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莱郡
陈家坞堡
刚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陈然泪痕未干,就火急火燎地提刀带领着家兵部曲上城墙战斗。
概因他实在是小觑了那伙黄巾乱贼了,这些人竟然能造出攻城器具来!
当陈然看到坞堡下的平原上立起来的那些庞然大物时,他就从心底升起一种无力感,这是一种自己无论怎么努力,都会被别人轻松碾压的无力感。
试问这天下的豪强坞堡,有多少是为了防备官军的攻城呢?
没错,这一支从山里钻出来的黄巾军给他的感觉,就不是黄巾军,而是官军!
官军从贼了?这种的想法一旦升起,就不可抑制。
“狗R的是官军,焦和!我RN仙人!”城墙上的陈然无能狂怒,大声骂起了青州的草包刺史。
远处的山坡上,公孙度与柳毅二人正仔细地观察着这场攻城演练。
当看到云梯车因为方向不准,道路不平,竟然一头栽倒,出师不利,当即就报废了一辆。
这下子反而让守城的坞堡私兵们升起了些士气,只是这士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弓驽兵争了口气,坞堡外的一阵齐射,城墙上当即就是中箭哀鸣不断。
柳毅眼神里满是大材小用的惋惜,转头道“咱们有必要拿这些攻城器械来攻打,这一小小坞堡吗?”
公孙度倒是看得哈哈大笑,拍打着柳毅肩膀,大声道“当然有必要,什么都有第一次,用在这种小坞堡上,你还有试错的机会,要是遇到正规的官军,可是没有多少机会给你试错的。你看,这不就学到了一点,攻城前,要铺路。”
两人正说着,却见那坞堡上闹起了内讧,竟然持刃互相攻打起来。
原来是坞堡守军见到了黄巾贼子拿出了正规官军才有的攻城器械,一下子士气跌到了谷底,中间哪怕是遇到了‘翻车’事故,士气提升,却被城外的弓弩教训了顿,霎时又现原形。
“兄弟们,反正都是死,下边的黄巾,跟咱们一样都是苦命人。不如投黄巾,过几天安生日子,不给他陈家当牛做马啦!”当即就有人倒戈,大声呼喊起来。
“投黄巾!!”有人呼应着大喊。
“苍天已死~诶!”坞堡墙上有人大声呼喊,拿着刚刚发下来的武器就向身旁的陈家私兵攻杀过去。
坞堡外攻城的黄巾军先是一阵懵逼,随后反应过来,齐声高呼:“黄天当立~啊!”
“苍天已死,黄天当立!”
震天的高呼响彻在原野之上,这种内外一致的精神攻击,让陈家还在顽抗的私兵终于抵不住了,纷纷弃械投降。
可怜那些城下死命推车的力夫,攻城器械还没到,对方就投降了,一个个缓过神来,趴在攻城车上大口喘息起来。
还没等这些人歇够,骑马的传令兵就赶过来传令:“渠帅下令,继续前进,今天必须得将各个器械演练一遍!”
“嘿哟!嘿哟”
力夫们起一声号子,攻城器械再次前进起来。
在投降的陈家私兵和城下观战的黄巾军面前,那些攻城器械迈动着沉重步伐缓缓靠近城墙,巨大的实木器械撞击在陈家坞堡墙上,未等云梯下的士卒攀爬。
“咔~~”一声诡异的响声自坞堡壁上传出。
“快跑!墙要塌啦!!”靠的近的士卒发现了墙壁的裂缝,大声示警道。
坞堡壁周围的士卒,无论黄巾还是私兵皆是四散。
“轰!!”
“咳咳咳!”离得近的士卒被烟尘灌了满头满脸,连声咳嗽起来。
而远处,在几千人的愣楞的眼神中,那座刚刚还挡在大家面前的坞堡壁,竟然就那么轻而易举地被攻城车撞塌了。
“哦!万岁!!”呆滞了片刻,就有人高声欢呼起来,见到自家的攻城器械立了大功,一个个精疲力竭的力夫也是露出了笑容,加入了欢呼的行列。
远处山坡上
“呃~”公孙度看着因为墙壁倒塌而激起的漫天烟尘傻了眼,嘴唇微张,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好半天他才回头对柳毅道:“你说得对,确是大材小用了!!”
“不过,能增加士气。”柳毅看到底下的士卒在欢呼,笑着道。
坞堡攻破了,一切按照事先安排,士卒举着长矛跟进,收押俘虏,占领武器库,清点粮食财货,有条不紊,井然有序,一点不像饿疯了的黄巾军。
坞堡内部,到处都有厮杀的痕迹,看来陈家的私兵反抗的不在少数,田健挥手,扇开眼前的尘土,细细察看起坞堡内部的细节。
坞堡壁上肉眼可见新旧交错的痕迹,看起来是在原来的庄园底子上加高的,基础不牢,怪不得一撞就塌。
不一会儿,就有士卒禀报:“将军,陈家被灭族了,老老小小全死了。陈家看来平时对待奴仆挺狠的,那些奴仆杀疯了。”
田健皱了皱眉头,道“不是下令不许再行杀伤了吗?督兵!”
“在!”立刻就有手持大刀的壮汉上前应声。
“你等前去巡视,若有私自劫掠、杀人、淫辱者,无论敌我,斩!”
“诺!!”督兵一個个冷着脸进入坞堡,周围的士卒皆避之唯恐不及,督兵的出现,仅仅用十一颗不听军令的头颅,就让这些新兵认识到了什么叫做军令如山。
当公孙度在山坡上看到士卒一车车从坞堡往外运送缴获时,就知道这场短促的“攻城”战落幕了。
“回去吧!”公孙度正要上马回去,不料却被一旁柳毅拉住,公孙度回头,不解地看向对方,就见柳毅虎目含泪,肩膀耸动,显然是情绪积累到临界点了,他涩声道:“大兄,为什么是我?”
柳毅的语气中满是委屈,这几日柳毅编练流民,第一次感受到了掌管大军的畅快,然而随着他对这支黄巾军的彻底掌控,柳毅也就明白了公孙度的用意,公孙度是想让他来掌控这一支东莱黄巾军。
多年的相处,让柳毅对公孙度极为信任,他不会妄加揣测公孙度的意思,他只是不解,为什么会是自己,大兄不想让自己跟随他了吗?嫌弃自己能力低微吗?还是自己哪一点让大兄生气了?
此刻这位掌控大军的渠帅,胸中满是委屈,眼中溢满了泪水,呆呆的望向对面的公孙度,企图得到一个解释。
公孙度看向眼前流泪的汉子,这个无论是前身还是自己都奉上绝对信任的汉子,公孙度自己没有兄弟,柳毅对他来讲,就是亲生兄弟,是能托付生死的那种。
这些年相处的回忆涌上心头,他的胸腔像是被一张大手紧紧握住,也是酸胀得难受。
过了许久,终于,公孙度露出了兄长般的暖笑,他双手搭在柳毅的肩膀上,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因为你是我最信任的人。”
“这些年,你跟在我身边,你的能耐我很清楚,方面之将绰绰有余。青州的民乱是一场大机遇,它不是短时间就能够平息的,自从我们遇到了这些流民时,我就决定了,一定要趁此机会掌控东莱,但是辽东与东莱远隔海峡,必须得有亲信将领前来统帅。”
“要论才能,你不及文远,论经营策略,亦不及子仲。但这二人,我不放心让他们在这青州自立。放心者,独你一人耳!”
柳毅闻言,用大手胡乱抹掉眼眶的泪水,眼神里满是坚定,用略带颤音的嗓子道:“大兄放心,这东莱之地,我拼死也要替大兄守住。”
“不用拼死,”公孙度连忙摆手,然后从鞍袋里掏出一副图册道:“这东西本来是想离开前给你的,趁现在,一便与你罢。”
公孙度摊开手中的地图,用极为严肃的语调道:“伱听着,农民起义,最大的威力在于破坏。而你要想在东莱之地扎根,唯有建设。
这一次,我让你营中的工匠学习了各种攻城器械的打造,如今日一般,你使用攻城器械将这东莱郡平原上的豪强坞堡,一个个都给打下来。官军要想进剿,补给后勤都是交由当地豪强组织,一旦没了豪强,官军没有了粮食补给,没有力夫运输辎重,根本无法进剿你等。
后营的妇孺老弱送进山里,利用地形修筑城寨保护老幼,先将山区附近的坞堡拔掉,利用那些豪强的粮食,农具耕牛,趁着未入冬,先种一茬冬麦。明年收了麦子种粟,时间应该来得及。有了粮食,东莱郡也就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到了明年,我会从辽东给与你支援的..你这段时间,注意收集工匠..不要破坏船厂....”
公孙度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柳毅点头,不时用自己随身带的小册子记录。
“大兄,种这么多的粮食,不怕官军来破坏吗?”柳毅疑惑道。
公孙度四处望了望,低声道“这话,我只对你一人讲。”柳毅提起精神,赶紧点头。
“青州的地形,南方是泰山山脉和沂蒙山区,这里的地形,千山万壑,难以通大车,根子上就决定了从南方进入的军队,规模大不了。
东莱两侧临海,没有水军,也威胁不到你。
而西方的乐安,有大河阻挡,有淄水、胶水、潍水,正是水路纵横之地,除非是冬季结冰,否则也很难有大军开入。
从地形上看,青州其实是个割据之地。”
公孙度提起刀在地上勾画去青州的地形起来,口中继续道
“与徐州交界的北海国,正是位于泰山余脉,在徐州搅起大乱的徐州黄巾,才被陶谦赶进沂蒙山区,那个只会让梨的孔融,我可不觉得他能对付得了那些入境的徐州黄巾。
加上青州如今的局势,到时候清徐黄巾合流,那可热闹了,即便那焦和率军回返,也不一定打得过。
总而言之,短时间内,没有谁能打过你。”
这番有些神神叨叨的预测分析,柳毅却是不假思索的选择相信,听得十分认真。
公孙度见柳毅一直皱眉,故而缓声道:“你呀,压力不要太大,替我守住东莱这个桥头堡即可,我让闫信那小子留下来帮你,他在军事上有些急智,还有就是用好那些老兵,其中有个叫张剑的,荆州人,打过武陵蛮,山地作战你听听他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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