睫毛煽动,她小心翼翼地说:“阿姨做好早饭,再等你出去。”
“阿姨做完早饭,就出去买菜了。”周行之得逞地笑笑,现在房子里只有他们俩。
褚悦顿觉不妙,重新挣扎起来,“周行之?!你别乱来!”
周行之只好将其放开,看她坐在床畔,紧张地整理头发,又羞又气地走出房间,心中竟觉得十分可爱。
想起床,起不来。只能拿起手机,安排工作。躺了十多分钟,终于爬起来,看她还在细嚼慢咽地吃早饭。
走至对面落座,看她吃起东西来,总是很认真地模样,细嚼慢咽,也不挑食,只是吃的久,量却不多。
“放假的话,我是不是可以回翠苑?”她看着那杯牛奶,犹豫该不该喝。
“不用,你等我休息三个半小时,我们一起出发。”
他昨晚没怎么睡着,要是贸然开车,怕疲劳驾驶。
“去哪儿?”今天是艺术节开幕后的第一天,难道他要带自己去艺术节?那……不是应该算上班吗?
“乾城市海城县落霞村。”他一字一顿地告诉她。
褚悦心中一震,落霞村是她小时候跟爷爷奶奶一起住的地方。也是爷爷奶奶落叶归根的地方。
握着牛奶杯的手不自觉地捏紧杯身。神情严肃地问道:“我说梦话了?”
“你说你想爷爷奶奶了。”他把她手里的那杯牛奶拿出来,知道她不喝牛奶。
褚悦本是坐直腰身吃着早饭的,听完这话,垂眸,泄气,微微弓着身子。
“好。”良久之后,她吐出一个字。
周行之放下心来,给自己倒杯水,加上几块冰,一口冰水下肚,之前的燥热稍减。
“你要洗澡休息吗?”他在厨房里问道。
她仍沉浸在落霞村这几个字当中,数着自己多少年没有回去过,回去后该怎么跟爷爷奶奶说?先说什么?说大学?说工作?还是说自己多年来与父母的矛盾?工作的艰辛?唯一的好消息,大抵就是自己的画值点钱,奶奶临终前的交代……
“悦悦?”周行之把她从回忆里唤回来。
“嗯,我回翠苑,等你休息好再汇合。”她从衣架子上取下自己的包,要回自己家。
“我让司机送你。”周行之本来是想让她在这儿再睡会儿,但是想到她可能需要准备些什么,便也不拦着。
“不用,你好好休息。”背起她的帆布包,想想,看看手上的表,又说道:“过去可能要住一个晚上,你记得带上一身换洗的衣服。”
看她这般重视,他也不再勉强留她,只是交代她一路小心,到家给自己发微信。
回到翠苑,褚悦洗了个澡,收拾东西,化个妆,对着那幅油画发呆。蓦地摸到口袋里的那个印章,拿出来,对着那幅画说:“爷爷,你看,也会有人给我送印章。”
看着那枚印章,心中更是寂寥。她需要的根本不是这枚印章,是爷爷给她刻章时,家中吵闹的样子。
“我们会再见,以我最好的样子去见你们。”她落寞地对着那幅画说道。
躺在沙发上休息一段时间后,周行之的电话如期打来,他已在楼下。
一路小跑下楼,背着她难得背上的双肩包。
她有些不好意思,因为今天,他应该有很多事要忙才对。
“不好意思,要麻烦你。”她从未跟人提起过回村里看爷爷奶奶,这是第一次跟着外人回去。
又开始跟他客气疏离起来,他还以为两人的关系至少是比上下级要更进一步的。
“没事,我也很久没有回过海城了。”他转动方向盘,启动车子。
褚悦靠着车窗,看着冬日里,窗外萧瑟的街景逐渐远去,高速之后,便再无人烟。
“那个印章,不便宜吧?”她忽然开口。
印章是他找老师特意学的,字是他亲手刻的。
“刻得不好,下次再给你刻一个。”他幽幽地回道。
其实能看得出,找的是个书法大师特意学的,也不知他学了多久,应是有些悟性的,不然也不会让褚悦在醉酒的情况下误以为那是大师所刻。
“印章而已,不必太多,一个就够。”她没想再多有几个印章,有爷爷刻的已然足够。
周行之也不再勉强。
她靠着车窗睡着了,冬日暖阳,仿佛回到小时候。
是被饿醒的,周行之给她递上巧克力,说:“还有十多分钟就到海城。”
其实,她现在很焦虑,前所未有的焦虑。“其实,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来过。上次到海城,还是因为发小去世。他们......也未必就想见我。”
巧克力甜的发苦。
这话听得周行之心中泛起无限怜惜,怎么会不想见她呢?余光看见她的背影全是伶仃。所以,才不喜欢跟人接触的吗?
“他们......是爷爷奶奶?”他不敢想,这些年,她是怎么过的?
“嗯。”车子驶出收费站,下高速,逐渐看见县城的建筑,人也逐渐多起来,看到海平面,海城靠海,是个比较小众的旅游地,生活节奏很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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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里甚至能闻到属于海水特有的咸咸的味道。“你不想见他们吗?”周行之清幽的声音回荡在这辆车里。
“想见的,你可能不明白,什么叫又爱又恨。”
人性总是复杂的,爷爷奶奶爱她是真的,对她的要求高也是真的。画画、写字,稍不努力,就是戒尺打手心,即便比同龄人优秀,他们依旧觉得做的不够好。大概,褚杰安也是这么被他们教育出来的吧,所以结婚后,重心才更偏向他那个重男轻女的老婆身上?
他家跟纪岩家差不多,幸福的家庭总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却各有各的不幸。
周行之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这么评价他家里的人。车子驶入一个地下停车场,两人下车,到酒店前台办理入住。这个酒店,褚悦来过,远处看海的那块礁石已经不见。
残冬腊月,来海边旅游的人并不多。酒店是周行之订的,唯一一间套房。一阵海风吹过,褚悦裹紧身上的羊羔绒外套。
“先上去放行李吧。”周行之看她冷,示意她往电梯走去。前台对着这两个人的背影说:“你有没有觉得那个男的有点眼熟?”
“看人家帅你就觉得眼熟?人家还带着女朋友呢!”另一个前台揶揄她。
套间,其实是个loft,一层一张床,楼上一张床。大概是住在一起的时间太久,褚悦竟已经忽略他的性别,不觉得这么住有什么问题,她睡楼上。
放好行李,周行之在一楼回复一些工作上的事情。褚悦趴在床边的栏杆上看他,一身藏蓝西装,脚上一双拖鞋,倚在电视墙上,不急不徐地说道:“想吃什么?让人送上来还是出去吃?”
这个画面,好像与三年前,她在医院醒来时,一模一样。他真的是,那个救自己的警察。
“海城有道名菜,叫青柠鱿鱼,你吃过吗?”她的声音缱绻,是周行之从未在她身上看到过的温情,像一股清泉涌入耳尖,荡起阵阵涟漪。
“好。”抬眸看去,她正低头看着自己,这个眼神,真的对自己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任由自己陷在她的眼神里,左手的手机不断弹出工作的消息。
“呃......你忙你的,我来订餐吧。”褚悦被他看的有些耳根发热,赶紧躲过,拿起手机准备叫外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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