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生意确实不错,交了1角5分的车份儿后,还剩5角5分。
日常支出了4角,余下1角5分。
距离买上纸笔的时间更近了。
秦九章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大杂院,妹妹萱萱看他没带好吃的,眼神中闪过一点小小的失望。
但秦九章立刻从背后拿出了一串糖葫芦:“哈哈,给你的!”
小姑娘的神情变化得很快,马上多云转晴:“哥哥最好了!”
“其实不是哥哥买的,是天桥的杨姐姐。”秦九章如实交代。
“杨晓寒姐姐?”秦萱萱已经咬住了一颗,连忙停下嘴,“那还是哥哥你吃吧。”
“为啥?”
“杨姐姐知道我吃了她给你的东西,肯定不高兴。”
“行了,傻妹妹,你吃就是我吃。”
秦萱萱还是不同意:“我吃两个,剩下的给你。”
穷人嘛,这么点东西也是很珍贵的。
“我不吃小孩子的东西。”秦九章说。
看萱萱的眼神中依然满是不相信,他只好从糖葫芦串上拔下一颗,“我吃一颗,剩下的都给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杨姐姐。”
“千万别说漏嘴呦!”萱萱叮嘱道。
秦九章使劲点了点头。
萱萱这才重新高兴地吃起来。
而秦九章看着自己手里一颗圆溜溜的糖葫芦,终究没下口,留了下来。
仅仅四五分钟,秦萱萱就全部吃光,把穿糖葫芦的竹签递给秦九章:“哥,趁着天还没黑,你就用这个在院子里教我认字吧,还能省点火油(煤油)。”
“好的,院里地儿也大。”
秦九章蹲下身,用竹签写了“春夏秋冬”几个字教给她。
萱萱很聪明,不一会儿就认全了。
“再教给你个有意思的,叫做节气歌。”
“啥是节气歌?”
“就是把节气都唱出来,”秦九章解释道,“而且用的还是公历。”
民国成立以后,一直在竭力推行阳历,不惜废除传统的农历,就连节假日都改用阳历日期过。
可惜推行效果一直不太理想。
但公历毕竟是现在民国官方认可的,很多东西必须拿出公历版本。
秦九章边写边说:“咱们先背第一句,春雨惊春清谷天,对应春天的六个节气。”
虽然节气歌很早就有,但公历的节气歌差不多1929年左右才开始出现。
至于后世背的这个简练版本,时间更晚。
秦九章此举算很有“开创性”了。
小福子家的两个弟弟捡完煤核回来,也好奇地上前观看。
“那个字我认识,是天!”其中一个弟弟说。
另一个说:“我也认识。”
“那你怎么不先说?”
“因为我在想它是不是‘大’。”
秦九章并没有排斥他们过来一起认字,但他们的聪慧程度明显不如秦萱萱。
萱萱已经熟练背下全部四句节气歌时,他们还分不清“春夏秋冬”四字。
半个来钟头后,祥子也回到了院子,放下人力车,擦着汗问:“你们在聊什么?”
其中一个弟弟说:“萱萱的大哥在教我们认字。”
“认字?”祥子俯身看了看,惊讶道,“哎哟!九子,都是你写的?”
秦九章微微一笑:“是的,让孩子学点文化,比什么都强。”
“那可不!”祥子很钦佩文化人,“我见着认字的都得叫声爷!”
“你想不想也被人叫一声爷?”秦九章问。
祥子摇了摇头:“想都不敢想。”
“那你的理想是什么?”秦九章问。
祥子哈哈大笑,“这是什么奇怪问题?”
“随便聊聊。”秦九章说。
“我哪有什么理想!现在有一辆属于自己的车,还有个未出生的孩子,感觉已经是我的理想了。”祥子依旧很憨厚。
实际上,在大杂院的一年时光,是祥子最幸福的时刻。
虽然他是被虎妞“骗婚”了,但虎妞对他是真的好。
虎妞难产死后,他才开始迎来人生的至暗时刻,而且是一天比一天黑暗,直到沦落至底。
祥子问:“你会写‘仁和车厂’吗?就是那个车厂的新名字。”
祥子的老丈人刘四爷,曾经就是人和车厂的老板。
虎妞嫁给祥子后,刘四爷看不起祥子,不想车厂将来落到祥子手里,于是就把车厂卖了。
人和车厂也就改名成了仁和车厂。
秦九章提着竹签,轻松写了出来。
“有文化!”祥子竖起大拇指。
他看到秦九章身旁有份英文报纸,又问:“九子,别告诉我上面的洋文你也认识?”
“我要是不认识,就扔进炉子里烧火了。”秦九章说。
祥子更惊讶了:“以前咋不知道你肚子里有这么多墨水。”
“这叫顿悟,”秦九章胡乱说,“王阳明知道吗?”
“不知道,”祥子摇了摇头,还是问自己更感兴趣的问题,“九子,既然你认识洋文,是不是也看得懂上面的内容,知道洋人的世界啥样?”
“当然,你们想听我讲讲吗?”秦九章说。
“想!”
萱萱、祥子,还有小福子的两个弟弟异口同声说。
声音惊动了屋里的小福子,她打开门看到两个弟弟都在秦九章的屋门口,于是问:“你们在干什么?”
较小的弟弟说:“姐,快来听故事,洋人的故事!”
这个时代的人别说获取知识了,就连获取信息都很困难。
小福子白天不愿意出门,省得被人说闲话,就连上厕所都要等到院子里没人才悄悄出来。
“不了,一会儿你们再讲给我听吧。”小福子说。
秦九章知道她的想法:“没关系,就当普及文化常识。”
祥子也说:“就是,福子,这会儿大家都在吃饭,院里没别人。”
“真的可以过去?”小福子怯生生问。
“学文化,才能挣大钱。”秦九章说。
一提“挣钱”,小福子终于咬牙迈步走了过来。
秦九章不知从何说起,随口道:“你们都听过英吉利国吧?”
“听过,老厉害了!”祥子说。
“其实,英吉利国的本土面积很小,也就和咱们直隶省差不多吧。”秦九章说。
“啊?这么小?”祥子感觉不可思议。
“没错,”秦九章说,“而且法兰西国也不大,他们的人口同样不多。”
“听说洋人的膝盖不能弯,是真的吗?”小福子问。
“当然是假的,”秦九章说,“洋人和咱们都一样,除了外表上有一点细微差别。”
小福子问:“那洋人也有皇帝吗?”
“有的有,有的没有,”秦九章说,“比如英吉利国就有国王,而且曾经在位时间最长的还是一个女王。”
小福子大惊:“女王?”
不等秦九章继续讲,小福子的人渣父亲回来了,大声质问:“不干活,在那儿干啥?”
小福子小声说:“爹,我们在听九子哥讲洋人的故事,他还教大家伙儿认字。”
“什么洋人的故事!咋的?你还想接洋客人?”二强子今天心情似乎很不好,“今天挣了几个钱?”
小福子一听,眼泪都快下来了,从包里掏出四角钱:“这是今天我挣的。”
二强子一把接过来,塞进脏兮兮的口袋里:“别整那些没用的!芋头蒸好了吗?”
在他看来,小福子闲着就不对。
“我这就去。”小福子连忙离开。
秦九章叫住了二强子:“二强哥,学文化是好事。”
“有啥用?”二强子哼了一声,“东城有几个车夫,还是前清的秀才哪!你有他们有文化?”
秦九章懒得和这种人渣计较,冷冷道:“那可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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