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蔽江,无数战船逆流而上。
桓玄闻报刘裕沿江而来,不由大惊,急忙分兵派将,一面令水军顺流而下迎敌,一面自率步骑,自江陵迎击。
五月十七日,两军于峥嵘洲相遇,展开大战。当时桓玄军占据兵力优势,且恃上凌下,本应辗压对方;但因军无战心,故在刘毅进攻下迅速溃败。
桓玄叹道:果不出我所料耶!
遂令焚毁辎重乘夜逃走,步兵都督郭铨向刘毅投降。桓玄于是败回江陵,命令收拾金银珠宝数十车辆,再挟晋安帝西走。
部将冯该拦住马头,力劝桓玄整兵再战。
桓玄不肯,欲投奔梁州刺史桓希。当时人心已离,桓玄只与心腹数百人出发。
车驾到城门之时,随行中人有欲暗杀桓玄,但射之未中,于是彼此厮杀,乱作一团。桓玄乃奉安帝司马德宗,太后何法倪及皇后王神爱车驾,勉强登船。
此时环顾左右,身边大臣只有卞范之及屯骑校尉毛修之,引数百禁军,跟随在侧。
桓玄欲到梁州治所汉中,毛修之诱使入蜀,桓玄只得听从,于是溯江而上。
当时正值宁州刺史毛璠去世,益州刺史毛璩派侄孙毛佑之及参军费恬等,领数百人送毛璠灵柩至江陵,于五月二十六日在江陵城西枚回洲与桓玄相遇。
二人痛恨当初桓温攻灭蜀国,此时闻说是桓玄到来,又见其落单,岂有不痛打落水狗之理?于是进攻桓玄,箭矢如雨,桓玄宠臣丁仙期、万盖等为桓玄挡箭而死。
益州督护冯迁跳上桓玄坐船,抽刀向前。
桓玄急拔下头上玉饰递给冯迁,令其观看,并威吓道:此乃御用之物也。你是甚么人,竟敢弑杀天子?
冯迁一掌将其头饰击落入水,说道:搞笑至极!我只杀天子叛贼,此处何有天子!
再复一刀,将桓玄剁翻,跌入江中。桓玄遂被杀害,享年三十六岁。
冯迁等便奉毛璠灵柩东还江陵,置其部从余人不问,更不知晋安帝便在江中船上。
桓玄从弟桓谦闻其兄被杀凶信,便在舟中为兄举哀,上谥号为武悼皇帝。桓玄首级则被毛佑之等传至建康,挂于城头大桁之上示众。
百姓看见之后无不欣喜,奔走相告,如同元宵观灯盛况。
当初穆帝皇后何法倪及安帝皇后王神爱被桓玄弃于巴陵,殷仲文当时以收集散卒为名,将二后移驻别船,并趁机背叛桓玄,迎请二后回于建康。
刘裕闻报桓玄已死,遂引兵还于建康,设立留台,总率百官商议,奉迎乘舆,收桓玄宗族在于建康者,尽行剿灭诛杀。
于是命尚书王暇率百官西至江陵,奉迎晋安帝乘舆,王暇欣然领命西往。司徒王谧与众臣商议,欲推刘裕领扬州牧,刘裕固辞不肯受,乃以王谧录尚书事,领扬州刺史。
刘裕自为镇军将军,都督三吴八州诸军事,徐州刺史,领军将军。又以刘穆之为堂邑太守,总诸京师政务,尽皆委任之。
刘穆之亦竭节尽诚,无所遗隐。当时晋政宽驰,纲纪不立,豪族陵纵,小民穷蹙,其时刘穆之斟酌时宜,随方矫正。
刘裕以身垂范,威禁内外,百官皆肃然奉职,不盈旬日而建康风俗顿时改恶为美。
当初王谧为桓玄佐命元勋,曾亲手逼晋帝玺绶以授桓玄。及桓玄败亡,众皆议诛之,惟刘裕独力使其保全。
诸葛长民至豫州,因失期未及发兵,被桓玄部将刁逵擒获。槛车未至,而桓玄败亡。监送军士遂放出葛长民,还趋于历阳。
刁逵乃弃城而走,被部将捆送建康。刘裕下令斩于石头城,子侄亦皆诛杀。
刘裕即克建康,复念刘牢之往日恩情,乃使人前往洛阳,召刘敬宣回来。
刘敬宣素晓天文星相,在洛阳见天象垂现,便知必有兴复晋室者出,尝告于家人道:桓玄必死,我等可归乡也。
这日夜间,又梦见自己搓土成丸服之。梦醒而大喜道:夫丸者,桓也。桓既被我吞服,则我当复归本土耶!
恰好建康使者至,对刘敬宣说道:刘裕已灭桓玄,今命我召公回去。
刘敬宣遂与家人驰还建康,入见刘裕。
刘裕大喜,以刘敬宣为武冈县侯,问道:我与刘毅共复晋室,卿谓我二人谁为雄杰?
刘敬宣笑道:明公天资英迈,赏罚严明,仁德兼备,实乃不世英雄,毅公何能及焉?况刘毅外宽而内忌,自伐而满,若一旦与明公为敌,当曰陵上取祸,非可与明公同日共语。
刘裕闻其言大喜,由此而愈加自重。
镜头转换,按下刘裕,复说晋帝。
当冯迁杀桓玄之时,晋尚书王暇与晋文帝乘于别船,见冯迁行凶而去,于是率百官保护晋帝司马德宗,复至江陵。
桓谦及桓振等初时兵败逃窜,闻桓玄已死,复袭取江陵,杀北府军守将王康产。桓振见晋文帝与百官皆处宫中,便欲弑杀皇帝,以为桓玄报仇。
桓谦谏止道:刘裕之乱,与皇帝何干?若杀天子,则不容于天下,不如暂且囚禁。
桓振从之,乃为桓玄举哀发丧。
便在此时,何无忌与刘道规引北府兵至。桓谦出城迎敌,大败回城。桓振大怒,亲率兵出战,战于灵溪,何无忌败归浔阳。
刘敬宣在浔阳接应,进军夏口。
桓振遣部将冯该守住长江东岸,孟山图据住鲁山城,桓仙客守偃月垒,水陆相援。
刘敬宣与何无忌见桓振如此而排,于是商量已定,以分兵夜袭之计,将三处壁垒悉数攻拔,并生擒孟山图与桓仙客。
幸亏冯该见机跑得快,率残部走奔石头城去讫。
晋义熙元年正月,南阳太守鲁宗之奉刘裕之命,引本部兵来袭襄阳。
襄阳守将桓蔚大惧,弃城奔走江陵。
北府将领刘毅引军至马头,桓振恐不能守,遂挟晋安帝出屯江津,遣使来见刘毅,求割江、荆二州以降,愿送天子还于建康,刘毅不许。
适逢鲁宗之追击桓蔚至江陵,进屯纪南。桓振遂留桓谦与冯该守江陵,自引兵五千来战鲁宗之。刘毅趁桓振出战鲁宗之,趁机大破冯该于豫章口,桓谦闻知弃城而走。
刘毅遂大驱三军进入江陵,执卞范之等桓玄诸臣,尽行诛杀。
桓振大破鲁宗之,胜利凯旋,但知江陵城陷,其众皆溃,于是只得引残部逃于殒川。
刘毅既占江陵,终于解救出晋安帝,奉驾欲还建康。
晋帝诏命朝中大事皆委于刘毅处分,封为冠军将军,大赦改元,惟桓氏不赦。因桓冲靖忠王室有功,诏命特赦宥其孙桓胤,徙于新安。以鲁宗之为雍州刺史,毛璩为征西将军,督梁、益等五州军事,弟毛瑾为梁、秦刺史,毛瑗为宁州刺史。
桓谦走投无路,降于秦帝姚兴。
二月,留台百官备法驾迎晋安帝于江陵。刘毅与刘道规二人屯兵于夏口,以防备诸桓复来,使何无忌保晋安帝东还。
晋安帝至于建康。百官诣阙待罪,晋帝皆令官复原职。
尚书殷仲文奉帝升殿,遂以琅琊王司马德文为大司马,武陵王司马遵为太何,刘裕为侍中、车骑将军、都督中外诸军事。
复欲加刘裕录尚书事,刘裕固辞不受,而请归京口藩镇。
当初刘毅未得志之时,曾为刘敬宣部下参军,时人或以当世雄杰以许之。
刘敬宣道:此君外宽而内忌,自伐而矜人,若一旦得志,必当陵上取祸。
有人却将此言告知刘毅。此时刘毅既以救驾之功被封为冠军将军,犹且怀恨刘敬宣当初所说前言。又闻刘敬宣被封江州刺史,尤为忌恨。
乃使人进言于刘裕:刘敬宣未预复兴之谋,授予州郡已然为过,况使为江州之主乎!
刘敬宣亦闻其奏,由是甚不自安,便遣人来见刘裕,自请解职归田。刘裕不欲其与刘毅构隙,乃召还刘敬宣,使为宣城内史。
当时朝廷新定,风闻卢循欲为谋乱,刘裕未暇征讨,便与百官商议。朝中文武厌倦征战,皆赞成招安,于是朝廷诏命卢循为广州刺史,任其部将徐道覆为始兴相。
诏命下达,诸将皆劝卢循接受朝廷诏命。于是卢循贡献朝廷,且赠刘裕以益智粽。
刘裕见其所赠,笑谓诸将:其欲我益智,是笑我无能也。
于是使人回赠以续命汤,意谓嘲其命短。卢循却不知其中之意,犹疑不定。
卢循即受诏命为广州刺史,乃引兵南下,攻陷番禺,擒执原广州刺史吴隐之。卢循欲自用之,却接刘裕来书,令其将吴隐之解送还京。卢循览书,欲不听从。
长史王诞谏道:当初汉末三国之时,孙伯符岂不欲留华子鱼耶?因魏武帝曹操相召,不得不从,以一境不容二君故耳。
卢循闻而方悟,于是遣吴隐之还于建康,归见刘裕。
又说益州刺史毛璩,闻桓振攻陷江陵,率众三万顺流而下,欲亲往征讨。乃使其弟毛瑗兵出外水,参军谯纵兵出涪水。
副将侯晖有反叛之心,借口梁州人不愿东下,与巴西人阳昧勾结谋划,在五城水口率部哗变,并迫谯纵为盟主。
谯纵不肯听从,纵身投江。侯晖将其救起,再三请求,以兵器逼迫谯纵坐于车驾回军,在涪城袭击毛璩弟西夷校尉毛瑾,并杀之。
谯纵此时骑上虎背,难得下来,便自称梁、秦二州刺史。
毛璩到略城,听说军中叛乱,飞马回归成都,遣参军王琼率三千人征讨谯纵,又派弟王瑗率领四千兵合后继进。
谯纵派其弟谯明子及侯晖在广汉抵御,王琼打败侯晖,追到绵竹。
谯明子设两路伏兵以待,大败王琼军,益州官军死亡者十之八九。益州营户李腾打开城门迎谯纵之兵,杀毛璩及其弟毛瑷,屠灭全家。
毛璩死后,谯纵胆子便大了起来,于是自称成都王,建立西蜀政权,命从弟谯洪为益州刺史,弟谯明子为镇东将军、巴州刺史,率徒众五千人屯驻白帝城。
从此蜀中局势大乱,汉中空虚,氐王杨盛便趁机遣其兄子杨抚入驻南郑。
义熙元年春正月,广州刺史卢循使司马徐道覆寇略东阳,被建武将军刘裕击败。
镜头转换,按下江南及西蜀皆乱,复说冀北。
慕容熙继承慕容盛之位,在龙城自称燕王。
镜头闪回。中山尹苻谟原是前秦皇族,迫于慕容垂军强而投降后燕,任都城中山尹。
北魏军南下之时,后燕惠愍帝慕容宝放弃中山城,逃亡和龙。
苻谟被开封公慕容详杀害,家族惨遭屠杀。苻娀娥与苻训英姐妹因当时不在中山城中,幸免于难,辗转逃奔龙城,皆被慕容熙收纳。
闪回结束。慕容熙既称燕王,遂封苻娀娥为贵人,将苻训英封为贵嫔。二女皆为慕容熙宠信,苻训英尤其受到宠爱。
丁太后初与慕容熙有染,故竭力拥其继位,此时见其喜新厌旧,过河拆桥,冷落自己,因此怨愤,便与亲侄尚书丁信谋划,欲废黜慕容熙,改立章武公慕容渊为帝。
不料行事不秘,尚未发动便被宫人发觉,报于燕帝。
慕容熙正觉丁太后碍眼,于是借此逼迫,令其自杀,仍用皇后礼仪安葬。十一月戊辰,又斩杀丁后同党慕容渊及丁信。
太后被杀,群臣大哗。
其后慕容熙在龙城北郊打猎,石城令高和与宫廷库卫在京城内发动叛乱。因袭杀司隶校尉张显,冲入宫殿抢掠,取出库中武器,胁迫军营官署紧闭城门,占领城池。
慕容熙闻报,急率部众飞马回城,命开城门。城上未叛之军打开城门,迎燕帝回城,将叛乱者全部诛杀,只有高和逃走,免于一死。
光始三年,慕容熙立苻训英为皇后,苻娀娥为昭仪。
苻氏姐妹极尽奢华,燕王慕容熙倾举国之力应承,为二妃修建龙腾苑,方圆十余里,筑景云山于苑内,征发役徒二万人。营建士卒不得休息,中暑而死者超过半数。
慕容熙出游城南,在大柳树下休息,忽听树中有人喊道:可止营造,可止营造!
游目四顾,却不见人。慕容熙令随从伐其树,不一刻树断,见有大蛇从树中爬出,长丈余,其后瞬息不见。
由此之后,后燕财富日渐枯竭,次年秋,苻娀娥患病而亡。
慕容熙大为悲痛,将为其诊病诸医全部车裂焚尸,其后更加宠爱苻训英。
苻训英喜欢猎游,慕容熙相陪远出数百里,至数千护卫士卒冻死,或被虎狼所害。苻训英爱食冬鲜地黄醮夏鱼酱,厨吏难觅,慕容熙皆命杀之。
光始五年春,苻训英随慕容熙东征高句丽,兵临辽东城下。
城将陷落,慕容熙命士卒先铲平城墙,以便与皇后乘辇而入。由此延迟攻城时间,高句丽得以严备,故辽东城得全,燕军铩羽而归。
六年初,苻训英又随慕容熙北征契丹。
因见契丹兵盛,慕容熙意欲撤军,苻训英不从。慕容熙遂于二月弃其辎重,轻兵往袭高句丽,终至大败而回。
光始七年,慕容熙为苻训英修建新宫承华殿,令百官及军士负土于北门,以致北城之土与米谷同价。夏四月癸丑,苻训英作孽到头,终于病逝。
慕容熙哀痛过度,决定为苻训英修庙,强迫嫂高阳王妃张氏自杀,为苻训英殉葬。复强迫官员为苻训英哭丧,若不流涕者重罚,百官只好用辛辣之物刺激双目流泪。
苻训英尸体收敛完毕,出城殡葬,因灵车过于高大,燕主遂令拆毁皇宫北门以出。
当时城中百姓见状,皆谓此乃自毁门户之举,其国祚必将不久。
灵柩至于陵穴,慕容熙忽命开棺,扯开裹尸布以便再细看苻训英样貌。见其容貌如生,竟至情不自禁,亲入棺与苻训英之尸交配而出。
画外音:以皇帝之尊当众奸尸者,慕容熙乃有史以来第一人,亦唯独一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真是千古奇闻,惊艳全球!
皇后下葬次日,慕容熙尚未回宫,城中忽起暴乱。
镜头闪回,冯跋出场。
字幕:冯跋,字文起,小字乞直伐,长乐信都人。
西晋永嘉之乱时,冯跋祖父冯和避乱于上党。父冯安勇武兼有器量,在西燕武桓帝慕容永时任将军。
西燕灭亡后,冯跋迁至和龙,在长谷安家。
冯跋年幼时持重寡言,宽仁大度,喝酒一石不醉。其有三弟皆仗义游侠,不修行业,惟有冯跋恭敬谨慎,致力于家业,为父母器重。
后燕惠愍帝慕容宝继位时,任命冯跋为中卫将军。
冯跋与其弟冯素弗先曾因事获罪,慕容熙有杀冯跋之意,冯跋兄弟遂逃匿深山。
冯跋时闻皇后已死,慕容熙亲自送葬出城,自觉时机已至,遂与诸兄弟商议:慕容熙昏庸暴虐,又忌恨我兄弟,既无退路,不能坐等被杀。今彼出城营葬皇后,我兄弟应及时而起,建立公侯大业。若不成功,无非死耳。
诸兄弟二十二人闻听,都愿听从。策划已定,便与从兄冯万泥、张光等人实施行动。
当夜,冯跋与二弟藏于车中,令家眷妇女驾车,潜入龙城,隐藏于北部司马孙护家宅。
因慕容熙自毁宫城门户出城送葬,数人毫不费力,便即摸入宫城,趁机砸监反狱,共推慕容宝养子慕容云为首领,召集五千余服役囚徒关闭城门拒守。
中黄门赵洛生闻变急逃出城,赶去陵地报告燕主。
慕容熙闻说是冯跋为首起事,说道:不过是小盗贼作乱而已,我回城便皆诛之。
于是整理头发,穿好甲胄,引送葬兵士驰赴祸难。
闪回结束。慕容熙夜间回到龙城,攻打北门不下,军士皆溃。
慕容熙于是逃进龙腾苑,身穿便服躲进树林,但终被叛军抓住,押送冯跋。慕容云遂亲将慕容熙弑杀,令与其诸子一同葬于城北。慕容熙死时仅二十三岁,共在位七年。
冯跋等叛将遂拥立慕容云为帝,史称北燕惠懿帝。
慕容云此时既为皇帝,便即恢复原姓,唤作高云。遂改年号为正始,国号仍为大燕。
于是大封功臣:任命冯跋为侍中、都督中外诸军事、征北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录尚书事、武邑郡公;命冯万泥为尚书令,冯素弗为昌黎尹,冯弘为征东大将军,孙护为尚书左仆射,张兴为辅国大将军。又封五十多人为伯、子、男、乡、亭侯,赏赐士兵谷帛不等。
慕容熙原班官僚人马,亦皆令恢复爵位。立妻李氏为后,子高彭城为太子。
二月,越骑校尉慕舆良谋叛,被高云诛杀。
高云故此心中常怀恐惧,选拔精壮武士为心腹爪牙。使宠臣离班、桃仁掌管宫廷警卫,对二人赏赐不计其数,甚至其衣食住行也与己同。
离班、桃仁贪得无厌,即便如此亦满腹怨言,时怀叛逆之心。
正始三年十月十三日,高云驾临东堂,离班与桃仁怀藏利剑而入,声称有事禀报。当近高云之身时,离班突然抽剑直刺,高云以茶几抵挡,桃仁又从旁行刺,遂将高云弑杀。
冯跋帐下督张泰、李桑分别抢入东堂,将离班、桃仁杀死。
冯跋平灭叛乱,令将高云尸首移到东宫,谥为惠懿皇帝。安置皇帝灵柩已毕,复命人往内宫寻找太子之时,方知太子高彭城竟已死于乱军之中。
部下见此,遂拥冯跋为主,劝其登基为帝。
冯跋不答诸将之言,因命修复被慕容熙所拆毁北门,在殿中大宴群僚,庆功贺赏。正饮宴间,冯跋忽见有血从左臂流出,乃极为厌恶,心下不乐。
从事中郎王垂见此,离座上前,拜倒称贺:明公左臂血出,实乃大吉之兆!
冯跋:此言何意?
王垂:国中早有谶语,说是左臂血出,当为燕主。今日应验符命,更有何疑!
冯跋闻言大喜,亦起身离座道:我燕国不幸,陛下被乱贼所弑,太子亦于乱军中身亡。国中不能一日无主,今有我弟范阳公冯素弗才略非凡,此次立志平定战乱,扫清凶暴,皆其功劳。我欲推之为主,诸公以为如何?
素弗推辞道:我闻父兄先有天下,方传子弟,而未闻子弟凭父兄功业先为帝王者。今王业未建,帝位不能空旷,王业其在我兄之身。望我兄上顺皇天之命,下合百姓心愿。
王垂率众臣一齐跪倒,说道:符命应在主公身上,岂可让与他人?
冯跋这才答允,便在昌黎僭称天王,仍以燕为国号,史称北燕,建年号太平。
于是追谥先祖,设置官属:追尊祖父冯和为元皇帝,父冯安为宣皇帝,母张氏为太后,立妻孙氏为王后,子冯永为太子。任弟冯素弗为侍中、车骑大将军、录尚书事,冯弘为侍中、征东大将军、尚书右仆射、汲郡公,从兄冯万泥为骠骑大将军、幽平二州牧,务银提为上大将军、辽东太守,孙护为侍中、尚书令、阳平公,张兴为卫将军、尚书左仆射、永宁公,郭生为镇东大将军、领右卫将军、陈留公,从兄之子冯乳陈为征西大将军、并青二州牧、上谷公,姚昭为镇南大将军、司隶校尉、上党公,马弗勤为吏部尚书、广宗公,王难为侍中、抚军将军、颖川公,其余拜官授职进位各有不等。
冯万泥上表请求让别人代己,冯跋不从,并加任冯万泥为开府仪同三司。
继又下诏:昔汉高祖为楚义帝举哀,天下归心。孤与高云名为君臣,恩超兄弟,应依礼安葬高云及其妻子儿女。
于是在韭町给高云立庙,设置二十家园邑,令守吏一年四季供荐。
镜头转换,按下北燕,复说南燕。
字幕:义熙元年夏四月癸巳朔,日食。
南燕主故吏赵融自长安来广固城,向燕王慕容德诉说其母兄死时情状。慕容德至此始得母兄准确凶信,遂号恸吐血,因而寝疾。
司隶校尉慕容达谋反,遣牙门皇璆帅众攻端门,殿中帅侯赤眉开门接应。
中黄门孙进扶慕容德逾皇城而出,匿于自己府舍。
段宏等闻说宫中有变,勒兵屯于四门,自孙进府中迎接慕容德入宫,诛杀侯赤眉等,慕容达出奔魏国。
宫变刚刚平息,境内盗贼又起。这日燕王升朝坐殿,地方官遣使赍表入报:泰山贼王始聚众数万,自称太平皇帝,署置公卿。
燕主慕容德闻报大怒,即命桂林王慕容镇出兵讨伐。
慕容镇引军而出,至泰山一战获胜,将王始并其从属全部擒拿,献于京城。燕主也不审问,诏命一齐推出午门问斩。
临刑之时,监斩官好奇,便问王始:公自称太平皇帝,必有家属。今如何不见公之父母兄弟,只是孤家寡人一个?
王始答道:朕父太上皇蒙尘于外,兄弟征东、征西二将军为乱兵所害,惟余朕一人。
其妻被绑在身侧,闻夫如此说话,因深恨骂道:则正因你这张嘴,我全家才至此地步,今临死矣,因何还在胡说八道?
王始昂然答道:皇后!自古以来何有不破之家,不亡之国乎!
行刑人恨其大言不惭,笑骂道:到此地步,犹然称孤道寡,正所谓不知死者。
王始两眼仰视,说道:驾崩就驾崩,朕永远不改帝号!
其妻在一旁以俚语破口大骂,行刑军士俱各无言,乃斩之。其后将行刑之状报与皇帝,慕容德闻之讥笑不已,以为趣谈。
当夜慕容德入寝,夜梦父亲慕容皝,劝己早立慕容超为太子。
次日醒来,诉于妻道:先帝命我早立太子,是召我去阴司相会,我就要死矣。
皇后吓一大跳,顺口安慰:梦中之事,怎做得准!陛下春秋正盛,不必怀忧。
慕容德不听,于是下诏立慕容超为皇太子,大赦境内,朝中子承父业者每人爵升二级。当年八月,南燕主慕容德去世,年七十岁,共在位六年,谥号献武皇帝,庙号世宗。
慕容超即皇帝位,大赦境内,改年号为太上。
于是大封宗室:尊慕容德妻段氏为皇太后,命慕容钟为都督中外诸军、录尚书事,慕容法为征南将军、都督徐、兖、扬、南兖四州诸军事,慕容镇加任开府仪同三司、尚书令。
然后加封文武:命封孚为太尉,鞠仲为司空,潘聪为左光禄大夫,封嵩为尚书左仆射;又命慕容钟为青州牧,段宏为徐州刺史,公孙五楼为武卫将军、兼任屯骑校尉。
太尉封孚奏道:臣闻太子、母弟、贵宠公子、公孙、累世正卿为五上者,不应在边地戍守;出身贱、年辈小、关系远、资历浅、地位低谓五下,不应在朝廷供职。慕容钟乃国之宗臣,社稷靠山,段宏身为外戚,美声望,贤者皆瞻仰之。此二人正应协助处理国政,不宜往镇边远之地。今慕容钟等外镇边地,公孙五楼在朝辅助国政,臣下窃感不安。
慕容超闻之,便以封孚之奏问公孙五楼,求其意见。公孙五楼正欲专断朝政,不欲慕容钟留于朝廷,遂加离间之语。慕容超信之,遂不听封孚之奏。
慕容钟、段宏各有不平,互相论道:恐黄狗之皮,终补狐裘也。
公孙五楼闻之,遂与二人结怨。
慕容超将为慕容德下葬,见慕容法不来奔丧,遂遣使至兖州下诏,厉言责之。
慕容法因此大惧,恐有不测之祸,即与慕容钟、段宏等商议谋反,但举棋未定。慕容超却因听到风声,因而下诏,征其三人入京。
慕容钟接诏,称病不至。
慕容超将其同党侍中慕容统、右卫慕容根、散骑常侍段封执而杀之,并在东门外车裂仆射封嵩。又派慕容镇攻打青州,慕容昱攻打徐州,慕容凝、韩范攻打梁父。
慕容昱等攻破莒城,徐州刺史段宏兵败投奔北魏。封融复引兵回,又招集盗贼袭击石塞城,杀死镇西大将军余郁,青州一带人心大惧,人人皆怀异志。
慕容凝策划准备袭击广固,欲杀韩范。
韩范知之,先带兵来攻,慕容凝逃往梁父。韩范兼并慕容凝军并攻陷梁父,慕容凝投奔姚兴,慕容法出逃北魏。
与此同时,慕容镇亦攻克青州。
慕容钟遂狠心杀其妻子儿女,自府宅中挖地道潜出青州,单枪匹马前往长安投奔姚兴。至此宗室大部外逃,慕容德所置基业毁半。
除去各方政敌之后,慕容超便不理政事,只喜出游围猎,百姓深受其害。仆射韩淖直言极谏,慕容超不纳。又欲恢复肉刑及九等官制,即颁布诏令,付于公议。
群臣多不同意,慕容超方才作罢。念及母妻尚在长安,被姚兴拘禁,于是遣使去讨。
姚兴要慕容超献太乐歌舞女伎以降,或送千名晋人至长安易其母妻。
慕容超议于群臣,左仆射段晖进言:陛下不应向秦王称臣,宜抢掠晋人,前去交换。
尚书张华却道:臣谓陛下新登帝位,不宜轻易与晋国启衅,再兴兵戈。若依愚议,应暂且降低尊号,以权变以尽孝道。
慕容超赞之,遂遣韩范去向姚兴通问修好。
姚兴与韩范此前同为前秦太子舍人,此时见其奉燕王之命为使,于是便先公事公办,以责问口气问道:以前封恺来时,燕王和朕行对等之礼。今卿远来,却是纳款归附。是因依照《春秋》以小事大之道,或是因孝母而屈身耶?
韩范说道:周朝爵分五等,公侯不同,故有以小事大之礼。今陛下拥有西秦,我主在东齐建立王业,与陛下平分秋色,共称王称帝。燕王崇尚谦让,陛下若狂妄自大,随意折辱使节,则恐伤大秦威名,有损皇燕美德,于双方都无益也。
姚兴笑道:久不见韩生,孤自以为学问超之,今观仍不如也。
于是以故友之礼款待韩范,畅叙平生,并谓:燕王空有其表,但却才思不敏。
韩范则答:燕王大辩若讷,效刘玄德当年居许昌时和光同尘,方能今日承继大业。
姚兴笑道:卿乃来替燕王播扬赞誉者。
遂赐韩范千金,答应将燕王慕容超母妻归还。
慕容凝此时从梁父投奔秦国,正在朝班之中,便向姚兴献谄:燕王称臣,本意并非拥戴陛下,仅为母故而已。古帝王尚且发兵索质,怎能空自归还其母耶!待其母归,慕容超定不再称臣。臣谓应先命其送伎人,后归其母。
姚兴信以为然,于是改变主意,遣使向慕容超索求伎人。
慕容超无奈,乃使仆射张华、给事中宗正元,往长安送去太乐伎一百二十人。
姚兴大悦,设宴接待张华,娱以燕齐歌舞。
秦国黄门侍郎尹雅奏道:昔殷将亡,乐师归周。今燕伎归秦,亦是此兆。
张华答道:侍郎所言非也。我闻总章西入,定如青蚨东归。
姚兴赞其应答敏捷得体,乃归还慕容超母妻。
慕容超得母妻既归,因此大喜,遂于正月初一在东阳殿大聚群臣,命以歌舞助乐。
张华奏道:东伎皆已入秦,陛下岂忘之耶?
慕容超:朕悔将伎人送给姚兴,以至本国乐舞不备。则我不如入侵晋国,以战俘中选其优者,再训练乐伎可也。
领军韩淖谏道:先帝因旧京沦丧隐匿三齐,致死不伐东晋者何?时运不许,上智者必不兴兵故也。今陛下恪守成规,应闭国养士,以待天机,不宜与邻国结怨,树立仇敌。
慕容超怒道:孤意已决,不与卿言。
遂派大将斛谷提、公孙归等率骑兵,入侵并攻陷宿豫,获阳平太守刘千载、济阴太守徐阮,大肆抢掠而归。即从战俘中简选二千五百名男女,交给太乐去教歌舞。
慕容超叙论攻打宿豫功劳,将大将斛谷提等人皆封郡、县公爵。
慕容镇进谏:臣闻古之帝王出具赏格以待有功勋者,无大功者皆不得封侯。今斛谷提、公孙归以暴兵引起灾祸,若致东晋来攻,则必兵连祸接残害百姓,陛下以此封其公侯,概不宜乎?常言道忠言逆耳,臣忝为国戚藩王,则要竭尽忠诚,望陛下思之。
慕容超心中着恼,不作回答。从此文武百官皆缄其口,不敢再说。
南燕时以公孙五楼为侍中、尚书,兼领左卫将军,专擅朝政;兄公孙归为冠军、常山公,叔父公孙颓为武卫、兴乐公。由此公孙五楼宗族兄弟皆得高位,王公内外无不惧之。
慕容超复派公孙归率三千骑兵入侵济南,擒济南太守赵元,抢掠千余男女而归。
东晋大将军刘裕闻报大怒,便欲率军讨伐燕国。
慕容超闻报,急聚群臣,商讨抵抗之策。
公孙五楼进言:吴兵轻疾果决,利于速战,始来时锋芒勇锐,不能与战。莫若据大岘不使其进,拖延时间败其锐气,后选二千精骑沿海向南断其粮道,另命段晖率兖州军沿山坡向东而攻,猛击其腹背,乃上策也。命各地郡守恃险固守,计算所需辎重之外,余者皆焚之,铲除庄稼,坚壁清野以待时机,乃中策也。将盗贼放进大岘,我等出城迎战,乃下策也。望陛下思之,择其上策。(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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