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云翔集,空中滚雷。
刘縯听到舅父这番言语,轻轻一笑,不置可否。忽听空中雷响,抬头看看漫天乌云翻滚,于是飞身上马,向舅父拱手道:雷雨就要来了,孩儿去也。你也回家,休要淋着。
樊宏望着外甥背影,摇头自语:脑袋都要搬家了,还怕淋雨?
镜头转换,新野城中。
李轶站立府门之外,拱手作揖,正在送客。
来客解缰上马,将手一扬:所嘱之事,切勿懈怠。
李轶:请还报陛下及二位国公爷,尽管放心,某绝不负所托。
来客点头,再挥一挥手,纵马而去。
李轶却不还府,回首唤马,翻身骑上马背,向城南驰去。未及片刻,来到一处朱门大宅,下马上前叩门。一位官员迎出,与李轶携手入府。
字幕:大司马朱鲔。
一人手牵坐骑,立在街角,将此情景全都看在眼中。其后飞马回至县衙,报与刘秀:小人奉命前往监视李轶将军,见其私自接受皇帝密旨,又与大司马朱鲔常相来往。
刘秀:继续监视,小心隐蔽行踪。
那人称诺,告辞而出。刘秀入内来见刘縯,试探问道:兄长自谓朝廷相待如何?
刘縯:天子乃我本族兄弟,倒也相善。
刘秀:舅父差人来书,说二王大有相忌之意,欲图不轨,兄长奈何不察?
刘縯:二王既怀鬼胎,又奈我何?
刘秀:常言道,莫信直中直,须防仁不仁。
刘縯:此言何意?
刘秀:弟于暗中观察,发现李轶行动诡异,常与朱鲔来往,且受宛城密书。外部来攻或许无妨,则内贼之患,实可惧也。我兄常视李轶为心腹,此后当疏远之。
刘縯:李通与李轶兄弟,本是贤弟荐于为兄;且有共同起事旧谊,又何间焉?
刘秀:世事无常,人心恒变。外人再近,何如你我同胞兄弟?
刘縯:我知之矣,贤弟以后休言此事,致令众心瓦解,就此不睦。
刘秀闻此,只得辞出,心中怏怏不乐。
数日过后,天使由宛城到来,向刘縯宣旨:今天子欲巡视昆阳,请大司徒同往。
刘縯:臣遵旨。请天使先回,某随后即到。
天使告辞而去,刘秀谏劝:兄长不可轻离新野,弟恐其中有诈。
刘縯:昆阳守将,乃是我同宗刘稷,陷阵溃围,勇冠三军。有其在彼,何惧有诈?
刘秀:不然。弟闻刘玄被立为帝时,刘稷愤怒异常,曾对其部将道:“当初起兵图大事者,伯升兄弟也,今更始何为者邪?”未料此语被人暗报刘玄,刘玄怒不能忍。此去巡视昆阳,莫非乃是王匡及平林军诸将阴谋,教唆刘玄,图害我等兄弟?
刘縯:陛下亦我同宗兄弟,贤弟休要多疑。我去去就来,贤弟谨守此城。
于是不听刘秀劝谏,点起一千兵马,命李轶、朱鲔随行,直趋昆阳。
行至半路,只见前面旌旗招展,一队人马驰至,伞盖之下仪仗严整,左右遮护,逍遥马上一人紫袍玉带,正是刘玄。
刘縯见状上前,下马参见。刘玄下马还礼,故作亲热,并命刘縯率领本部前导。
刘縯坦然不疑,遂与李轶、朱鲔二将,率本部军为前驱,至昆阳城外叫门。
刘稷闻报大司徒刘縯到来,惊喜不置,下令大开城门,自己亲自出城迎接。就马上看时,见对面果是族兄刘縯,急将兵器挂住,下马上前,大礼参见。
刘縯见此,心中热浪翻滚,甩镫下马,上前挽住扶起,共话别来衷肠。
正在此时,只听马蹄杂沓,刘玄率众来到。
兄弟二人闻声,一齐回头。早见皇帝侍卫官纵马上前,开口喝斥:大胆刘稷,早知皇帝陛下要来,因何不远出接驾?又全副戎装,莫非是要造反?
刘稷闻言怒甚,刚欲回言,侍从官继又大喝:羽林武士安在?拿下此贼!
此番非但刘稷暴怒,刘縯也惊怒非常,大喝道:哪个大胆,敢动我兄弟!
话犹未落,忽听耳边一人冷笑道:我敢!
说时迟,那时快!早见两条人影从左右扑上,各自仗剑,分别挥向刘縯及刘稷脖颈。刹时之间,两颗人头与脖颈分离,落在地上。
刘縯临死之前看清仗剑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李轶与朱鲔,不由死不瞑目。
镜头转换,新野城中。
刘秀孤坐县衙之中,毫无来由,只觉心惊肉跳,遍体不安。
正在此时,门军引进一个人来,风尘仆仆,跪倒在地,未曾开言,放声大哭。
刘秀大吃一惊,抬眼看时,见来者却是归德侯岑彭心腹随从岑大。
刘秀问道:你不是岑大?因何这般模样?莫非你家主人有甚不幸?
岑大:非是家主不幸,实是大司徒已无幸矣。
刘秀:此话怎讲?
岑大:这里有家主密书,将军自看。
说罢伸手怀中,向刘秀呈上家主密书。刘秀启书观看,见其书略云:
更始帝以阅兵为由,诱骗大司徒刘縯同往。大司马朱鲔与将军李轶早奉更始帝密令,乃于阵前暴起,袭杀大司徒及抗威将军刘稷。愚兄闻此,胆肠寸断,恐不利贤弟,故派家人报信。弟见此书,须引遁远逃,寻一安身之地,割据招兵,以图报仇。切切!
刘秀观书,心如油煎,热泪长流。乃强忍悲痛,厚赏岑大使归,自归内室饮泣。
来日一早,刘秀身穿缟素,离开新野,匹马来至宛城,至宫外求见皇帝。
更始帝闻说刘秀在外求见,不由既惊且疑,当殿召见,且看他态度如何。
刘秀上殿,大礼参见,然后免冠谢罪,伏地不起。
刘玄:卿无过错,何必称罪?
刘秀:我兄长刘縯依恃战功,袒护部将,理应斩之。臣为其弟,平时屡谏不从,今兄获罪被诛,自应连坐,诚请天子责罚。
更始帝察言观色,见刘秀面容不戚不怒,又知其素常懦弱,便信前番昆阳大战之时,只不过碰巧激于必死之念,方才拼力作战而已。
刘玄暗道:我有心斩其首级,以绝后患,又恐舂陵宗室子弟心寒,引发哗变。
由是出言安慰道:一人有罪,刑不及家人。况卿前有昆阳解围大功,免罪不究,更赐金银布帛一车,以作酬劳。卿其下殿,解除军职休养,为兄守丧去罢。
刘秀大拜八拜,谢过不斩之恩,由此出殿,回到宛城府邸,闭门不出。自此之后深居浅出,对兄长刘縯部将,从不私下接触。
天下皆知昆阳之功首推刘秀,舂陵宗室子弟更为不平,因常登门,出言宽慰。但刘秀从来不表昆阳之事,并逢人便说,兄长犯上,自己也有过错。
刘秀府中自有间谍,便将其一举一动,皆都暗报朝廷。
更始帝刘玄本因刘縯一向不服皇威,又受新市、下江及平林军诸将胁迫,故而杀之,闻说刘秀如此谦恭,反而有些自愧。因此复又下诏,加封刘秀为武信侯,只不许带兵。
刘秀受封谢恩,大门张灯,二门结彩,喜气盈盈。
舂陵宗室子弟见此,皆都愤怒私议:此人醉心富贵,毫无心肝!
刘秀闻此,只作不闻。非但如此,更于兄长之丧未及百日,便即除下孝服,并在宛城迎娶新野豪门千金阴丽华。
字幕:阴丽华,新野大户,春秋名相管仲之后。
画外音:管仲第七代孙管修迁居楚国,被封为阴大夫,便以封地为姓。秦末汉初,阴家举族迁到新野,乃是当时南阳新野豪门大户,车马奴仆比于诸侯,富甲一方。
镜头闪回。刘秀姐夫邓晨家住新野,与阴氏有亲缘关系。借助于此,刘秀有机会接触到阴丽华,并为其美貌所迷,念念不忘。
刘秀后来在长安求学,有次看到执金吾率军出行,不禁连声发出感叹。
同学闻声发问:叔和因何发叹?
刘秀: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同学闻而谔问:阴丽华是谁?
闪回结束。刘秀闲居宛城,每为兄长刘縯之死悲恨,暗地流涕。虽然当众不为兄长服丧,饮食、言笑一如往常,但亦常恐被更始帝刘玄得知,遭其谋害。为掩盖真情流露,乃决定立刻娶阴丽华为妻,借机离开宛城到新野就亲,并完成自己少年时心愿。
想到此处,于是寄书姐夫邓晨,托其往阴家提亲。
阴丽华父名阴陆,闻说邓晨是为刘秀提亲,倒也喜欢。但为表豪门矜持,也要装模作样,拿庄一番。于是说道:贤契谅必知道,我生有四子,分别名谓识、欣、兴、就。膝下止有一女,名唤丽华,年方十九岁,爱若掌上明珠。未知尊舅刘秀,多大年岁。
邓晨:实不相瞒,我家舅爷今年二十九岁,也是正当少年。
阴陆:休要顽笑。世间焉有二十九岁少年!
邓晨:我家舅爷与你家令媛虽然相差十岁,但乃汉景帝后裔,且被更始帝封侯,门第之高,贵不可攀。尊翁休要托故拿班,有道是过了此村,再无此店也。
阴陆大笑:却也难为你这个冰人,生就一张好口,伶牙俐齿。既如此说,老汉再无推托之辞,宁愿倒赔妆奁,作合其二人,成就夫妇之美。
邓晨:如此深谢贤翁厚谊。英雄佳人,真天作之合,人间绝配也。
既定良缘,便以婚期寄报刘秀,刘秀复上奏刘玄,请求到新野就婚。
更始帝见刘秀自解兵权,又落于温柔乡内,显无大志,由是释其疑忌,立即允准。并厚赠礼金绢帛,贺其大婚,此后不再复以其为意。
刘秀离开宛城之后,更始帝下诏,复以光禄勋刘赐为大司徒,接替刘縯职位。
刘赐亦是汉景帝之后,因不忿刘縯冤死,因而时时心向同宗刘秀。
某年月日,刘赐上奏:臣启陛下,昆阳之战,我虽获空前大捷,击溃敌百万之众,且毙巨毋霸等将,但酋首严尤、陈茂脱逃。为防其招集离散,卷土重来,当往征之。
镜头转换,湖湘大道之上。
昆阳大战,王莽大将严尤、陈茂战败,率残部一路南逃,慌慌如破笼之鸟,忙忙似漏网之鱼。狂奔终日,缺粮少食,走投无路。
陈茂:严公,我等遭此大败,长安归不得矣,如其奈何?
严尤:公言甚是。丧师百万,王莽岂肯相饶?莫若前往荆南,投奔刘圣。
陈茂:刘圣何人?
严尤:刘圣又名刘望,汉景帝后裔,钟武侯刘度之孙,父名刘则。王莽篡汉称帝后,因废除刘圣侯爵,其便在湘南各地联络汉室子弟,待机复仇。因闻刘縯舂陵起事,刘圣亦在承阳一带起兵。湘南各地闻风归附,因距中原遥远,不为王莽所重。
陈茂:既是如此,就依明公。
计议已定,便率数万残军,前往荆南。不则一日,承阳城头在望,遂遣使前往叫城。刘圣正在衙中闲坐,闻说严尤、陈茂来投,不由大喜,亲迎出城,厚礼以待。
严尤、陈茂心中感激,施以大礼:落败之将,不值贤侯如此厚待。
刘圣:二公乃莽新柱石,天下谁不知闻?可惜王莽不听公言,故有昆阳之败,并非贤公无能也。承蒙二公不弃,前来相投,孤愿以军政大权委之,决不相负。
严尤、陈茂闻此,更是感激涕零,立命排摆酒宴,大犒来投官军。
酒过三巡,严尤举酒称寿,乘机问道:为臣不才,敢问主公,可有远图之意?
刘圣:孤缺兵少将,岂敢与群雄逐鹿?只偏安一隅足矣。
严尤:主公过谦,臣谓不然。明公身为汉景帝阁下玄孙,名望播于天下,登高一呼,何人不从?况莽失其鹿,天下共逐,有德者获之,无道者失之,届时岂容殿下偏安?
刘圣:善哉斯论!则卿有何良策教我?
严尤:臣愿率本部军马,替主公攻略衡阳,称帝于此,再图谋天下,有何不可?
刘圣闻言大喜:若果如此,孤则必以大司马付卿,绝不相负。
计议已定,歇兵三日,便即起兵,抵达衡阳。
严尤本为朝廷重臣,手握兵符,且部下兵马皆是现成莽新旗号,衡阳守将岂敢据城不纳?眼见是朝廷军马来到,自是下令大开城门,亲出迎接。
于是兵不血刃,即得衡阳,鹊巢鸠占。
刘圣于是洋洋入城,在众臣簇拥下登基坐殿,龙袍加身,自称大汉嗣元皇帝。
乃分封功臣,话符前言,以严尤为大司马,陈茂为丞相,手下诸将,封赏有差。
严尤既有衡阳为基,雄心复起,于是上疏请奏嗣元皇帝,请丞相陈茂留守首都衡阳,亲自挂帅,率领三万精兵北上,一举占领汝南。
镜头转换,哨马奔驰,将汝南失守信息报至宛城。
更始帝刘玄闻报大怒:叵耐败军之将,到处拿你不到,反倒来伐我!
王凤:此疥癣之疾,陛下何需焦躁?可派大将刘信,亦率三万军抵御,必复汝南。
刘玄:就依卿所奏,命刘信挂帅,点兵南征。
刘信:诺!为臣遵旨,定不负陛下所托。
刘玄:若能擒杀严尤,朕必封卿侯爵;部下将领,官升三级。若是不胜,卿即自裁。
刘信:严尤屡败之将,何足为忧。臣此去必奏凯旋,请陛下静候佳音!
于是择日祭旗誓师,率三万大军南下,迅如狂风。
果然兵贵神速,且刘信又报必死之心,于是一战获胜,复夺汝南。
严尤心比天高,只恨命比纸薄,仓促出城应战,被刘信一刀劈于马下,就此黄粱一梦,化为尘烟。
嗣元皇帝刘圣闻说汝南得而复失,大惊失色,急遣丞相陈茂领兵去救。未料刘信早有防备,伏兵城外,趁敌军立足未稳,便即发动攻击。
陈茂也是时乖运蹇,陷入重围,左右冲突不出,死于乱箭之下。
刘信下令人不卸甲,马不去鞍,乘胜追击,一举攻破衡阳城,擒杀刘圣。
画外音:可叹刘圣,称帝不足两月,便即身死;数代王候之家,化作南柯一梦。当地百姓哀其不幸,将其葬于酃湖旁蒋家山,位于今湖南省衡阳市境内。
镜头转换,宛城宫阙。
更始帝刘玄闻说刘信一战复夺汝南,阵斩严尤、陈茂;再战攻克衡阳,平灭刘圣,不由欣喜若狂,果然话符前言,当即封赐刘信为衡阳侯,从征众将皆升三级。
刘信谢恩已毕,复又上奏:臣启陛下,奏请乘胜进击关中,攻取长安。
刘玄此时亦是信心满满,含笑说道:准卿所奏。定国上卿,可议如何派将。
王匡:若依臣计,可兵分两路,一攻洛阳,一击武关,使彼首尾不能兼顾。
刘玄:就依卿奏。衡阳侯已建大功,可留守宛城保驾。遣定国上公王匡为左路主帅,率军五万,攻打洛阳;命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为右路正副帅,亦率军五万,攻打武关。两城既克,合兵以向关中,合击长安!
王匡、申屠建、李松:臣等领旨,谢恩!
于是祭旗誓师,六军齐发。战报雪片般飞向长安,新莽满朝文武皆惧,三辅震动。
海内豪杰纷纷响应,杀死牧守,自称将军,并用更始年号,以待更始帝诏令。旬月之间,起义部队遍布全国。
王匡一路西进,沿途发布檄文,以王莽鸩杀汉平帝为由,号令天下,为平帝复仇。
檄文传至长安,王莽感觉大冤,集合公卿到王路堂,打开金柜,拿出收藏策书,命群臣观看。众臣观之,乃是王莽当年替平帝请求解除疾病、愿以身代死之策书也。
王莽临策号哭道:平帝三岁即位,我辅政十一年,不敢稍怠。帝患病时愿以身代,有此策文为证。逆贼诬我弑君,岂不冤哉!
群臣见此,皆知建兴帝实在恐惧至甚,于是齐奏:逆贼诬诟檄文,陛下不必当真。
王莽闻奏收泪,遂封第六子王匡为太师,国将哀章为将,引兵前往守卫洛阳。
当日朝散,有道士西门君惠忽入卫将军府,对王涉说道:贫道手中有符命谶文,上说刘姓应当复兴,刘秀起兵以伐无道。国师公刘秀姓名在上,岂非天命耶?
王涉信以为实,遂与国师公刘秀(即刘歆)、大司马董忠、司中大赘孙暗中商量,欲率本部卫队劫持王莽,投降更始政权,以保全自己家族。
众人同心,计议已定。未料司中大赘孙口中应诺,转身便向朝廷出首告密。
王莽闻报,心中怒极,便以问政为名,召见董忠入宫。
董忠不知已被大赘孙出卖,入宫参见,行礼已毕:未知陛下夤夜召见,有何差遣?
王莽:朕今日若不召卿,则恐待至明日,我头已不在颈项上矣。
董忠:陛下何出此不吉之言?
王莽:尔等在卫将军王涉家所议之事,可谓吉利乎!
董忠大惊,知道所谋已泄,再无一言答对。
王莽见状,便知大赘孙所报是实,拍案叫道:虎贲武士何在?将董忠拖出门外,当场格杀。逮捕其家男女长幼,一个不留,全部诛戮!
一时之间,长安城内血雨腥风。国师刘秀及卫将军王涉闻变,皆都自杀。
因大臣内叛,王莽以为身边再无可信任之人,于是召唤王邑回朝,复命为大司马,以保京师皇城。又命大长秋张邯担任大司徒,崔发任大司空,司中寿容苗任国师。
王莽忧闷,每阅读文书通宵达旦。疲倦至极,便靠几案打盹,不敢再上床睡觉。
镜头转换。更始汉军两路进兵关中,风声鹤唳,三辅震动。
消息传到陇西,有成纪人隗义闻说王莽连败,野心发动,就与兄弟隗崔密议道:今天下大乱,诚英雄四起,开创大业之时也。你我何不举族东进,响应汉兵,攻打长安?
隗崔:兄长之策,正合我意。但我家族兵少,尚须联络本地豪杰,共举大事。
隗义:不知何人可称豪杰?
隗崔:今有陇西郡上邽人杨广、冀县人周宗,皆为英雄,何不与其二人合谋?
隗义:我也曾闻此二人大名。就依贤弟,请杨、周二人来家密议可也。
话音未落,忽听门外有人叫道:叔父此议不可。
隗义扭头看时,见侄儿隗嚣迈步入室,上前施礼:侄儿见过二位叔父。
隗崔:我等顺应大势,要平灭新莽,恢复汉室,此为义举,贤倒因何阻止?
隗嚣:兵者,凶事也!若一旦其事不成,而获大罪,则宗族何辜?
隗崔:常言道,富贵险中求。大丈夫立身在世,若不冒些凶险,岂非蹉跎此生?
隗义:此言是也。我侄素有名望,且熟读兵书,不如便为首将。
隗嚣眼见辞让不得,遂说道:二位叔父贤既然看得起小侄,并命我为将,则必须用我意见,才敢从命。
隗义、隗崔:既尊你为首,自然惟我侄之命是听。
当下商议已毕,于是聚集宗族数千人,复联络杨广、周宗,就此起事,攻克平襄。镇戎大尹李育急引军来迎,不敌隗嚣勇猛,被一刀劈于马下。
隗崔等旗开得胜,于是召开会议,共举隗嚣为上将军,杨广为右将军。
隗嚣既为上将,遂亲赍重礼拜访地方名士方望,请其出为军师,助己创业。
方望欣然允诺,便即出为军师,并向隗嚣提出建议:将军既以恢复汉室为号,当聚集众将,先祭汉高祖、汉太宗、汉武帝,再与诸将歃血为盟。祭盟已毕,再向天下各郡国发布檄文,昭告王莽罪行。如此举国响应,方可成其大事。
隗嚣:先生之言甚善,皆依先生妙计而行。
于是聚集诸将,祭祀西汉列宗,当众歃血为盟,发布讨莽檄文。
陇西群豪得檄,果然群起响应,皆来投奔隗嚣。
旬日之间,隗嚣得军十万,于是引众东向雍州,击杀雍州牧陈庆、安定大尹王向。然后分别派出将领,攻打陇西、武都、金城、武威、张掖、酒泉、敦煌诸郡。
只因隗嚣义勇,方望多智,故此义军所向无敌,势如破竹,陆续攻克陇西诸郡。
镜头转换,隗嚣起兵同时,又有南阳人宗成、商县人王岑起兵响应,夺取汉中,杀死庸部牧宋遵,集结数万人。
茂陵人公孙述时为导江郡卒正,郡府设于临邛,以才能干练闻名于世。因闻宗成占据汉中,于是主动派人前往联络,迎接宗成入蜀,继克成都。
宗成既得成都,却纵兵劫夺抢掠,残暴蛮横,以致蜀人大恨,皆都怀怨公孙述。
公孙述悔之不及,乃召集郡中豪杰说道:天下人不堪莽新迫害,怀念汉朝久矣。故某闻汉朝将军来至,迎接入蜀。而今蜀民无罪,妻子儿女却受彼凌辱,情何以堪!彼伧实乃强盗,而非义军,诸公当助我平灭之。
成都豪杰闻此,皆都说道:愿唯将军马首是瞻。
公孙述由是假作接受更始帝任命,选派州县精兵,亲自引军西击宗成、王岑,一战而胜,将二贼杀死,兼并其数万之众。
镜头转换。更始汉军西屏大将军申屠建、丞相司直李松,引兵自南路西进攻打武关。析县人邓晔、于匡在南乡起兵,响应汉军。
武关都尉朱萌不敢应战,主动献关投降。申屠建乘胜直进,进攻右队,杀大夫宋纲;复向西挺进,攻陷湖县。
王莽闻报武关已失,更加忧虑,不知所措。
说符侯、五威中城将军崔发上奏:古时国有大灾难,圣王则以哭天告哀胜之。今诸灾并至,陛下应祷告上天,祈求救助。
王莽信之,遂率群臣到南郊,陈述自己承受符命经过,仰天大哭,声嘶气绝,伏地叩头。又命儒民每天会集哭天,哭哀者命作郎官,达五千多人。
哭告上天已毕,王莽当即授封九将,都用“虎”作名号,命率禁军精锐士兵数万,东出拒贼。又恐九将降贼,皆将其妻子儿女收容到皇宫,作为人质。宫中储存黄金还有六十余万斤,王莽不舍,对九虎将军部属,每人仅赐四千钱。
众军怨恨,毫无斗志。九虎将军到达华阴县,扼守险要,不敢出战。
于匡、邓晔率军攻击,九虎将皆都大败。六位虎将军战败,弃军逃走,其中二虎将军回到朝廷,被王莽所杀;四位虎将军不敢再回长安,就此逃亡无踪。
还有三位虎将军倒颇忠义,收集散兵,退保渭口京师仓。
邓晔攻破华阴,打开武关,迎接汉兵。
更始丞相司直李松率三千人抵达湖县,与邓晔会合,共同进攻京师。
邓晔任命弘农掾王宪为校尉,率数百人北渡渭河,进入左冯翊境内;李松派偏将军韩臣等,一直向西推进到新丰。
王莽闻报,命波水将军窦融前往迎敌。
字幕:窦融字周公,扶风郡平陵县人,西汉孝文窦皇后之弟窦广国后裔。因胞妹嫁予大司空王邑,全家得以徙居长安,出入贵戚,连结闾里豪杰,向以任侠为名。
画外音:经王邑推荐,王莽遂命窦融为波水将军,引兵至新丰,堵截起义军西进。窦融虽有雄心壮志,欲将汉军挡至新丰城外,争奈部下禁军皆知王莽素常有功不赏,有罪必罚,皆不愿为新朝效命,由是稍触即退,溃散而走。
韩臣乘胜进击,直抵长门宫,就此扎住,等候后军前来合兵,直捣长安。
后续王宪部队,向前推进到频阳,沿途地方官府都望风迎降。
李松、邓晔率军抵达华阴,长安附近起义部队已从四方汇集,皆到城下。
诸路义军首领争要入城,贪图建立大功,并抢劫宫中财宝。
此时长安城中,再无兵马可调。
王莽乃命赦免监狱囚犯,发给武器,杀猪饮血,与众囚立誓:命史谌为更始将军,率领众囚督战。如有不为新朝效力者,社鬼铭之!
于是众囚出城,渡过渭桥,都四散逃跑,只剩史谌单骑而回。
当时各路义军齐集长安城外,挖掘王莽妻、子、父、祖坟墓,焚棺夺宝,复纵火焚毁九庙、明堂、辟雍,火光烛天,映照城中。
地皇四年九月初一,长安城破,义军从宣平门入城。
新莽丞相张邯欲趁乱出城,死于乱军之中;王邑、王林、王巡带兵,在北阙下负隅顽抗,死守不退。战至天黑,官府及豪门大宅家人除死于乱军者之外,全都逃跑出城。
初二己酉日,城中少年朱弟、张鱼等聚集成群,焚烧尚方工场门,斧劈敬法殿小门,冲里面叫喊:反贼王莽,怎还不出来投降?
殿内并无人应。大火蔓延,烧到掖庭、承明殿。王莽长女王嬿居住于此。
侍女来报:室主,若再不走,将困于火中矣!
王嬿流泪:我父篡汉,必至于此。我既生离此宫,尚有何脸面再见汉朝人也?
纵身投入火中而死。众侍女呐一声喊,眼见相救不及,只得纷纷逃出。
王莽身穿青色蟒服,手执虞帝当年所用匕首,在未央宫宣室前殿独坐,望着窗外熊熊火光,说道:上天赋德予我,汉军则奈我何?
初三庚戌日,天刚放亮,群臣陆续而至,搀扶王莽从前殿前往渐台,公卿等随从官吏千余人跟随。
王邑激战一昼夜,疲倦至甚,士兵皆死,乃飞马入宫,辗转来到渐台。与己子侍中王睦一同上台见驾,分立左右,守卫建兴帝王莽。
十月初六日,汉军兵士进入殿中,包围渐台数百重。
台上千余禁军仍以弓箭与汉军对射,箭矢用尽,短兵相接。
王邑父子及王巡等皆力战而死,王莽躲进内室。
窦融见势不可支,只得投降更始汉军。玄汉大司马赵萌允其投降,命为校尉,并推荐其出任巨鹿太守。
酉时三刻,大批士兵上台,唐尊、王盛等诸臣都死在台上。
商县人杜吴入内,杀死王莽,东海人公宾砍下首级。众兵士见状一齐上前,分割王莽身躯,四肢关节、肌肉被切割分尽,争上前砍杀者尚有数十人。
公宾手执王莽脑袋,前往王宪处报功。王宪由是进占皇城,自称汉朝大将军,城中数十万人皆都归属之。
王宪大乐,此后便住在长乐宫中,将王莽妃嫔都纳为妻妾,使用王莽车马衣服器物,俨然当今天子,且得自乐。
次日,李松、邓晔、赵萌、申屠建入城;因闻说王宪私匿御玺,奸淫宫女,使用天子仪仗,立擒斩之。
李松遂命关闭长乐宫,派兵看守,引众驻扎长安城外,出榜安民,并传王莽首级至宛城,向更始帝报捷。
刘玄当时正坐黄堂之中,忽见王莽头颅献上,不由取出匣中,细看一番,哈哈大笑。
太师王匡因问:陛下笑者何来?
刘玄:我笑此贼若不窃取帝位,其功当同与霍光也。
宠姬韩夫人在座,起身拜贺道:其若非如此,首级又焉能为陛下所得哉!
更始帝闻奏大乐,命将王莽首级悬挂在宛城闹市。
百姓见到王莽首级,无不称快,皆都以石掷击,又切其舌而食之。
新莽由此一世而绝,国祚十七年。
画外音:王莽死后,其头颅被后来历代皇室收藏。直到公元295年晋惠帝时,洛阳武库遭遇大火,遂被焚毁。一人头颅作为标本存放二百七十年之久,可谓独一无二。
攻克长安同月,更始汉军又攻下洛阳,活捉新莽太师王匡、国将哀章,以槛车押到宛城,呈献汉更始天子。刘玄二话不说,都命杀之,斩首示众。(本集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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