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梦无痕 第一卷第七章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足雪，为有暗香来。

    站窗前望着客栈院里墙角边的一树梅花，我叹了一息。

    近午时分，跟随爹身后一同进宫贺寿。

    入神武门，穿午门，又过保和殿，刚踏入乾清门便已听到乾清宫里的山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我当是来晚了，忙催着爹快走两步，他笑道“急什么，没晚，我们不会晚。”

    他似胸有成竹，抱着怀里那幅贺词。不疾不徐的迈着步子向里走。迎面来了太监。行过宫礼后接过贺词喊道“汉白旗都统，魏大人携家室到”。

    ‘携家室？’这一句话听的十分别扭，总让人觉得似乎这次赴宴我是一个极个别例外一样。

    未进宫门，爹先交待“待会进去，不要乱说话。只合着一起呼声万岁就可以了，一定要记下。皇上不问，不可乱答。”

    我急忙应了。心想，你以为我傻呀？不要命了么，敢在这这个时候胡乱说话！

    进乾清宫，行了叩拜礼，呼了万岁，表了贺词。但见有太监过来接迎爹去就座。偏把我落在了这里。

    登时我傻了眼。悄悄抬头眯了一眼，呆道‘明明这里没设女坐，都是些七老八十岁的老头。干嘛爹爹偏把我带来。莫非是要尴尬死我。。’

    爹爹入座，但见我的眼神，特地向我摇头示意‘上面坐着皇上，不要乱动。’

    只好我又扭回头像是等着发落一样继续跪在那里。

    “起来回话。”

    听着皇上开口，我满头冷汗站了起来。只觉众目睽睽，被人看的毛骨悚然。又听到“看着朕，说出你的名字！”

    我觑视，但见圣威一脸沉色，说不出的令人害怕。眼下坐的都是老人，唯独只有我一个女生，愈是心下颤抖，总觉得被人在戳后背骨一样。实在是令人生毛。

    我颤抖着说“魏。魏晓蝶”

    随即他沉闷一声“魏魏晓蝶？！”

    我应，只听哗的声满堂笑声。

    明摆着生怕众目睽睽下惹人生丑，偏偏出了这么一折。就连皇上坐在上面都笑了。弄的我愈加不知所措。

    又问道“为什么不敢看朕？”

    我冷“切？？”一声，暗暗一笑，心想道“你是鬼么？干嘛要怕你。”心里头一琢磨，又道是觉得‘机会难得，好容易进一次宫，连皇帝的面都没看一眼，岂不是可惜？？’于是又想到这可是他让看的，又不是我执意犯上。

    鼓足了勇气这才直了头回看向他。

    “再说一遍你的名字！”

    “魏晓蝶”

    “嗯”满意的他笑了起来，对着众人说道“到底是长了两岁,懂事了。”

    又道“那会儿河南正发大水，一连几十张奏折硬把朕从塞外叫了回来，刚过保定，就见这丫头骑着快马‘直’冲进了队伍。还以为又有奏折传到，朕掀帘子一看，原来是这丫头正和卫士撅嘴呢。朕问她怕不怕死。她倒是一鼓作气跟朕较上了劲儿。问她是谁家丫头，她也不说。只说是‘一人做事一人当’，变着法子的要替另一个丫头开脱。”说着他又笑起来，道“还以为朕马技不如她，说是朕要骑马追上她才告诉朕她是谁家姑娘。”只听满堂又是一阵喝笑。待得几个拍马屁的人都坐下后，皇帝又叹了一息道“那会听那传话太监说，都到终点了，怎么好端端的掉下山去了。”“一连几个太医都说没救了，朕还说，可惜了这么一个丫头，没想到今天朕七十岁大寿之日她竟活生生的站在了眼前。。。”说着又开始叹笑

    旁边有人不时起身奉承，说道“偏在这大寿之日起死回生，皇上这是天宫赐福啊！”

    说着又开始山呼‘万岁’

    我站原地听着，好笑的差点吐出血来。一个个马匹精，竟把我的事情搞成了故事似的。

    过来一太监要接我去坐。皇上看似高兴，偏在台下番邦席位边上特地设了一个小席。专供我的位子。我还想，爹为什么偏要带我来皇宫，原来这是皇上早有预谋啊！

    不过，对这皇座下特设的这一不二之席，也绝是万万人都想不到的，可谓是无上荣耀。于是特地又跪地向皇上谢了两声。

    正要随太监去坐，这时爹突然站了起来，说道“皇上，小女临来前说是特地为皇上准备了一份贺礼，就连下臣都未曾让看上一眼。此时见到皇上想必是一时高兴又给忘了。。。。”

    经他这一说，我这才猛地想起，昨晚上街确是为了准备贺礼，可偏偏一时大意给忘了，回来后对着小竹大闹了好一会。去买东西偏偏成了打架闹事，小竹因为没有及时提醒也难过了好一宿。可又能怎么办？！

    心下无计可施，只好挑烛夜战。拿了笔墨想画幅山水送给皇上，可又一想送画这么老套的事情，想必到时会数不胜数。一时又拿不定了主意。偏此时刚画了一个头绪又被过来送水的小竹给弄湿了。

    倒是巧合下让我想到了一个典故。

    将那不成样子的画卷左改又改，改成了一个四不像。当时我给小竹看了一眼，问她这是什么，她左思量右思量，想了半天冒出一句“如意？”

    我当下一笑，说是本来想画一幅耕田图，偏被她这一句提醒了我。于是当下取名为“如意！”

    后来爹爹进房，听说我为皇上也准备了贺礼，高兴的想看看是什么来着，可为了保密，硬没让他看！

    “哦，竟有此事？”皇上高兴道“礼在何处？朕要看看。”

    我心下一惊，心想若不是爹爹提醒，许是自己早就把它忘的一干二净了。

    那皇上接过太监传上的画卷打开后，惊了半晌，愣是一句话没说。

    我当是他看出了其中端倪，怕是要说我欺君罔上，心下又是一揪。可正当我怕的要死时，他大笑道“如意！”哈哈。。。“好一个如意！”

    只听皇上在那笑了，弄的我头上的汗一会冷一会热的，又是惊又是怕的，竟一时没发现旁边有人叫我。

    那在旁侍候的太监推我说“有人在叫姑娘。”

    我转头一看，竟是昨晚帮我捉贼的那个李公子。正在一旁番邦座位上向我招手。

    我回笑给他，他举杯约我同饮。我暗暗一摇头，示他“我不会喝”

    他不悦，似要起身硬要相陪。生怕因此惊了皇上，无奈下我举杯对他喝了一盅。他当下回转座位高兴起来。可这身体自打从我醒来就没敢喝过酒，病秧秧似的吃饭都显无味，更何况喝酒呢。时下脸上顿觉如火烧一样烫手。

    不一会上来两位少年。当即跪在台下磕起了头。说道“祝皇爷爷万寿无疆”

    我刚要伸手夹菜，哪想到瞥见下面二人时，竟又吓的把菜掉回了盘里。忙扭头遮掩。时下两人却直直看起了特别席位上的我。我也吃惊万分，万想不到这两人竟是康熙的孙子。那偏胖一人见我遮掩，许是感觉怕他，对我生生挑了两眼。似是要说“呀？！冤家路窄啊！”

    那偏瘦一人对皇上高兴道“回皇爷爷，时下历儿又赢了一个赌。”

    康熙正值兴头，开心的招手让他过去身旁。将他搂在怀里笑道“历儿又赢什么啦？”

    那历儿笑道“昨晚我和弘昼出去逛灯会啦，都说是佳节盛世，人多的不得了！当时我们兄弟二人打赌，就赌今天来宫里贺寿的人一定比灯会上的人要多。所以我赢了！”

    那皇帝愈加高兴，怀抱着孙子笑不成声。

    弘历又道“皇爷爷，昨晚历儿遇到一个谜语，想了一夜也没想到答案，想这天底下最聪明的人莫过与皇爷爷了，所以想来请教皇爷爷。”

    那皇上高兴道“哦？这世间竟也有事情能够难倒我们聪明的历儿？”

    他瞥了一嘴道“皇爷爷听好喽”说着摇头道“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

    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

    那康熙帝左右沉思。我打下头看着。打从刚才他拢那历儿进怀时我就隐隐感到一股浓浓的厚爱，心想，这历儿恐怕就是传说中的乾隆皇帝吧！愈是猜想，连康熙爷都那么宠爱，难怪他能顺利坐上皇帝宝座，只不过。。。昨晚我。。。竟然。。泼了未来皇帝一脸冷水。后果呢？。。。。后果会是怎么样的。。。我傻眼看着上面坐在康熙怀里的那个与我相当，不过十一二岁的小伙子！

    旁边传来一声轻嘘。

    转头看见那李公子正对我暗使眼色，像是在问我‘有没有想到答案？’

    我暗暗摇头，心想‘我哪还有心思想那东西，还是想想后来会怎么死吧！’

    扭过头自己独浊一杯，刚放下酒杯才想起，我喝的竟然是酒！刚才那杯还没消化下去呢，这又不知不觉的又喝了一杯。。一时间胸口发闷，猛咳了起来。。

    那弘历瞄我一眼，嘴边坏笑道“皇爷爷，那里像是有答案了。。。”

    随即所有人都把眼神转到了我这边。把我弄的是啼笑皆非。看那对面弘昼似嘲弄又似讥笑的面容。我当是“完了，摆明了这是借着皇上的面儿来公报私仇了。死定了。。。”。

    皇上悦道“果然是聪明伶俐，朕都还没想到的问题，竟然已经被你想到了。。快说说，答案是什么？”

    我又猛咳几声，正心下揣摩要不要直截了当的告诉他说“我没答案”。他却随即又道“答对了有奖”

    “那若答错了呢？”我一字一句的未经大脑犹豫脱口而出。而紧接着又对自己这句不该问的问话登时傻了眼。一时间各种眼神接踵而至，水深火热的全落在了我身上！

    “对了有奖，错了当然也要有罚喽！”那弘历站边上未加思索的还了回来。

    皇上当即笑道“朕的子孙个个聪颖，唯独弘历愈加让朕宽慰，三岁可背论语，七岁就已降服野驹。朕也为之欣慰。所道是‘赏罚并重’，可也言之有理。不过今天是朕寿辰，喜庆日子，有赏！罚嘛。。。”他忧郁了一番后，道“就免了！”几字一气喝成，当下喜的众人又是一阵山呼。

    我瞥见那人紧锁的眉头，猜想到他万分失望。可我倒是觉得是好事一桩，既有奖拿，又能显出比他聪明，实在是两全其美。谁让他昨晚笑我没头没脑呢。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我低头在桌上画了起来，随即听那康熙爷道“朝鲜王向来对我大清文化深有兴趣，今天借此佳时何不也来试试？！”

    我当是他对番邦席位上某人说的，万没想到此时那李公子站了起来，回说“皇上圣意难却，孤王自是心领，只是，昨晚灯会上已经有人让孤领教了中土文化的深邃”并把眼神投到了我的身上，又道“所以。。。孤王也不便再出来献丑了。。。”

    随即伴着众人的笑声坐回了座位。

    那康熙爷直直把眼睛投到了我身上。我登时被他的眼神吓住，实不敢细想他是怎样理解那李公子，哦不，应该是那朝鲜王的话。配之他时才看我的眼神，这康熙皇帝又如何看待呢？？？

    他不耐烦的问道“答案可有了？”

    我直瞎想那朝鲜王和弘历的事了，一时竟没听见康熙的问话，又转过半时，那太监推起了我，气道“皇上喊你呢！”一瞥脑袋气道“真是不知好歹！”

    “有答案了么？”皇上又问一遍。

    我结巴着答说“有。。。有了。。。”

    他脸色大悦，喜道“说来听听！”

    “黑不是，白不是，红黄更不是。。应作是青。和狐狼猫狗仿佛，既非家畜，又非野兽。作是犭。二者相加不正是个猜字？！而后一句诗不是，词不是，《论语》也不是。对东西南北模糊，虽为短品，也是妙文，可谓是谜。回皇上，小女猜想应是出题者故加捉弄，赏给大家一个小小的‘猜谜’游戏。。。”

    登时，满堂喝彩。那皇上刹那也笑了起来。宝坐上笑的合不拢口。随即道“赏了！”

    太监上前听旨，俯在康熙身前小觑了两声，转眼走出了乾清宫。

    不大会抱了一件礼物上来，上盖大红盖头，缓缓从大门而入，由中走过，穿人眼目之下走上宝座。康熙提笔向上附镶两字，喜道“你送朕如意，朕也送你一件如意！”随即大笑起来！

    太监将那赏赐送上前来，我掀起盖头大吃一惊，是一把绝好的檀木古琴。上书康熙御笔“如意”二字！

    自知这礼非浅，我当下接过赏赐跪地谢恩。“谢皇上赏赐！”

    他大手一挥，悦道“起吧！”

    那旁边弘历两兄弟走了过来，悄悄道“果然是厉害的丫头！”

    我侧耳听着，见那弘昼似佯装打量古琴，小声道“敢不敢出去再比试比试！”

    我浅笑，悄悄道“有什么不敢的，只怕两位阿哥输之不起，到时耍起无赖，硬要报复昨晚一事，小女可不敢拿命来比！”

    他二人转头窃窃私语道“好一个牙尖嘴利的丫头，四哥你看怎么办？！”

    那弘历跑上宝座，俯身到康熙耳前，悄悄说了两句。随后康熙把眼神投了过来。我正琢磨他在说我什么呢，谁知康熙爷双眼一眯，笑道“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