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记闷亏,刘硕德还非得吃下。
柯斜要是以此为由,趁机扩大事态,导致监察御史下来查案,刘硕德根本经不起查。
抛开坑其他县尉、与皮甲案有一定牵连、洗不干净熊二山的嫌疑不说,就凭刘硕德将近五年的新丰主簿,臀上就一定积了不少糊糊。
清官在这个世界上是一定有的,否则难免让人绝望;
贪官也是有的,但贪得明目张胆、丧心病狂也不多;
最多的,还是不清不浊的官吏,大问题未必有,小问题一扯一大堆,刘硕德恰恰就是其中一员。
官员任期三年一秩满,刘硕德这是第二个任期了。
原则上,秩满的官员会调离、升降、交叉任用,但没动的也不是没有。
谁让唐朝初年的官员岗位空缺得多呢?
别的不说,就这新丰尉都还缺一位呢。
就这,房玄龄与杜如晦还清理了一批冗官。
官民之间有个比例问题,在合理的比例范围内安排官员,肯定是没问题。
十羊九牧,早晚得崩。
不提刘氏的其他问题,就他刘硕德自身的缺德事都不少,要不这年头取名,大家都说缺啥补啥呢?
潘金凤目瞪口呆地看着柯斜耍横,突然觉得少府不算太高大的身影,竟如此伟岸!
老天,那是主簿嘢,比少府的品秩更高嘢,少府都毫不手软嘢!
至于滑非为她请赏,潘金凤都朦朦胧胧听得一半,赏钱虽然只有两贯,她也毫不嫌少。
县城的潘氏别院,潘沱零瞅着潘金凤领回的赏钱,激动得热泪盈眶:“列祖列宗在上,凤娃她能挣回头钱了!来路光明正大的钱!”
潘金凤幽怨地瞅了阿耶一眼,张嘴就想反驳,却发现阿耶说的竟然都是事实!
即便不算买别院的钱,潘金凤陆陆续续也糟蹋了不少钱,喝没有屁用的酒,吃不能让某些部件长肉的肉,打净亏钱的架!
净是些无用功!
好在时来运转,潘金凤因为痴迷县尉,阴差阳错地立了大功,也算露了脸,日后潘沱零再疏通一二,官身没有什么希望,胥吏还是有可能的,高阳妍就是个先例。
至于纵容自家丫头,那是一个漫长的话题了。
潘金凤三岁时惊厥,巫婆神汉、道士和尚全部求过了,最后是在观音阁求得阿尼师出手,针人中、合谷等穴位,并辅以各种神秘的手段治愈。
阿尼师有话,潘金凤本佛前童女,得留人间,姻缘随缘,潘沱零自然从命。
这也是潘金凤这岁数还可以自由自在的原因,同龄女子早就手牵一個、背负一个了。
算上潘金凤这一身怪力,潘沱零自然对佛前童女的说法深信不疑,每年要来观音阁上香、供奉、布施,且为观音阁的存续多番向县衙打点。
所以,这些朝廷并不认可的招提寺,哪家背后没有点人脉?
想根治这寺庙林立的积弊,任何地方官都做不到,只有皇帝与宰辅们同心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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滑非回到寮房,简单地批阅了公文,持着文牍,步履匆匆地进了柯斜公房。
“少府,出大事了!”滑非眉宇间,兴奋与焦躁混杂。“左领军大将军、幽州都督、左光禄大夫、彭国公王君廓,反了!”
柯斜惊起身。
这样一个实权的人物,称割据一方也不为过,大唐纵然兵锋凌厉,也难免费一番手脚。
接过文牒,粗略看了一遍,柯斜瞪大了眼睛。
嗯?
造反这种事,还可以如此儿戏吗?
并州石艾人王君廓,从小便贩马、偷盗,坏事干了不少,在隋末召千人为盗,先投瓦岗,再投大唐。
在突厥势大时,王君廓率军斩获二千突厥兵,缴获五千马匹,一时威风无比。
太上皇让他去幽州辅佐庐江王李瑗,李瑗本就不懂军事,又和息隐王的关系密切,到息隐王一死,贞观天子派通事舍人崔敦礼召李瑗入京,李瑗就六神无主了。
用脚丫子都能想到,李瑗应该没什么好果子吃。
不怕平庸、不怕无能、不怕作恶,宗室子弟最怕的就是站错队。
王君廓告诉李瑗:“长安局势骤变,大王你占据幽州地利,坐拥几万兵马,岂能屈从一个小小的使者!前有赵郡王李孝恭被诬造反而入狱,后有太子、齐王之死,你回长安,能活下去吗?”
李孝恭个人能力或许并不顶尖,但他善于用人,李靖、李世勣、卢祖尚都是他的部将,大唐的南方主要是他平定的,威势之盛,甚至曲州等地,只是一个使者就召来酋首向大唐俯首,愿意成为大唐的经制州。
李孝恭拜扬州大都督,在石头城(南京、金陵)修建豪宅,却被一纸诬告召入长安城,虽然无罪,却解除旧职位,改任宗正卿。
所以王君廓以他为范例,李瑗连一点怀疑的念头都没有,于是举兵造反,把崔敦礼关牢狱里。
然后王君廓以平叛的名义,一刀噶了李瑗,放出崔敦礼,自己名正言顺地坐上幽州都督的宝座。
这就是个枭雄,心狠手辣。
同时,这也是唐朝的亲王、郡王常有的宿命,被坑、被害、作死。
王君廓本来就不是什么规矩人,自然屡屡违法,长史李玄道总拿朝廷律法压他,王君廓时常疑心他告状。
恰好王君廓被朝廷召回长安述职,李玄道写了一封书信给表外甥中书令、邢国公房玄龄,托他捎回去。
疑神疑鬼的王君廓到了渭南县驿舍,实在忍不住就私拆了书信。
没有文化的悲剧出来了,李玄道写的一手草书,王君廓一个字都没认出来,于是直接认定是李玄道在告状,杀驿长而逃。
很荒唐的造反,却又合乎情理。
柯斜两眼放光,拍案而起:“这种升官发财的好事去哪里找?赶紧请示明府,全县追捕哇!”
事起仓促,王君廓身边没几个人,甚至他都不相信身边人。
这泼天大功,不说升官,发财总会有的吧?
这破日子,柯斜受够了!
焦堂、昝君玄表示,由柯斜全力调度,县内所有力量都由他安排,白直只管拿去使。
刘硕德想凑上前表示出力,柯斜直接不理会他。
咋,以为县尉就没脾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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