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安安看着眼前慵懒靠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怔了两秒。
今焕生好整以暇的模样,像是特意在等她。
傅安安迟疑了一下,问道,“今帮主,你找我有事?”
今焕生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厉枭,最后落在她与厉枭两手交握的地方,眸色很深幽,意味不明地开口说道,“冒昧问一句,傅小姐与督军的关系很好很熟悉?”
他的声音,粗糙又沙哑,像是磨砂纸刮擦在石板上的声响。
傅安安一听就知道,他的声带可能受到某种重创,磨损坏了。
素昧平生,他突然问起她的个人私事,确实冒昧。
但莫名其妙的很,她心里居然没有半分抵触,反而有股诡异般的开心。
傅安安垂下眼睫,礼貌地回视他,说道,“没错,我与厉大哥是很好的朋友。”
厉枭闻言,不自控地握紧傅安安的手,唇角牵起愉悦的笑意。
今焕生看得神色微怔。
这是他认识厉枭多年,第一次见他笑得特别开怀惬意。
平心而论,厉枭是他见过的最有魅力的男人。
身材高大,眉眼英俊,举手投足之间风度翩翩。
海城但凡见过厉枭的女郎,都会忍不住为他痴迷。
被这么一个魅力非凡的男人捧在手心里宠爱,任何女郎都会情不自禁地爱上他。
可是,据说厉枭冷淡久了,不太行。
不行还要找上安安
今焕生幽深的眸子,忍不住剜了眼厉枭,似笑非笑道,“傅小姐与督军只是朋友而已,看来,谁都有机会与督军竞争一二。”
这话刚落下,傅安安听出话里头有开玩笑的意思,只朝着今焕生多看了一眼,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厉枭则对上今焕生有些刻意挑衅的眼神,没有发怒,面色平静极了。
这种静如止水的反应却更让人窒息,仿佛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宁静。
“今先生刚刚登上洪帮帮主之位,没有立下半点功劳,口气倒不小。”
“借督军吉言,过奖过奖。”今焕生客气回道。
莫文粒站在轮椅后面,拿手捂着嘴,双肩不断地抖动,拼命把嘴边的笑憋回去。
想笑不能笑,快要憋死她了。
最后,迎着傅安安投过来的目光,还是放下捂嘴的手,笑出了声,“傅小姐,有空来洪帮坐一坐。我们帮主昏迷不醒了七八个月,吃了你开的药方,很快苏醒,身体也差不多痊愈了,真的很谢谢你。”
“以我所学,能帮到莫小姐和今帮主,是我的荣幸。”傅安安弯了弯水眸,落落大方道。
莫文粒笑眯眯,刚要开口,被今焕生抢了先。
他凝着傅安安那张更加明艳动人的脸庞,眸光深邃无比,似有暗涌流动,“傅小姐哪天有空?约个时间,我与文粒亲自上门拜访,答谢你的救命之恩。”
面对他的殷切目光,傅安安面有难色道,“明天我要离开海城,短时间内都不在海城。”
今焕生顿了下,突兀地问了句,“你要去哪里?”
这话就问得越界了。
傅安安礼貌地笑了下,没回他。
厉枭锋锐的眸底深处,杂糅最冷的冰凌,松开傅安安的手,往前走近半步,冷冷逼视一直在试探他底线的今焕生。
“今帮主管好你的洪帮即可,安安要去哪里,无需你过多过问。”
两人对峙的四目间,似有雷鸣闪电般,火光霹雳。
四周的空气,陡然压抑而沉闷,令人呼吸困难,几乎喘不过气。
莫文粒很有眼色见儿,连忙笑着打圆场,“都是关心傅小姐,两位有话好说。”
说完,她重重吸了口气,双手搭在轮椅后背,咬着牙用力把轮椅往旁边挪开,空出了中间的通道。
又笑着说道,“督军,傅小姐,你们请。”
有了莫文粒递过来的台阶,傅安安便顺势拉了下厉枭,拉着他一起往前走。
明天一大早她们就要赶到泸南车站乘坐火车,时间紧迫,确实没有多余的时间浪费在这里。
厉枭被她第一次主动牵起他的手,唇角缓缓扬起,心情大好。
没有再理会脸色深沉的今焕生,反手握紧傅安安的手,化被动为主动,轻轻牵着她走。
走了没多远,傅安安站在馨香馥郁的茉莉花丛旁边,突然听到今焕生沉哑的声音,“督军,你这么维护傅小姐,是不是喜欢上了傅小姐?”
厉枭听了这话,倏然回头。
他把傅安安护在身后,以绝对的保护姿态,看着冷沉沉朝他望过来的今焕生,毫不犹豫地说,“是,我喜欢她!”
天地间阳光明媚,处处花香鸟语,傅安安却什么都听不见,也看不见。
只有厉枭的那句“我喜欢她”四个字,在她慌乱的心头横冲直撞。
仿佛一颗嫩芽破土而出,又迎风生长。
嫩生生的苗芽,随风摇曳,在心头荡起一圈圈涟漪,连绵不绝。
今焕生的眸底,各种情绪闪现变幻,情理之中意料之外,渐渐沉淀为复杂难懂的晦涩。
直到厉枭带着傅安安什么时候走了,都不知道。
今焕生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道,“文粒,我与厉枭相交多年,竟不知他对安安藏有这份心思,到底是他另有图谋,还是他掩藏太深?”
莫文粒想也没想地说,“喜欢一个人这么简单的事,你就是容易想得太多,反正依我看来,督军掩藏太深是真的,图谋傅小姐这个人,也是真的。”
“更何况,以督军的身份地位,只要他愿意,全海城的女郎任由他挑选。可这么多年,督军身边一个女郎都没有,除了傅小姐。”
“所以,我觉得督军确实很喜欢傅小姐,至于傅小姐,看上去也不讨厌督军。”
“不讨厌,那就是喜欢咯!”莫文粒笑盈盈说道。
“朱乾川也曾深深喜欢过安安,还不是为了别的女人狠心抛弃掉安安。”今焕生抬头,望着天空中飞逝的大朵流云,声音喑沉,有股说不出的戾气。
“阿爸姆妈都死了,只剩下我从鬼门关死过一回又活过来。”
“而我的身体表面看起来完全康复,但其实五脏六腑都受到了重创,李老大夫断定我最多只能活个一年半载,所以,我没有告诉安安我死里逃生没死透。
我不希望她承受一次沉重打击,又要承受第二次沉重打击。”
“所以,在我离世之前,我要找到背后截杀我与阿爸的真正凶手,还要给安安把好关,为她找到一个真心实意心疼她宠爱她的人。”
“厉枭此人心机深沉,心思深不可测,他对安安的喜欢,谁也不知道,是浮于表面,只看上了安安那张脸,还是出于他的真心呢?”今焕生一声叹息。
莫文粒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劝道,“车到山前必有路,顺其自然吧。”
一路上,两人沉默着,绕到了前院。
乔曼被闹得焦头烂额,让人先把身受重伤的乔柏送去了法国医院医治。
又东拼西凑,榨干她的私房钱,凑齐了乔松在洪帮管辖赌场里欠下的三千块大洋。
一手交钱,一手交借据。
乔曼气得心都在滴血,回头恶狠狠盯着满脸心虚的乔松,“一定是你又在背后挑唆乔柏去赌场赌博鬼混,再有下次,我先打断你两条腿,再去砍断他两只手,一了百了。”
“不是我,我没有。”乔松害怕了,瑟缩着往后退,转过身往大门口逃窜。
随着乔松灰溜溜逃窜后,其他的贵客,看完了一场好戏,也陆陆续续离开了。
身后传来轮椅滚动在青砖上的咯吱声。
乔曼猛然回头,正对上今焕生抬起来的冰冷眼眸。
她挑眉,阴冷地笑了,“今帮主,我记住你了。”
“乔少夫人尽管放马过来,今某随时奉陪。”今焕生开口道。
这时,洪帮众多的帮徒呼啦啦围拢,前呼后拥簇拥着今焕生走出大门。
乔曼盯着今焕生远去的背影,阴恻恻地勾了勾唇。
又是一个被傅安安迷住的好色之徒。
既然如此,她就送傅安安一份大礼。
这份大礼,傅安安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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