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熠到底是为何一定要置我师门于死地?难道,仅仅是为了一个珠花?”纪成勋看向岳疏桐,似是在希望岳疏桐能够给他一个答案。
“自然不是。”岳疏桐答道。
“那是为何?”
“因为,临穹山夫子,是从前宫中的人。夫子当初争位不成,沦为了世人口中的反贼。最后才逃到了临穹山,建立了学宫。就因为这件旧事,夫子才……”
此言一出,莫说纪成勋等人,就连谷虚怀也是一副十分意外的表情。
“原来这件事是真的……我从前在山上时,便听人说过,我当时只当是以讹传讹……竟然是真的……”薄海哲喃喃道。
“原来,临穹山夫子,就是清王殿下……”谷虚怀道。
所有人都看向了谷虚怀。谷虚怀双眼却直直盯着前方,仿佛穿过在场众人,看到了那些尘封的往事。
“何苦来,英宗皇帝最后警觉被贼人蒙骗,不再记恨清王殿下了。怎么清王殿下还是背着反贼的污名,就这么离开了……”谷虚怀的声音很轻。他不像是说给在场的,甚至是在世的每一个人,而是说给已经脱离尘世的故人。话里满是遗憾和哀伤。
“就是说,内侍监抓住姑娘后,夫子为了求情,亲自去瓷镇说情,不成想竟被内侍监认了出来。司徒熠的暗卫将此事上报给了司徒熠,司徒熠仍旧将夫子当成了反贼,将临穹山上的弟子们当成了反贼同党。为了以绝后患,他就下令,将临穹山上众人赶尽杀绝。那殿下此番请谷老召我等过来,是为了商量为师门报仇一事?”杨念古最先回到了当下的形势之中。
“不错。就是这样。”岳疏桐点头道。
“既然司徒熠想要赶尽杀绝,那我们临穹山弟子的身份若是被查出来,岂不是难逃一劫?”梁封有些慌乱。
“诸位不用担心,墨弈长老已经焚毁了全部名册,再无外人知晓临穹山弟子的身份。”
岳疏桐的话让不安的心安定了下来。
“司徒熠他结党营私,倒行逆施,人神共愤。此等佞臣,若是再由着他乱来,只怕祸患无穷。我如今在世人眼中,不过是一个背着骂名的死人,扳倒司徒熠及其党羽,还要仰赖各位大人。”段泓起身,拱手道。
众人忙还礼。
“殿下自不必多言。司徒熠与我等已有了血海深仇,我们定不会轻饶了他。”康公明似是平复了些,但余怒未消。
“我们接下来要如何做,还请殿下示下。”纪成勋道。
“如今朝中,各处都有司徒熠的党羽。我希望各位大人能够盯紧了他的人,第一,要找到他们的罪证,第二,将他们慢慢推出去,不再让他们担任要紧的职务。联合更多能信得过的人,慢慢瓦解他的势力。最好,能让他的人,为我所用。”段泓缓缓道。
“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告诉各位师伯师叔。殿下与我,当初是被冤枉的,我们没有害先帝。”岳疏桐站起身,道。
纪成勋等人神情各异,面面相觑。
“我知道,眼下还没有证据,各位并不敢相信,但是我们一定会还自身一个清白。”说罢,岳疏桐不再看屋中众人,缓缓坐下,低头喝茶。
“殿下放心,为师门复仇一事,臣等一定尽心尽力。”沉默良久后,纪成勋道。
余下几人皆连声附和。
商定后,众人略坐了坐,便要起身告辞。
谷虚怀见夜已深,却还没有用晚饭,一边挽留,一边命人去伙房传话,速速准备一桌便饭。
吃完饭后,纪成勋等人真的要离开了。
康公明已经缓了过来。他不要人搀扶,坚持要自己走出去。
岳疏桐几人一路相送。
“说起来,康大人还是我的师叔。在临穹山时,我拜在了初阳长老门下。方才听康大人称长老为‘师兄’,这可真是天注定的缘分。”出府的路上,段泓道。
“这是臣的荣幸,是臣的荣幸。”康公明受宠若惊。
“刑部都官司主事祁青羊大人,和大理寺主簿仲合秋大人怎么不见?”起先,岳疏桐就一直好奇这二位为何没有到场,现在终于有机会问一问了。
“祁大人奉命去下面州郡查兵器案,仲大人也一同前往了。”杨念古道。
岳疏桐的心不由得一沉。祁青羊和仲合秋岂不是身处险境。眼下朝中能为他们所用的人本来就少,若是再折损两人……
许是看出了岳疏桐的心思,杨念古开口安慰道:
“姑娘不必担忧,祁大人和仲大人一直与我有书信往来。昨日我刚刚收到了他们保平安的信。说起来,他们前去查案,我也一度提心吊胆。有那么几日,他们二人竟断了音信。不怕姑娘笑话,当时真的将我吓坏了,直到他们送信过来,我悬着的心才放下。”
“真的是二位大人亲笔写的信吗?”岳疏桐有些怀疑。
“错不了。我与他们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他们的字迹烧成灰我也认得。”
“那就好。”岳疏桐打消了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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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到了谷宅的角门处,小厮已经套好了车。
纪成勋等人没有一道离开, 而是分散着,有先有后地走了。有几人特地绕了路。
看到这几人想得如此周到,岳疏桐更为放心。
临穹山的弟子,怎样都不会错的。
“阿灼,杀了夫子,毁了临穹山的人应该是段暄,你为何说是司徒熠?”回房的路上,段泓终于忍不住,迫不及待地问岳疏桐。
岳疏桐轻轻一笑:
“殿下,若是我方才告诉他们,这一切都是段暄做的,你觉得那几位大人,有没有胆子直接向段暄索命?”
段泓一愣。
岳疏桐继续道:
“他们没有这个胆量,至少现在没有。殿下,在世人眼中,我们仍旧是谋害先帝的乱臣贼子,是我们谋图篡位不成,行迹败露,才招来杀身之祸。即便我刚刚已经告诉他们,我们是被冤枉的,可眼下,我们还没有证据来洗刷我们的冤屈。这件事,在纪成勋等人的心里,也是一根刺,在面对我们的时候,这根刺便会刺得心隐隐作痛。而能够缓解这种痛楚的,就是临穹山覆灭一事。因为这件事,他们对我们已经减轻了顾虑,可以一门心思地谋划复仇一事。若是我们直接告诉他们,是段暄毁了临穹山,杀了夫子,他们会作何想?”
“他们会以为,是我贼心不死,还想争夺皇位。”段泓逐渐明白了岳疏桐方才的言行,“他们甚至会怀疑关乎临穹山被灭满门,还有夫子被杀的一切是否真的如我们所说。最终,他们会因为这些疑虑,不会尽心为我做事,亦或是站在我的对面,甚至将我出卖给段暄和司徒熠。怀疑就像是一方纱,挡在眼前,再也看不清谁是谁非。”
“没错,这就我所担心的。眼下,我们唯有用司徒熠做幌子。还有,遗诏一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段泓不语。浓重的夜色下,岳疏桐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她可以猜到,段泓一定在深思熟虑他们二人的对话。
最终,岳疏桐听到了一声轻笑。
“阿灼思虑周全,在我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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