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依淡然说道:“唐少侠,东方文英与我有救命之恩,我柳依依不能不报。自此之后,两不亏欠。你要答应我,忘掉百草谷,忘掉依依,忘掉这里的一切……”
唐靖雨惶然道:“姊姊……”
柳依依心底一酸,摇了摇头,断然说道:“靖雨,你等在这里,一会颜先生送你出谷。”说完,转身向外走去,唐靖雨痴立当地,却没看到,柳依依出门之际,两行珠泪已然滑落。
唐靖雨耳听着柳依依的脚步声远去,心中怅然若失。直到司书跑上楼,方才回过神来。司书有些羞涩,红着脸道:“唐少侠,颜先生在楼下等候。”
唐靖雨笑道:“多谢姑娘。”
司书脸更红了,去内室拿过颜容的药葫芦,当先跑下楼去。唐靖雨随后走下楼来,见颜容等在楼下,忙躬身施礼道:“靖雨多谢前辈厚爱。”
颜容笑道:“小兄弟不要客气。”颜容见唐靖雨如此风采,亦不由暗叹一声,怪道柳依依那等心高气傲之人,亦肯为他行此金针度穴之事,怕只怕好事难偕呵。
颜容说道:“柳堂主和银花婆婆迎候宫主去了,小兄弟且去我那儿,一会老夫送你出谷。”
唐靖雨忙谢道:“有劳前辈。”
颜容当先出去,有益考较一下唐靖雨轻功火候,暗自提气,双肩未晃,看似不很着力,脚下却如行云流水一般,一掠数丈,沿游廊疾速前行,穿门过院,瞬间到了那排精舍之前。颜容停住身形,正欲转身看唐靖雨拉下多远。唐靖雨的话音已在耳畔响起,倒是唬了颜容一跳。颜容不由暗暗称奇。
唐靖雨奔行之速固然罕见,起落间无声无息更是神奇。他却不知唐门除了流云剑法享誉武林之外,飞云纵身法亦是唐门绝技。而唐靖雨更是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单以飞云纵身法而论,早已青出于蓝,超越其父中南大侠唐翼飞之上了。
唐靖雨问道:“前辈,晚辈有些不解之处……”
颜容摆了摆手,把唐靖雨引到了西边的一个套间,一明一暗两间,想必是颜容起居之所。明间陈设简单,一壁却是顶天立地的书架,堆满各种医药典籍,倚窗摆放一个书案。颜容把房门掩上,示意唐靖雨在书案旁木椅上落座。
颜容说道:“小兄弟,老夫知道你有许多疑问,不过时间无多,长话多说。你只要记住是依依姑娘拼了性命方才疗好你的内伤就足够了……”说到此处,外面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颜容忙即噤声不语,却听见一个柔美亮丽的女音道:“依依,本宫却想见一下颜先生。”
唐靖雨心道:“避无可避,这该如何是好。”
“呵……宫主,颜先生正在百草厅等候宫主。”外面传来柳依依的声音。那宫主“哦”了一声,脚步声渐行渐远。
颜容起身去内室拿来一个泛黄的羊皮纸卷,打开之后,上面画满了各种姿势古怪的人形。颜容指着纸卷道:“这是老夫用一颗小还丹换回来的三式剑法,可惜老夫玩味数载却不明所以,老夫留之无用,现把他转赠小兄弟。”
唐靖雨忙辞道:“前辈惠及晚辈多矣,晚辈自惭无以为报,如何敢再领前辈厚赐。何况前辈既肯以小还丹易此三式剑法,可知此剑法绝非泛泛,晚辈更不敢夺前辈之爱。”
颜容笑道:“此三式剑法之繁复,世所无匹,老夫虽未得其精髓,但已熟记于心。以小兄弟天纵之才,将来不难悟出此三式剑法,使之于武林大放异彩,却强似存放老夫铗中,如同废纸一卷。”
唐靖雨推辞不过,忙躬身接过,小心收到怀中。颜容又从怀中掏出那个小药葫芦,倒出一颗小还丹,旋即又倒了回去,连葫芦一起塞给唐靖雨,笑道:“小还丹只有这两颗了,却要珍惜使用。”唐靖雨心知此类异人奇士言出必行,不同于世俗之人,只得满怀感激的双手接了过来。
颜容瞧了唐靖雨一眼,突然正色道:“小兄弟,老夫知你尚有诸多疑问,不过老夫却也有难言之隐。与你息息相关的‘寒钓图’确乎出自水云宫,我能告知你的只有这个。水云宫太上功力之高,只能用深不可测来比拟,可说为老夫平生所仅见。而‘寒钓图’复出江湖,水云宫却是势在必得,因此,小兄弟千万小心行事。”
唐靖雨终于忍不住道:“不知太上与前辈相较高下如何?”
颜容知道唐靖雨有些不服气,笑道:“老夫也是自视甚高之人,向不轻易许人。即以老夫比拟,十个未必抵得上一个太上。何况水云宫尚有四大长老,宫主、堂主、护法等等,身手与老夫只在伯仲之间,断然不可小觑。小兄弟万一遇上,能避则避,千万不可逞强。”
唐靖雨见颜容郑重其事,内心警觉,忙道:“晚辈谨尊前辈教诲。”迟疑一下,不由问道:“不知水云宫却在哪里?”
颜容笑道:“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小兄弟,老夫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知道水云宫在哪里。好了,我们也该上路了。”
颜容找出一口长剑提在手里,与唐靖雨一同出了山庄,展开身法向来时之路疾速掠去。唐靖雨急展飞云纵身法,紧随颜容身后,心底却感慨万千。当真是世事无常,人生难料呵。昨日还是生死茫茫,前路慢慢;今日已是功力尽复,意气风发。想到此处,脑际浮现柳依依那绝世的风华和幽怨的眼神,不免有些怅然。
刚好来到那座“绝情毒阵”。颜容早已了解唐靖雨来时大概,笑道:“小兄弟,难得你如此机变,武功尽失,却能在一个险象环生的绝阵中履险如夷。”
唐靖雨赦然道:“前辈过奖,晚辈要不是东方大哥送的那颗避毒灵丹,不要说寸步难行,恐怕早已尸骨无存”
颜容笑道:“也是小兄弟福缘深厚,碰巧银花婆婆擅离职守。银花婆婆守阵有责,虽未必坚守此地,必然派人钉视。这也是银花婆婆必欲置你于死地的一个原由。”
唐靖雨心思却不在此处,捱颜容说完,方问道:“此座大阵可是前辈杰作。”
颜容摇头道:“老夫于奇门遁甲之学却是了了,此阵乃宫主所步,老夫不过奉命加了个毒字而已。老夫虽非心慈手软之辈,却也不愿多造杀孽,所以多用夺魂摄魄之药,使其知难而退罢了。唐靖雨心知颜容绝非如外界所传之“绝情”,却是面冷心热之人。
由颜容带路,此座毒阵如同一片花海,徜徉其间,美不胜收,却是另一番景致。两人出了毒阵,颜容站定笑道:“小兄弟,恕老夫不能远送,这口长剑虽是凡铁,拿去暂且防身。”唐靖雨与颜容相处不到一日夜,然受益良多,心下感念颜容殷殷之情、拳拳之意,不免生出依依不舍之情。
唐靖雨伸双手接过长剑,挚声道:“前辈厚恩,晚辈铭记,只望早日得见前辈,再领教诲,靖雨告辞了。”说罢,一揖到地,转身向谷外行去。
小溪潺潺,流水依旧,而唐靖雨心情愉悦,却像要飞了起来。脚下如同行云流水一般,转瞬即到了谷口那座天然门户。唐靖雨慢下身形,绕过那座翠屏出来。却见一人拄杖立在那行触目惊心的“擅入者死”之下,手里把玩着那条铁线蛇。
银花婆婆募然回身,阴恻恻一笑,说道:“你这娃娃,如何不辞而别,害得婆婆紧赶慢赶,方才赶上送你一程。”
唐靖雨哈哈一笑,躬身一礼,笑道:“婆婆高义,晚辈心领,却是承受不起。想婆婆当年亦是痴心痴情之人,惜乎所遇非人。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婆婆满腔幽怨,迁怒他人,小可虽不以为然,却深可怜见。太上既不能忘情,何况我辈凡人。小可一孔之见,妄言情义,当与不当,还请婆婆见谅。告辞!”他一番话滔滔不绝,却触动银花婆婆衷肠,只觉心底一酸,全身功力不觉散去,抬头再看,哪里还有唐靖雨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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