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又来到一天的二十二点零八分钟。
戴明回到家。
沙发上,妈妈笑坐,手上拿着针线,看着自己。一如上周自己走时景象。
“你吃饭了吗?”妈妈温柔地看着戴明。
“吃了。”戴明罕然展颜笑,坐在其旁。
“工作累吗?”
“不累。每天就是坐在办公室看些文件,写写字。妹妹怎样了,还好吗?”
“她啊,这周都没有回来。电话也打不通。”
说着,妈妈转眼看向自己手上的针线,脸上不再笑,动手织手上托着的黄色小孩毛衣。
望着妈妈平静的侧脸,戴明脸上的笑换作了平淡。
自己能做点什么?
让哥哥回来?
让嫂子带着小孩回来?
让妹妹带着小孩回来?
让爸爸回来?
不能。
注定的‘剧本’不能改。
自己现在能做的,只是静静地、短暂的坐在她身边罢
第二日。
吴阳非要时刻忍受世界的迫害与戴明一起去兼职赚钱。
也要参加“摘菜叶的比赛”。
晚上八点半。
四人下班用脚走来噢噢广场,都要参加“摘菜叶比赛”。
吴阳经过今天的兼职,已经觉得自己摘菜叶不比戴明慢。
戚传志心若死灰,不去做点什么,怕自己会哭。他曾经答应自己不再哭。
莫玖花觉得自己至少走在“寻梳”路上,不管结果如何。
广场上,不止拉了白色的书写了比赛名的横幅。还竖了个写了比赛奖励的紫色牌子。
第一名:莫三牌木梳一把。
第二名:193元华币。
第三名:154元华币。
第四名:123元华币。
戴明惊异的发现牌子上的字迹简直与兼职的酒店门口的招聘字迹一模一样!
除了横幅与紫色牌子,占地足有三十多个平方的广场上还分散摆了三十个黄色塑料桶,里面装满了藜蒿。
每桶藜蒿前几乎都席地坐了一个人。男人、女人、老人、小孩。
除了戴明四人,围观的角色一个都没有。
好似看到这个比赛的人都参加了。
戴明四人落座于一个塑料桶前后,人数正好达到三十。
“比赛规则是,谁最先把桶里的藜蒿的叶子摘光,谁就是第一名。谁第二先把桶里的藜蒿的叶子摘光,谁就是第二名。以此类推。我数三声就正式开始!”一个坐在右边最角落的肥胖身影突然发声。
那身影,那声音,居然是酒店老板王工。
戴明感觉有些有趣,面容挤满了笑。
周末请兼职摘藜蒿叶子就算了,还要花几百块钱让二十九个人给他摘藜蒿叶?果然不奸之人何为商?
随着声落,所有人都对身前的黎蒿快速动起手来。
戴明常年锻炼出来的手速,与NPC之力加强过的肉体,及天生擅长为蔬菜脱衣的天赋一齐结合,得到第一名只用时八分钟。
坐在他旁的一个老头眼睛都快瞪出来了。凑到塑料桶里去张望里头脱光菜叶的黎蒿光秃秃的身体。
他还是觉得戴明作弊。
许多人都不相信。摘一桶黎蒿叶的生活经验虽然不是每个人都有,但总有人有。
听到有此经验的人一说,没有此经验的人也觉得戴明作弊。
喧哗骤起——
大家也不摘黎蒿叶了,俱要组织者给个说法——若没有公平的事情,让大家去做是寻大家开心么?没有人喜欢被人寻开心。
王工跳了出来,大声说话:“作弊与否,我们来试试他就知道了。没有证据的结论,我们说出来也没有意义呀?是不是?”
戴明想要赚两百块还债。也喜欢给黎蒿脱衣服。所以他笑着点头同意。
所有人围作圈,戴明在中间。还有一桶黎蒿。
王工忽然大喊:“开始!”
戴明两只手都动了。动出了残影。
只见,他双手分别抚过黎蒿。所抚之处,藜蒿肉眼可见的被脱光了叶。
一根黎蒿被脱了衣服。又一根。又一根。
所有见此一幕的观众的眼都瞪大了。心里充满惊异——这世间,当真有人能把摘菜叶的事情做到这般极致的么?
第一名,非戴明莫属。
其它名次大家也没心情去比了。要求二三四名的钱给大家分了作罢。好让大家买点吃食回去压压惊。
二三四名的奖金加起来共470元,分给剩下二十九人便是每人16元。
听到这种无理要求,王工立即跳出来大叫:“咱先来让第一名分享一下摘菜叶的成功经验和获奖感言。后面你们再比过,今天咱就弄一个特等奖给这个戴明兄弟,可好?”
大家觉人生也无聊,偶尔摘摘菜叶也是挺好的。便无人再说,静静地看着戴明等他张嘴说。
戴明看着众人不同样貌的脸,笑着张嘴:“要想菜叶摘的好,其实和做世间别的事情一样。我们得先理解做这件事情的意义是什么。
“就说摘黎蒿叶。其意义是让不好吃的叶和好吃的主体分离开来,只保留好吃的主体。
“其实意识到这一点也要做很多准备工作。比如思想人生的意义、看得世界的本质、理解自身存在的本质、世界与自身存在的关系等。为何要思想这些呢?因为,连世界和自己及两者的关系都不理解,怎么去理解要去做的事的本质呢?”
有人大声打断:“摘个菜叶而已,你特么扯什么鬼东西?”
戴明笑的更欢了,连忙鞠躬道歉:“确实。摘个菜叶而已。凡事,除去天赋,唯熟而已。关于传授经验就说到这里罢。至于获奖感言,我要感谢我的左右手,要感谢我这颗平静的心。当然,我的身体其它部位我也是要感谢的——没有心脏的时刻跳动、呼吸的一直运作”
又有人大声打断:“你在扯什么鬼?别说了!拿着那把破梳子滚蛋吧!”
戴明笑着摇了摇头,不再说。把梳子塞给莫玖花,换来两百元,再把钱还给吴阳。
然后独自离去,走去一清山之巅。
回到白云门的家中,已至深夜两点二十八。
听着“SeetheSkyAbouttoRain”,端着《生命的目录》坐在床上平静的看。
偶尔望向窗外,透着月光,能见一片深蓝的远方。除却零星几只萤火虫,没有甚么在动。
时间走到凌晨四时,戴明出门去。
随手施展火球术向空中不断抛着火球,轻身术附身而扒踢手脚游空,替身术再使,与抛出的火球替换位置,出发去交流会的路上。
时间走到凌晨五时一刻,场间又只剩七人。
大家说完与第一次交流会几乎一样的话后。戴明觉得自己该分享些什么。
或许自己改变不了别人坚持的道路,也或许那是适合他们的道路。但他还是想说点自己关于这两天汲取到NPC之力的感想。
“这两天,我在虚假世界里打工。NPC之力的汲取,或许和心中的坚持与觉醒有关。我坚持做我想做的事情,也不断包容我一开始不想做的事情,把它们变成我想做的事情。这样做,让我汲取到了两个基本单位的NPC之力。一次是我接受摘菜这份事情,且把它做好。一次是我与别人说我摘菜获得成功的原因被别人打断。”
还有两个词他没有说出口:感恩与慈悲。因为他不想说了。
赵一在戴明说完后张嘴:“我们很久没有在交流会上谈NPC之力的汲取经验了。只交流NPC之力的使用经验。”
“我一开始不想杀人,后面不断包容自己去杀人,这也有用么?扯淡!拿出个例来给整体穿衣服,怎么穿得下!”钱二总觉有人修炼这么快是对自己的侮辱。虽然他也觉这样想是一种精神内耗,但有时就是阻止不了自己的心去这么想,嘴去这么说。
赵仁剑冷哼一声。没有张嘴。
见戴明望来,别语云别过头,冷脸腾空而去。
望着那远去的美臀,戴明听见黄寒梦师兄的声音打破寂静:“我已不记得,是我说了一加一等于三,我的妻儿才离开我;还是我的妻儿离开了我,我才说了一加一等于三。”
吴阳走来,愤怒张嘴:“你还欠我10359元。”
如果时间真是如此漫长。一年或许只是其中一个泛不起任何动静的、微不可觉的小点。
消失一年的柳一忽然召集大家要授课。
在枣树林里,白云门所有的七十人都坐在枣树上。
枣树下,偶有几匹马跑过。
几条狗追去。
几只猫喵叫。
几头牛吃草。
几头猪散步。
戴明脚上爬了两只蚂蚁,仰面迎清风。
柳一抬头望蓝天白日,平淡着脸,张嘴说话:“这一年,我去了很多地方,见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这些都和你们没有关系。有关系的,只有一件事情:后天华中地区的四个NPC门派交流会。咱们白云门有五个名额。照旧例,清醒的跟我去。”
说着,柳一的脸上滑过两道清泪,把眼从蓝天转到那些浑身泛着淡淡黄光的徒儿身上。
看了许久,才抬手擦干平淡脸上滑落的眼泪,转眼望向远处的草原,张嘴:“此去,我不希望你们有谁会去重返NPC身份。活着回来,再保留一些时间清醒,在超越NPC的路上再走远些。”
说道这里,柳一的眼转向戴明,张嘴:“我以前很少去跟你们说汲取NPC的经验。因为前人说的已经够多。我也觉得NPC的汲取全靠自觉。别人的路甚至连参考都算不上,需自己去完全踏出一条新路。就是戴明的路,我也觉得没有什么参考的价值。做好自己,去找自己的路。”
戴明的眼从脚上的蚂蚁转向柳一。
难道,真的是自己错了么?
但是,吴阳这一年来跟着自己在虚假世界到处打工,确实汲取到了许多NPC之力啊。
戴明想说话反驳。
但迎着那双深邃无比的眼,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别人,真的只能一直走自己的路么?那么前人总结出来的NPC术法大家为何都能获受益呢?
为何汲取NPC之力就不行呢?
戴明没有问。
因为图书馆中前人的“真实之书”已明确例举了许多失败的经验。惨痛的经验!
因为前者是术,后者是道。术可授,道只可意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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