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菲扶持唐靖雨在不远处找了个浅浅的山洞歇息。一连几日,渴饮山泉之水,饿了有慕容菲采来的野果,偶尔也会打些野味过来,日子倒也过得有滋有味。慕容菲在为唐靖雨包裹伤口时已经用了疗伤的圣药,胸口早已不觉疼痛,加之慕容菲把固本强原的珍奇药丸当作了瓜子嘣豆一般,让唐靖雨吃下,因此唐靖雨外伤已经痊愈。
这日傍晚时分,唐靖雨与慕容菲说笑几句,忽然忆起几日来没能做功课,打算修炼一番,也好加速恢复体力。唐靖雨过去洞里一角端端正正坐好,说是个山洞,其实不过峭壁之下,向里凹进三尺见方的一处浅穴而已。唐靖雨眼观鼻,鼻观口,平心静气,双手交叠,置于小腹之上,缓缓催动内息流转。初时不觉有何不妥,内息沿经脉下行,突然丹田一阵剧痛,如同针刺火燎一般,内息至此纠结不畅,慌忙散去功力。
慕容菲目不转睛注视唐靖雨用功,眼见唐靖雨气喘吁吁,脸色惨白,头上豆大汗珠滚落,慌忙取出鲛帕把唐靖雨额头脸上汗水拭去,柔声劝道:“唐大哥,先歇息一会,待身体复原之后再练不迟。”
唐靖雨点了点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心下泱泱不乐。原来唐靖雨那日被“华山四绝”老大文墨涵击中后背,肺腑受伤过重,本来不该妄动内功,可是唐靖雨几番竭尽全力,加之又受重创,因此雪打经霜之下,真气郁结,血脉滞塞,真气已难自如流转。
两人虽然独处一洞室,几日下来,已届心灵相同、亲密无间之境,对于男女之大防虽不很理会,却不肯再进一步。因此两人虽仅隔咫尺,仍能做到持之以礼,相敬如宾,不过是言语说笑而已。尤其唐靖雨嘴里虽然油滑,骨子里仍是光明磊落之人。所以闻得少女身上幽香,沁人肺腑,蚀魂销骨,不免想入非非,恨不得软玉温香抱得满怀,行止却老实得很,唯恐唐突佳人。
这日唐靖雨无心说笑,与慕容菲敷衍两句,早早歇下。空间狭小,两人并肩背靠洞壁仰卧,唐靖雨心事重重,寻思还有几多大事要办,如何睡得着,又怕慕容菲忧心,所以闭目假寐,直待慕容菲传出均匀轻微的鼻息之声后,方睁开双睛,思量心事,刻下有三件要事待办,赴洛阳与沈兰亭会合;为杨明山报仇雪恨;以及赶赴华山援手梅萱。可是自己这个不争气的身子不知何时才能复原,想到此处,心乱如麻,不由有些英雄气短之概,琢磨许久方昏昏沉沉睡去。
夜半时分,外面忽然起了风,山里面夜里本就很凉,这会更是寒意浓浓。唐靖雨功力丧失,衣衫单薄,难御风寒,从睡梦中冻醒,正在瑟瑟发抖之际,或许慕容菲亦感觉到了凉意,一个温软的身子依偎过来。唐靖雨真个软玉温香抱得满怀,反倒没了绮念,心底充满了柔情蜜意,这个姑娘对自己如此情深义重,此后绝不可负了她的情义,能得如此美眷,亦是我唐靖雨前世修来的福分,两下里相依相偎,唐靖雨甜甜进入了梦乡。
早上一觉醒来,唐靖雨睁开双眼,见洞室里有阳光透进,暖意融融,却早已不见了慕容菲。忆起昨夜旖旎春光,只当是做了个美梦,却亦忍不住再回味一番。这时慕容菲进来,不知哪里找来几个果子,如鹅卵大小,通体彤红,香气怡人。唐靖雨见慕容菲面色如常,并无扭捏之态,不免有些惭愧。
接下来几日,唐靖雨仍不死心,又试着练过几次内功,每次除了丹田疼痛、满头大汗之外,均无功而返,软绵绵提不起一点内力。慕容菲自是善解人意,温言款语的解劝。唐靖雨心下烦恼,却不愿慕容菲着急,只得强颜欢笑。这夜待得慕容菲睡去,唐靖雨又盘腿坐下,深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催动内息,沿经脉下行,试探几次,仍然难以冲破滞碍,同时丹田疼痛难忍。
如不散去功力,可能会走火入魔,然唐靖雨把心一横,决心孤注一掷,稍稍缓了一缓,喘出一口长气,催动内息,急速流转。内息如同脱缰野马,沿经脉冲去。唐靖雨只觉丹田滞胀,奇经八脉,火烧火燎,如同万箭穿心,忽然耳内一声轰鸣,张嘴喷出一口鲜血,眼前一黑,就此不省人事。
朦朦胧胧之际,唐靖雨有了知觉,只是感觉天旋地转,虚弱之极。慢慢有些清醒,似乎身子微微晃动,耳听外面有马蹄声和车轮的滚动声,渐渐明白,自己身在一辆奔驰的马车之中。头部所依,软软绵绵,舒服之极,唐靖雨睁开双眼,正好与慕容菲秋水双眸相对。
原来慕容菲怕唐靖雨身体虚弱,难耐颠簸之苦,因此让唐靖雨倚在自己怀里。慕容菲扶唐靖雨挣扎坐起,轻轻擦去唐靖雨额头虚汗,柔声说道:“唐大哥,你这是何苦呢,你不知道,人家看到你的样子,有多难过。”说着,眼里泪光隐现。
唐靖雨心底一酸,握住慕容菲柔荑说道:“菲菲,我唐靖雨何德何能,值得你如此眷顾,就是粉身碎骨,也难报答你于万一…”慕容菲伸手掩住唐靖雨嘴唇,幽幽说道:“唐大哥,不要说这些见外的话,这是人家心甘情愿做的。你要是…人家活着还有甚么意味。”这是慕容菲第一次当面吐露心声,唐靖雨心下感动不已。
慕容菲见唐靖雨默默不语,反手握住唐靖雨,说道:“唐大哥,不要这样,人家还是喜欢那个神采飞扬、意气风发的唐少侠。”唐靖雨微微一笑,说道:“说得好,是我太心急了,菲菲小姐所言,如同醍醐灌顶,唐某当铭记于心,放心好了。”说吧,两人相视一笑。
原来那日慕容菲并没睡着,只当唐靖雨和之前一样,会浅尝辄止,没承想唐靖雨做了孤注一掷的傻事。当慕容菲发觉事情非比寻常时,唐靖雨已经奄奄一息。慕容菲为唐靖雨喂下了身上唯一一颗保命的金丹,然后背负唐靖雨下山,重金觅得一辆马车,然后驱车直奔洛阳。慕容世家世居洛阳城东,慕容菲寻思以唐靖雨内伤之重,恐怕只有父亲密藏的一颗“小还丹”能够有此疗效。
慕容菲为了行止方便,早已换了男装,在一处城镇,慕容菲下车买回一些路上吃的干粮,并为唐靖雨购得一身宝蓝色长衫,换下那身不合身的锦袍。慕容菲为唐靖雨修整一番,仔细打量,除了脸色苍白之外,剑眉星目,果然神采非凡。慕容菲点了点头,笑意盎然,显然对自己的作品非常满意。唐靖雨自然明白慕容菲是要带自己面见家人,所以由得慕容菲摆布。其实唐靖雨内心不愿以病歪歪的样子进入名震天下的慕容世家,可亦不好辜负慕容菲的一片心意,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一路之上,昼行夜宿,离洛阳越来越近。唐靖雨身子有些好转,歇息之时,就有慕容菲扶持走动一下,只是仍然虚弱的很。车上两人对坐,唐靖雨精神好多了,两人随意说笑,或是谈些武林逸事,其乐融融,完全不觉长途奔波之苦。
唐靖雨脑际亦会闪过沈兰亭和小玉,忧心二人安危,却不敢露出声色。从慕容菲的述说中,唐靖雨这才知道,慕容菲居然还是“离山圣母”的高足。“离山圣母”,一套“迷情剑法”和“珠花飞叶”暗器鬼神莫测,久负盛名。只是离山圣母恍若神仙中人,很少踏足凡尘。而离山圣母名声之所以轰传天下,就是因为桀骜不逊的烈火神君曾败在离山圣母手下,中了离山圣母一枚珠花。离山圣母所用暗器本无出奇之处,和普通的珠花没什么两样,前面针刺略长,只是手法神乎其神,可以数枚同发,如同蝴蝶翩然、落叶缤纷,似慢实快,防不胜防。难得慕容菲能得离山圣母青睐,得以列入门墙之下。那日,慕容菲也是借助一枚珠花惊走了不可一世的烈火神君。
唐靖雨闻听那晚的灰衣人居然是烈火神君那个老魔头,暗暗咋舌,而老哥哥能在这个老魔头手底保得性命,实属不易。待得慕容菲从容说完,唐靖雨笑道:“慕容大小姐得天独厚,身兼两家之长,难怪身手如此了得,愚兄深感与有荣焉。”慕容菲笑道:“少酸了,算起来,我师父俗家乃是我母亲的姑母,后来与我一见投缘,这才收了我做衣钵传人。”
这日时近晌午,天气炎热,车夫在辕驾上请示道:“公子,前面是家酒馆,能否歇息片刻,再跑下去,只怕我这马儿承受不起了。”慕容菲答应了,马车缓缓停住。慕容菲扶持唐靖雨下车,丢给车夫一块碎银,车夫道了谢,自去后面照料马匹。
酒馆门楣之上,斜插一面杏黄旗,上写三个大字“桃花村”。墙角倒真长有一棵桃树,花团锦簇,开的正当其时。酒馆铺面不大,沿墙搭起一顶草棚,下面摆放数张方桌,几个方凳。酒馆虽然简陋,不过三面透风,坐在下面倒也凉快。
慕容菲扶唐靖雨在靠墙一角坐定,店里的伙计望见两个衣衫光鲜的公子哥光临,早已拎着茶壶和两个茶碗跑来,殷勤的倒满两杯茶水,满面堆笑的招呼道:“客官,您要些甚么?”慕容菲打量这么一个荒郊野店,不会有甚么可口的东西,随手丢过一块碎银,说道:“把你们拿手的好菜都摆上来。”那伙计躬身接过,眉开眼笑的说道:“客官,您稍侯片刻,马上就好。”说着转身巅巅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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