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荣生自然不信沈微慈一个才上京不久,又久待在宅院里的庶女有这个本事,他只是觉得这事蹊跷的过分,偏偏抓不住哪里不对。
他深深叹息,现在外头谣言不住,他现在定然是不会再将女儿嫁给张廷义的了。
他低头看向沈微慈,脸上疲惫:“你这些日可还与章二郎联系?”
沈微慈便摇头道:“自从父亲让我准备着嫁给张大人时,女儿就再没与章公子联系了,也将章公子的东西都送还了回去。”
说着沈微慈微微垂眸:“女儿与章公子之间,应是没可能了。”
沈荣生听了这话一顿,竟有些愧疚。
但他现在自身也烦闷的不行,本不想在管沈微慈婚事,但总要将她嫁人堵住外头传言,证明他侯府的没有亏待庶女,让她嫁给毅勇伯爵府的,已是算不错的姻缘了。
他看着沈微慈低声道:“明日我邀章二郎过来,看看他是否还有意,若是他仍旧有意,这些天我就尽快将你们两人的亲事定下来。”
“你明日也好生准备准备。”
沈微慈听到这里,忽想起章元衡父亲的话,只怕这事没想的那么简单。
她犹豫着要不要告诉父亲毅勇伯爵府的在给章元衡相看其他亲事。
她看向沈荣生:“父亲可与章老爷商量了?”
沈荣生皱眉:“这些日子我太忙了,倒是没再与他联系。”
“不过章二郎一向是个有主意的,他若答应,家里也差不多了。”
沈荣生根本没担心章元衡不答应,之前他还过来拜访要见沈微慈,显然是还有意这段亲事。
也好在他当时稳住了他,没有直接拒绝,现在还有转圜的余地。
沈微慈便低声道:“女儿觉得姻亲大事该由父母做主才是,父亲不若也问问伯爵府的意思,毕竟出了之前的事情,不然怕到时候两厢尴尬。”
沈微慈的话微微提醒了沈荣生,建安侯府的事闹的的确大,毅勇伯爵府的定然也知道了,章家的心里定然介怀,这事只靠章元衡答应的确不妥,他得亲自上门说清此事才是,不然就真尴尬了。
想着他点点头:“你说的的确有道理,待会儿我送一道帖子去章家,章家的若是回帖,便表明此事有余地可说。”
“明日我要上值,若他们回帖了,我就让你母亲带着你去章家说清此事。”
“你放心,我会叮嘱你嫡母该怎样去章家说的,争取为你将这一桩亲事定下。”
沈微慈知道明日也不能留父亲去,听话的点点头:“好。”
沈荣生又看着沈微慈身上的衣裳和她发上单薄的一只银簪:“明日你也不可再这般素净,该有的首饰都戴上,也叫伯爵府的知道我们是重视你的。”
“你是侯府的女儿,该有的头面也要有。”
沈微慈听出父亲话里的意思,点点头:“父亲放心,女儿明日不会丢侯府的脸面的。”
沈荣生对沈微慈做事莫名就觉得放心,也点点头,让她回了。
回去的路上,沈微慈心惴惴,一是是文氏带着她去毅勇伯爵府的,二是是侯府的先毁了约,想来都觉得应该过去要遭一番冷讽。
事情虽不是她做的,但她是侯府的人,若事情顺利,亲事定下,她往后还要在伯爵府的做儿媳,并不想给未来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难得的心里有一些不宁。
她未直接回院子,就在外头走一遭,坐在了离自己院子不愿的长廊上,侧着身子看向碧绿的池水假山沉思。
长廊边上的芭蕉叶挡住她一半的面容,一直温婉的面容上微微冷清。
旁边的月灯坐在沈微慈的身边,不放心的道:“明日二夫人陪姑娘过去,会不会暗地里使坏?”
“二夫人肯定不愿姑娘嫁的好的。”
沈微慈手指搭在围栏上,潋滟眸子忽撇向长廊另一头缓缓走来的黑色身形。
一愣下暗想不该来这里的。
她还不想在外头碰见宋璋与她说话,被丫头或是其他人瞧见了,又说起她被宋璋带走的事情,总会有那么一两句闲言碎语。
宋璋本是建安侯府里管不了的人,又身居高位,走哪便成为焦点,沈微慈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
月灯看沈微慈忽然沉默不说话,忍不住问:“姑娘怎么不说话?”
沈微慈收回眼神,重新看向湖面,似没看见过来的宋璋,低声道:“没那么糟。”
现在有外头的传言在,文氏怎么样也得坐坐表面功夫,不会在外头表现的太刻薄去证实外头的传言。
只要她还有忌讳,事情也并没有那般难。
沈微慈的话落下,月灯还欲再说话时,就忽然感觉身侧传来脚步声,后知后觉的一侧头,便看见宋璋长身玉立的过来。
此刻已是渐渐日暮,冬日里很冷,日暮的更快些,其实现在也才刚过酉时而已。
宋璋的脸明明暗暗,冷眸薄唇,又是凤眼长眉,本是带着些邪气俊美相貌,却又身形高大挺拔,眉目染寒霜,又带着些沉稳的压迫。
月灯被忽然过来的宋璋吓了一跳,连忙喊了一声:“宋二爷。”
宋璋只看了月灯一眼,直接就坐在了沈微慈的身边,身体向后靠,双手搭在围栏上,长腿舒展,眼神却看向沈微慈:“张廷义已卸官,再不可能来提亲。”
“我给你解决了麻烦,你给我的荷包呢?”
宋璋搭在围栏上的手只离沈微慈的衣袖不过几指的距离,他的手指修长,要是轻轻一抬起,就能勾住沈微慈烟粉色的衣袖。
沈微慈手指间的手帕被风微微扬起,偶尔拂过宋璋的手指,莫名的有些暧昧。
沈微慈不动声色的将手从围栏上放下来,又坐直身子将手搭在膝盖上,低着头,安安静静的道:“给二堂兄的荷包自然要仔细绣的,在腊八的前两天,一定会送到二堂兄的手里。”
沈微慈回的很中规中矩,挑不出错。
宋璋听罢这话挑眉,侧头去看沈微慈低垂的眉目,眉眼似含羞,露出尖尖下巴来,与身后的芭蕉叶相得映彰,如一幅疏懒的美人画卷。
他看的神情一动,又闻见她身上飘来的香气,也跟着坐直身子,弯腰去看她眼睛:“你不敢看我?”
沈微慈一愣,再抬眼时是宋璋躬身凑过来的脸,他坐的很随意,双腿大张,手掌撑在膝盖上,腰上的佩剑随着他的动作打在她的腿上,靴子几乎挨着她的绣鞋。
可宋璋脸上的神情却淡漠,微挑着眉,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又他身上的味道传来,高大的身体又压迫,沈微慈莫名觉得喘不过气。
她微微后仰了身子,又摇摇头:“二堂兄英姿伟岸,不敢直视罢了。”
宋璋听罢这话忍不住嗤笑了声:“不敢直视还是不想看我?”
沈微慈也没明白宋璋这话的意思,她自小学的女戒里,女子不能直视男子,即便家中长辈和同辈亲戚也不能,她已习惯这般避开目光,又刚才的话已委婉说出来,他也像是没明白她的话。
她顿了一下,仍旧未看宋璋逼过来的眼睛,低声道:“二堂兄在意我瞧不瞧你做什么呢?”
“我不过守着规矩罢了,二堂兄勿为难我。”
宋璋眉目下沉:“守规矩?我看你看章元衡的时候可大胆的很。”
沈微慈心一顿,总算抬起眼眸看向宋璋:“二堂兄为何总提章公子?”
“章公子是父亲为我选的姻缘,我之前本也是一心一意嫁给他,自然与旁人不同。”
沈微慈的这句旁人,让宋璋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被刺了一下,忽然觉得自己与那些巴巴讨女人欢心的男人也没什么不同。
他做什么要帮沈微慈,不也是想在她心里落一两分的好么。
他竟也成了那等让他瞧不上的人。
况且让他一直忍不住往上凑的女人,还是个惯会勾引的,他何必作践自己,没得落了身份。
手指已在身侧捏紧,这股子气不顺的心情还没法子表现出来,不然就让沈微慈得意了,觉得自己也上心她。
本来在他府上那几日,他还想着往后好好对她的,说服自己喜欢上人也没什么。
可现在他只恨自己对沈微慈太和颜悦色了些。
叫她觉得自己帮了她,天经地义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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