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底的时候,我跟何安之间爆发了一次不小的争吵。
之前没有任何征兆,仍是在平平淡淡地过日子。平淡地学习,平淡地生活,以及,平淡地暗恋。
但或许就是因为太过平淡了,时间长了人不由得就变得有些焦虑,有些暴躁。我想到自己这么长时间以来似乎都是处于无作为的状态,何安对我的态度也并没有发生什么质的改变,所有关于他的幻想都还只是幻想,除了时间在流逝以外其他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状,这么想着想着我就会开始坐立不安起来。
恰巧那几天大概刚好赶上了我的“大姨父”的日期,整个人的心情就愈发得低落。直到那天在跟何安一起去做分析化学实验的时候,我的情绪应该是已经坏到极点了。
&今天是怎么了?”在实验室里拿试管和烧杯的时候何安不经意地问我。
&怎么。”我懒懒地不愿多说话,拿够了数目就直接转身回实验台。
因为这些试管放置的时间比较久,大部分都特别脏,单纯用洗涤剂和蒸馏水来洗肯定洗不干净,所以老师就让我们先去用浓高锰酸钾溶液来个彻底清洁。
浓高锰酸钾的挥发性和腐蚀性都是很强的,所有的操作都必须戴着护目镜和胶皮手套在通风橱内进行。不过因为人比较多,而通风橱只有两个,一次最多能容纳三个人在那里同时操作,所以我们只能每个实验台轮流着去人。
我跟何安之前先去了一次,洗了一部分回来后他开始配溶液做滴定的准备,我则拿了剩下的容器去继续排队。
等又轮到我的时候,我嫌刚才戴着手套操作不太方便,趁着这会儿老师不在就直接上手了。
其实要换作是在平时,我还是个挺规矩会按照要求老老实实来的好学生,但今天因为心里头特别烦躁,脑子里也跟灌了水似的发抽,就想随心所欲地来,反正只要不倒出来也没多危险。
我于是拿起了装弄高锰酸钾溶液的深棕色瓶子,小心地避开盖子上有残留液的地方,将盖子拧开,然后缓缓倒了一些在一个小烧杯里。
真棒,一滴没漏。
就在我正为自己的精细操作而沾沾自喜的时候,手中的瓶子却忽然被另一只修长的手给握住,然后一用力就从我手里给脱离了。
我回过头,就看到了何安脸上严肃的神情。
&什么不戴手套?”他低沉着嗓音有些生气地问。
&用戴啊,又没撒出来。”
许是我的语气太过漫不经心,何安的眼神又沉下去几分。“所有实验的操作规定都是有一定道理的,尤其是化学实验,不出事则已,要出事就非常危险。这么简单的道理难道你都不懂了吗?”
我这会儿火气也有些大,虽然明白是我有错在先但还是用一副无所谓的口吻道:“出事就出事呗,又不出在你身上管那么多干嘛。”
何安听到之后漆黑的瞳仁骤然一缩,盯着我想说什么又没说出来。
后面这会儿还排着其他人,我俩老这么干瞪着眼显然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我就先转过身准备戴上手套继续洗,省得他再唠叨。但是何安却一把从我手里把手套给拽了出去,然后戴在他自己手上,声音冷冷地说:“行了你回去吧,我洗。”
我心里不爽,可是眼下这个情况也不好跟他争辩,只得先回实验台那里。
要用的溶液那些何安都已经用容量瓶配好了,整齐地放在一边,我便用洗耳球将滴定管里的水泡吹出来摆在桌面上备用。
然而过了一会儿等何安也回来了,看见桌上的滴定管眉头又是一皱,紧接着就感觉他像是在强压着火气对我说道:“滴定管不用的时候要竖着放,你是第一次做分化实验吗?”
&在里面什么都没装,平放一下又怎么了。”我知道是自己理亏但并不想认。
何安放在一侧的手紧了紧,看了我整整五秒之后才说:“你今天要是实在不想做实验就老老实实待在旁边看着吧,不要再添乱了。”
&行行,你是大神你都对,你自己做吧,我就不拉你后腿了。”我一下把手里的洗耳球扔到了台子上,然后搬了一个凳子坐远了些,开始无节操地靠编数据写实验报告。
何安默默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接着就真不再理我,扭头一个人继续去做实验了。
反正我知道自己今天是作得够呛,不过他今天的容忍度似乎也比平常要低。
就这样,一直到实验全部结束何安跟我都没再说一句话,他弄完后将自己的数据记录好,然后一言不发地把实验报告本甩给了我。
&嘛啊,不要了?不要我可不捡。”
我故意没去拿,直接提起书包走人。
但没等我走出两步去何安就跟了上来,又是一把将报告本塞进我怀里,冷冷说了句:“同一个组的两个人数据不一样,交上去你等着老师查你么?”
&查就查呗,大不了被发现了记过处分,还能怎样。”我挑衅地说。
何安那一瞬间的表情像是已经忍耐到极限了。但是他并没有爆发,只是在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将他的实验报告本重新拿了回去。
&随你便。”
他说完就走了,我看了他的背影一会儿却转身往反方向走去。
现在的我们就像是两个□□炸弹一样,撞在一起肯定没啥好结果,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跟他同归于尽,所以还是先远着点儿好。
不过,我本来以为这次的事也就是个小小的不愉快,过上几个小时等我俩心情都好点了自然也就没事了。但没想到何安这回倒像是跟我较上了真,那天晚上回去后难为我还想着主动跟他打个招呼,而他却只淡淡地问我一句:“知错了?”
错你个头啊!我那阵儿还暴躁着呢,能好好地打声招呼就够不错了,你还指望我跟你认错?开国际玩笑呢吧!
这么想着我便把头一扬特高冷地瞥他:“我哪儿错了?“
他看看我没有吭气。
然后,从那天开始直到五月一号我们班一起去十渡玩之前,何安都没有再理过我。
去十渡游玩的计划是在五一前两周就定下来了的,去的人依旧不多,六男三女,不过也算占了全班人数的三分之一了。
一号早上大家去东门坐车,虽然以前都是我和何安坐,但因为最近我俩这关系再坐一起显然尴尬,所以我就坐到了他后面一排跟黎一清一起,然后让梁竞去跟他坐。
说来也奇怪,我平时是个不怎么会晕车的人,但今天不知怎的刚坐了半个小时不到就觉得胃里有些不舒服,头也沉沉的提不起劲,黎一清跟我说话的时候我都没什么力气去回应他。
&生你是不是晕车了?”黎一清察觉出不对有些关心地问我。
&能有点儿。”我把头靠在车窗玻璃上,感觉有个支撑能稍微好一些,但是每次车一颠得厉害就反而更难受。
&不你靠着我吧。”黎一清跟我说,但说完他又很快自我否决道:“不行我没你高,你要靠着我就得歪着脖子太不舒服,起反作用就坏了。”
我闭着眼冲他笑笑:“没事,我这样就行。”
黎一清没再说话,但我接着就感觉身边座位上有气流涌动,应该是他站起来了一下,然后又坐了下来。
他在搞什么呢?我脑子里面混混沌沌的一片,可还没等我琢磨完就觉得头被一只手轻轻扶了起来,而这只手连带着身边人的气息都是我所非常熟悉的。
我一下子睁开眼睛,果然看到身旁已经换成了何安。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不是十分明朗,但却有种难以描述的温柔之色,见我看他便轻声道:“靠着我吧。”
&用。”我推开他的手,自己又靠回了窗户上,心想理和不理还都由着你了,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何安在我身旁轻轻叹了口气,他用右手拍了我的大腿两下,语气里有种妥协的味道:“别倔了,一会儿真吐了怎么办。”
&拌。”我没好气地说。
何安不由低声笑了一下,拉过我的胳膊再次将我的头压向他自己的肩膀,而且这次他一直撑着劲儿没松手,我想反抗却不成功那叫一个憋屈,头就僵僵地支在那儿不肯放松,然后胃里就更加难受了。
何安见我如此又叹了一声,劝道:“有话我们到了再说行吗?你就算对我有意见又何苦跟自己过不去呢。”
而我这会儿的确是真得很不舒服了,就挣扎在要吐的边缘,听他这么说我一想觉得也是,干嘛跟自己过不去呢,反正就把他当成个枕头,靠一下也不代表我愿意跟他和解,等到地方了该怎么着还怎么着不就行了。
嗯,这样可行。我在说服了自己之后终于放松了颈部的肌肉靠了上去,何安的这个高度对我来说刚刚好,他似乎是特意往低坐了些,让我正好能枕在他的肩窝处,又宽又稳,还不会咯到耳朵。
我枕得舒服了,反胃的感觉也略微有所好转,渐渐地竟有了困意,不知什么时候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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