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算是农历新年的最后一天,家家户户吃顿元宵,就算是阖家团圆,过完这一晚就要继续开始忙碌的生活,为了新一年的活计奔波个没完没了,渴望生活能给自己降临某些奇迹,改变自己牛马的命运。
对于刑天营的众人来说,林川就是那个带给他们命运改变之人,如此丰厚的军饷,如此优越的待遇。他们不仅能娶妻生子,甚至能让一家衣食无忧,让孩子有钱上学,日后还能培养出个状元郎也说不定?
有如此美好的未来,虽然训练艰苦,甚至残酷,但大家依旧没有丝毫怨言。而这一天,太阳升起之前,就在不少士兵正做着美梦时,集合的竹哨声响彻云霄。
一开始大家还以为听错了,直到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大家才知道这是来真的。
从时间上算应该是早上五点,还是在那露天广场,林川已经一身棉服站在了那里,面无表情。
“集合花了两刻钟,看来最近真把你们过慵懒了,这个年该算自在吧?”林川喜怒不形于色。
“今天是元宵节,土家堡晚上还有灯会,但前几天都在下雪,城里到处是积雪,要是有小朋友出来玩,摔倒了可就不好了。所以今天的任务是,在太阳下山以前,扫清土家堡的全部积雪。”
林川话刚说完,所有兵卒都愣住了。扫雪没事,这活是个人就会。但1000人要扫一座城的雪,真是要了亲命了。
“大人,土家堡大小街道百余条,现在住了近万户居民,一座城,真的一天可以清完吗?”还是那红毛短发少年乌兰举手率先发问。
“别问我,我只是下达命令的人,全副武装,自己组队,分工,开始扫雪。日落以前干不完,游戏加码,一天清理土家堡周边十里积雪。再完不成,再加码,清理土家堡周边五十里积雪,直到你们把通往顺天府的官道雪扫完,也是有可能的喔。”林川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终于有队员开始议论纷纷,对头儿这命令产生了些许质疑,要知道他们平日的训练都是为了打仗的,这扫雪显然对提升技战术没有什么帮助,怎么听都像单纯用来折磨人的。
可就在他们交头接耳时,姜戈带着四名黑叔叔,已经拖着铁锹,冲了出去,他们要开始工作了。
老六队的众人也不说话,同样身披战甲,手持铁耙前去铲雪。然后就是靖难遗孤团,这群人对林川的命令也是言听计从,二话不说,投入铲雪。
看到这里,没有人再有异议,直接拿起身旁的工具,开始铲雪。
“都听着,别像傻子一样的拥挤在一起铲雪,自由组队,分工劳动,确保四人负责一条街道,先干完的,就去清理城楼上的积雪。”于谦连忙大声提醒着。
“城楼也要扫吗?围城几十里啊!”有人光想想就麻了。
“头儿的命令是全城,打半点折扣,我们一个都别想落着好,谁敢偷懒,别怪我不客气。”钟兴冰冷地低吼着,对于这扛打击训练的教官,刑天营不论新兵老兵都是有领教过的。
刑天营所谓的全副武装,包括一身黑面硬扎甲,一把障刀,一柄折叠长枪,一支便携连弩,20支箭矢,一个震天雷,一捆绳索,一面小圆盾,一个水壶,一天的干粮,还有止血金疮药麻布。
七七八八算下来,全身要背负最少三十斤的重物,在这种状态下砍人时间太长都能累到吐血,更别说干扫雪这种体力劳动了。
可等真正看过街道后,不少人都陷入了绝望,前两天刚刚下过大雪,城里的清理工因林川要求,已经3天没有上工了。有些地方的积雪甚至能到人的膝盖,这种环境,别说铲雪了,不被雪埋了就算身体素质好的。
大家有很多牢骚,但林川听不见,他端了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食,就靠在了胡同口的歪脖子树下,看着自己的手下忙得跟打仗一样,乐此不疲。
他们需要扒开积雪,将其堆砌在道路两旁压实,露出原本的街道。但几天没有清理,雪的最下面都是坚硬的冰层,需要一膀子力气才能砸开,搬到一旁,那工程量一点也不亚于开山凿石。
林川还可以边吃边欣赏手下们的义务劳动,但大家却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只能嘴里嚼着肉干,手上还在铲着积雪。
平日里,刑天营早在这土家堡出名了,他们被视为这里最强精锐,也是最有钱的兵,身份地位都比一般的城防军高,百姓们多少都有些害怕与之交往。但今天出门后大家都傻眼了,这些军爷竟然一个个全副武装地在铲雪,累得跟孙子一样,都不敢停下半分。
他们的嘴里吐着白烟,全身上下的扎甲缝隙里冒着白烟,脱下头盔,连头发丝间都在飘着白烟,每个人都快累炸了。在这种雪地里劳作,刚到中午,就有兄弟的手指给冻得黏在铁锹之上。不懂事的他竟然硬生生掰开,撕下了一层皮来,鲜血直流。
没关系,不是每人都有金疮药,每人都有止血麻布吗,包扎好了,继续干活。想要完成任务,光划定区域分工不行,还必须讲求效率。
于谦传令下去,每人一次呼吸就必须下一次铲子,一分钟就要40铲,一个时辰就是4800铲。一个人少了,就意味着其他的队友必须补上这个数,不然,最后结果就是集体受罚。
绝对绝对不要有法不责众的想法,在林川眼中,管你是一千人还是一万人,他都敢把你往死里整。他是永远不害怕兵变的,胆敢挑衅他身为长官的权威,下场只会比死还难受。
“这坑货,我是他的妻,还这么练我!”楼燕的一双玉手全冻红了,边骂边干。
“在你是他妻以前,先是他的兵,给他当兵,我们还没习惯吗?”肺痨鬼早就累得腰都快直不起来了,雪地里待太久,他那咳嗽的老毛病都被勾发了。
“大人的安排一定有他的道理,我们听话照做就好。”钟兴一如往常地干劲十足。
“不,大人不是单纯地想锻炼体能,他是在考验新人的执行力。”于谦立刻反应过来,这么庞大的工程量,重复性又高强度的体力劳动是很容易让人疲乏的。况且全城这么大,出现有人偷懒都是正常现象。
但刑天营的入门第一课就是,绝不可偷懒,对待命令没有折扣。这种约束力不能来自长官,而是来自每个人的魂。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必须长官盯着才能办到,于谦千挑万选出来的人马,就是一群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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