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听到酋长嘴里在说些什么,无非是祈求上天不要再发怒,这些祭品送给你们,赶紧把雨停了,不要耽误明天大家出门采集物资。
身边的有些人甚至被惊雷吓的瑟瑟发抖。
张寅体会着这种远古时代的迷信活动,虽然也感慨于这时候人们的愚昧,但他能够理解,并且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炎黄子孙一直到近现代甚至是工业时代,风水大师都还挺吃香,什么拜关公请财神等等讲究一大堆,又能比现在好多少呢?
何况很多时候这种事已经不是单纯的迷信了。
拜佛的人真的信佛吗?
张寅觉得绝大多数都是不信的,宗教到最后还是落在了一个心理寄托的问题上,若是没有神,没有来世,没有好人好报上天堂下地狱,普通人人生的意义又究竟是什么呢?娶妻生子传宗接代总不能把一切都占了,半点不留缝隙吧?
想来和现代人相比,这时候的部落族人们对神的信仰要坚定的多,毕竟风雨雷电对于他们来说都是无法理解的,未知的,让人恐惧的存在。
跪拜与祈祷持续了很久,如果酋长几乎是语无伦次的念叨算得上祈祷的话。
总之,无论老天爷答不答应大家的要求,人生的第二件大事,睡觉是必不可少的。
由于连续的下雨,张寅总觉得垫在身下的兽皮和干草有点潮湿,顺带就想到这地方会不会漏雨,以及如果明天雨不停的话,该怎么办。
暂时来说,下雨只会影响大家采集食物,洞内积蓄的柴火再支撑两天问题也不大。
不过,陷阱的收获大概就要被耽误了。
想到这,他也不禁对地球的水汽循环系统产生了一些不切实际的期盼,明天一定要停雨啊,不然可耽误了大事了…
第二天天亮,老天爷不出所料的忽视了人们的期待,滚滚雷鸣时不时从天外传递而来,雨势不仅没有减弱,反而更大了几分。
他醒来时,正好看到几个人用兽皮包裹着什么回到洞里,等到凑近了一看,却是一堆黑黢黢的灰烬。
直到酋长带着昨日失去孩子的女人来到这堆灰烬前跪下,张寅才明白,这是骨灰啊。
这时候,原来也已经有收集骨灰的习惯了吗?
是要埋在哪里吗?
酋长查看了一下兽皮包裹里焦黑且湿漉漉的遗体残骸,由于火力不足的原因,烧的其实没有特别干净,张寅还能看到一块疑似髋骨的大块骨头,只是裂成两半而没有破碎。
重新包裹起来这些骨灰,酋长带着众人向洞穴一角走去,杂乱的碎石之间有一片凹陷下去的空处,一个个类似的兽皮包裹堆积着。
粗略估计,少说也有几十个。
这就算是下葬了吗?
原来洞穴深处,还有这样一个集体墓地,之前还真没有留意到它的存在。
女人和酋长又待了一会,这才转身示意大家各自散去。
一些人开始准备早上的饭食,一些人继续搓揉这几天收获的麻草皮,制成绳索,还有个男人在摆弄前几天狩猎得来的兽皮,它们摊开晾干已经有些时日需要进一步加工。
张寅看着他用细长骨刀用力刮掉已经干硬的残余脂肪碎肉,一股腐败的恶臭味在空气中飘散。
皮革鞣制的工艺显然不存在于这个时代,或者说至少这个部落并没有掌握这种技能。
张寅其实也一样不知道该如何鞣制皮革,只听说过是用一些化学药剂加水浸泡或是蒸煮,去除脂肪筋膜什么的,就可以得到柔软舒适的皮革制品。
而现在这个男人的处理方法,跟挨饿德在岛上弄的那张羊皮差不多,得到的成品像一张软一些的柔韧纸板,套在身上谈不上舒适,只是可以保暖加遮羞而已。
看了半晌,张寅没有贸然上去打扰对方。
皮革啊…
他左思右想,暂时没有从记忆中挖掘到类似的知识内容,或许以后可以用草木灰试试?
正想着,迎面走来一个女人。
张寅注视着对方脑袋后束起来的头发,又四处看了看,忽然间发现女人们基本都做了类似的事情,可原本披头散发的全都用草绳绑了起来披在身后,甚至一个女人由于头发太短很难绑在脑袋后面,直接弄了个朝天小辫…
绑头发这件事的流行速度,超过了张寅的想象。
就连酋长,也用草绳束起了带着些花白的头发,一夜之间部落的女人们可以说都变了一个样子。
这是什么原因?
因为好看吗?
他摸了摸自己的板寸头,心中暗暗感到有些可惜,不过随即就想到了部落里其他男人,他们可都是长头发来着,即便修剪烫短过也比自己长得多。
不过这事,还是得找熟人才好办。
泥愣愣的盯着手里的草叶发呆,自从学会了编草蚂蚱,孩子们可以说人手都有几个,全都是出自他的手笔,不过今天本想再弄几个更大的蚂蚱时,却忽然觉得毫无乐趣了。
蚂蚱编出来,也只是拿在手里玩而已,而且马上就会被扯坏,孩子就是这样。
泥不懂这些,也不是在烦恼自己的作品很快就会遭遇毒手,他只是忽然不能从这件事之中,也就是编织蚂蚱的过程中获得快乐了。
只是对他来说,并不能意识到这种变化的原因,更不要谈表达出来。
这就像一款游戏玩久了忽然失去了乐趣,你也很难说到底那些因素让你不再能从其中获得快乐,但总之就是完全不想玩了。
拒绝了几个孩子跟自己要玩具蚂蚱的要求,泥坐在洞口发呆。
“你在这啊!”
他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那个叫寅的男人正笑呵呵的望着自己,一时摸不着头脑。
“泥,我有个新的玩法,要不要试试?”
“新的?”
泥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惊奇的看向男人,马上点头并把手里的草叶递过去:
“怎么…”
话没说完,就看到对方摇着头:
“唉~不是这个,这个新的玩法是要用头发来玩的,你坐好,别动!”
张寅指挥他坐在石块上,用手开始梳理这孩子长到肩膀的头发,油腻腻的还有些草叶之类的东西夹杂在其中,团成一团清理起来还挺麻烦。
泥很听话的乖乖不动,满心的期待。
虽然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但想到自己第一次看见草蚂蚱的时候,那种心跳加速的兴奋感,再一次出现了。
他觉得这个男人好神奇。
头发被扯的有些疼,泥默默的忍耐着,那双手在头顶来回的动,不断的捋顺乱糟糟的发丝,一根根发丝都被拉紧绷直,大约几分钟之后,一切都结束了。
“好了。”
看着自己的作品,张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哦?”
泥站起身来,动了动脑袋,感觉很是奇怪。
没有了披在脖颈和肩膀上的头发,再加上崩的紧紧的发丝在牵拉着头皮去,这种和平时完全不同的感觉很是怪异。
他伸出手摸了摸,摸到了一个圆滚滚的团子。
上面还插着一根木棍。
“别动,你让其他人看看。”
张寅见他很自然么要去拉插在发团中的木棍,立刻阻止,这玩意一扯出来整个发型可都要散了。
他给泥弄出来的发型,是古人男性成年时普遍在使用的束发。
所谓束发及冠,可以说是汉人一直以来持续几千年的传统,早在诗经中就有相关的记载。
眼见女人们都已经开始学上了扎辫子,张寅觉得也是时候把这个属于自己民族的特点带到这个世界,说不定几千年后这个部族的后代们也还会沿用这种习俗。
说起来男子未成年其实是要用什么总角之类的发型,而不是束发,但很可惜他对这种内容的了解很少,能会束发已经了不得,总角长什么样子根本不知道…
不过这也没什么,世上聪明人那么多,自己只需要开个头就好了,说不定眼前的泥就可以发挥出想象力和创造力,根据一个束发延展出一大堆的复杂发型。
他又不是全能的,很多事也只能做到开个头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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