一个核心逻辑。

    “妙绝！”这是赵雄武内心最真实的反应，“思路清晰，方向明确，他怎么可能是个保安！他居然是个保安！”赵雄武的气场已经变得温和，何佳辰知道，这件事了了。

    “好，我先按你说的做，今天听君一席话，刘家铺子的事情我可以到此为止，我反倒应该谢谢你。”光是这些话赵雄武已经赚的盆满钵满。

    “雄哥，君子一言，刘家铺子的钱就按约定的来，我只希望雄哥不要再为难他们。我们结束债权债务关系后，如果雄哥看得起，我斗胆再以平等的关系与雄哥共谋发展。”何佳辰低头说道，这一句成为整场谈判的点睛之笔，既抛出了投名状，又把雄哥的地位捧高，把自己的姿态放低。

    这句话夸到了雄哥心上，“好！你真是我见过最出彩的年轻人，你叫什么？”

    “何佳辰，叫小何就好。”

    “好好好！何贤弟！”

    “怎么感觉在哪听过…”何佳辰心想。

    “雄哥，还有一事相求。”

    “但说无妨。”赵雄武心情大好。

    何佳辰手指烂在地上的张志强，但甚至都没看他一眼，斩钉截铁的说道，“这个人不能再留，只会迫害雄哥的风评，恶化商户与组织的关系。”这既是为了未来排除一个不确定因素，也是为刘家父子除掉一个极端的小人。

    “好，我答应了。”赵雄武早已明白，十个张志强的价值都比不过一个何佳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