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回,有贺清云守着的缘故,我和高辛辞少说了两句,差不多十二点的时候就各回各院了。
聊了一大堆有的没的,我只挑出一个重点:婚宴就定在后天了,请帖在刚刚发完了,而回临江之后的婚宴也在准备了。
我心头颤了颤,很快又恢复平静,又被自己这无厘头的慌张逗笑,不由得想问老天爷一句,这算不算复婚?
大概是不算的吧,我要是离婚了要再嫁一回,按照上一世的形式,老傅肯定觉得我是有病,该去精神病院的就是我了,但这一世,是傅家上下无论愿不愿意都要感谢我的“付出”,老傅更是视我为骄傲。
趁着高辛辞去卫生间的功夫,贺清云原本沉默也不由得稀里糊涂的跟我唠叨了两句,大意就是叫我不要老惹我表哥生气,否则折腾的是他。
“上蹿下跳的、跟个猴儿似的,我真应该好好劝劝二爷,让他赶紧出去相亲!最好直接包办婚姻,然后放我自由!”贺清云狂翻白眼道。
我只能是无奈的笑笑,真想告知贺清云,你要得偿所愿了,你俩能斗气的日子确实不多了。
按照上一世的发展,表哥很快就会和陈家小姐见面,随后谈两年的恋爱,没成,表哥因此受了很大的打击,病了一段时间过后,等我我再见到,他他就是沉默寡言的了,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又没过两个月,二叔包办婚姻,让他和后来的表嫂结了婚,婚后不算甜蜜,但也还和睦。
表哥和陈家的确实是孽缘,不过他曾跟我说过的,就算重来多少次,他也绝不后悔认识陈伊宁,和她在一起,是爱恋,也是成长,爱一个人就是会成长的。
我就不去随意改变他的命路了。
那晚上睡得不算早,胡思乱想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睡得也不安稳,大早上天刚蒙蒙亮就醒了,秦柯亲自带人来送婚宴时的礼服和首饰,顺道来看看梁森,小两口在楼下腻歪的时候正当我闯出来,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不说他们,我也尴尬,赶忙带上礼服就跑,等回到房间锁了门,我才对着托盘里的礼服细细端详起来。
按照傅家规矩,长房小姐订婚的礼服是正红配湖蓝披肩的圆领斜襟五分袖牡丹花旗袍,时间紧迫,但旗袍上的花样依旧绣工完满,艳而不俗,可惜我也不是很高兴,因为这婚礼说是我的,实质上跟我也没多大关系,又是破规矩,我早上出门见过父母长辈,在饭点开始前跟高辛辞一块敬过酒之后就要回屋去坐着了,直到高辛辞晚上回来。
当然,回来也不是洞房。
那是可以正大光明独处的时候,管事的给我们关上门,在午夜十二点之前我们可以在房间说些闲话,稍微腻歪腻歪,但想要做些什么实际的也是不可能的,因为我和高辛辞的兄弟姐妹都要在外面守着,订婚所用的婚房是个小木屋,窗户是纸窗,完全不隔音。
很离谱,但又不知道哪里透着一丝丝合理……
这一天我过的很平淡,也就只有晚上的时候老傅、二叔和小叔把我叫出去吃饭说了几句话。
刚到二叔的院子的时候,远远的就看见二叔和小叔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闲聊,老傅则在沙发上看着手里的文件,看他们聊得正火热,我示意梁森不要出声,偷听了两句。
小叔叹气道:“时时还小,这么早让她订婚,心里多少会有些紧张吧,我看她最近一直是闷闷不乐的,干什么都提不起兴致来。”
“你不如说她心里还想着别人呢。”二叔苦笑笑,望着窗外的景象不免凄凉。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东西也差点丢出去,可明知道会难过,为着好奇,我还是趴在影壁上等着他们说下去。
小叔也是吓了一跳,惊讶道:“不会吧!我还撞见过她和小高那孩子……诶不是,我还觉着他们两个挺好的呢。”看看二叔,二叔没反应,又赶忙看向老傅。
老傅冷笑着挑了挑眉,随后又是低头不语。
“你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小叔揉了揉后颈,鄙夷的瞥了老傅和二叔一眼,回过头去更加忧虑:“可是小写那孩子都走了多久了。”
“你二嫂不也走了么。”二叔默默道。
小叔怔了怔,随即道歉:“抱歉二哥。”
“没什么,你说的对,都过去多久了,我老了,无所谓,可时时还小,总不能只往后看,得想办法让她放下小写才是。”二叔悠悠转身,到沙发上去坐着,随手倒了杯茶一饮而尽。
表哥从房间出来,心烦气躁的便说:“要我说还是咱们家里的对她不够好的缘故,要不然我一个亲哥比不上林默写,大伯一个亲爹比不上林舒媛那个养母不成?”
“你们一说我才想着这么个可能来,可我怎么总感觉时时惦记的不是小写呢。”小叔皱着眉头想了又想,可就在那个名字即将出口的时候又被老傅制止。
“得了,别说了,时时明天要订婚了,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老傅将文件重重的拍在茶几上,将众人审视一圈:“既然知道她原本就心情不好,等她一会儿来了,就千万不要再跟她提这件事,我看她把感情甩在一边,精打细算的过起日子来反倒快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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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是快活,那是麻了,这是订婚啊还是联姻啊。”表哥嘟囔道。
“订婚和联姻又有什么分别。”老傅烦躁道:“论感情容易被人骗,咱家孩子还是个偏感性的,我看倒不如辛辞这孩子,日子能过下去,又不至于倾注所有的心思。”
小叔欢快又无奈的笑了,看了看老傅和二叔笑道:“咱这一家兄弟生的,一个和尚一个情种。”
“还有一个小狐狸精。”老傅不甘示弱的白了小叔一眼。
我默默良久,我只怕老傅是看出来我什么想法了,只是他说的话对也不对,我对辛辞倾注的甚至比默读还要多,多上百倍,可惜我俩的日子反而没过下去。
我也不是一点都不爱他,七年夫妻,要说我对他真的没有一点感情,那也太铁石心肠了,只是时间越长我越来越搞不懂他的心思,我根本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他也不肯告诉我,躲着我,可又不让我离开,到最后我实在是筋疲力尽了。
我想,如果这一世我可以离的默读远远的,没有别样的感情生出来,或许我和辛辞就不会争吵了。
我退后几步,轻轻咳嗽了几声,装作是刚来的样子,若无其事的走进去,老傅他们很快变了表情音色,欢悦的叫我过去。
整顿饭间没有一个人提过刚才的问题,直到结束之后,在回去的路上,小叔才悄悄的把我拉到角落里,他再次问我:“乖乖,你是真的想好了吗?等过了今晚上,以后可就很难反悔了。”
“小叔,我是真的真的很爱辛辞,你就别瞎想了,我只是……有点紧张。”我微笑笑答道,可我就算是看不到自己此时的情状,猜也猜得出来是十分窘迫了。
小叔斟酌许久,忽然道:“那默读……”话没说完就顿住了,低下头去沉默。
我也只能是苦笑笑:“我早把他放下了。”
我并非不愿意跟辛辞在一起,不是不愿意跟他白头到老,只是我看不清前路,我不知道能不能跟他走到白头,我只怕上一世的罪孽会重现。
分明是走过一次的路,我却越来越迷茫。
但纵然如此,我依旧会义无反顾的走下去。
我这一辈子,只相信一个人、五个字,那就是辛辞对我说的:别怕,有我在。
哪怕上过一当,我也还是信了。
次日一早,整个宅院,半座高山,锣鼓升天,鞭炮齐鸣,虽然只是订婚,但看起来倒比我上一世结婚还热闹了很多,看来骄傲和耻辱的差距果然还是很大的,我不由得望了望窗外,让寒露气的伸手捏我的脸。
“别动!”她说着,指尖捻了珍珠面魇贴在我嘴角两边。
我看了眼镜子里我的模样,总觉得有哪里怪怪的……
“露露,咱们又不是宋代人,带这东西干什么呀,时时一身红彤彤的多俩白点儿显得好突兀。”静蕾扯了扯嘴角道,拿着手里的口脂不知所措。
寒露翻了个白眼:“哪里不好看啦?中式婚礼,婚服不能自己定,难道连妆容都不许改改吗?”
“可是时时穿旗袍挺好看的呀……”
“你忙你的去嘛!化妆这里有我就够了,你、你赶紧去招待客人吧,门口傅叔叔那边需要你。”
争两句便懒得争了,寒露找着理由从静蕾手里拿过口脂把她催了出去,静蕾无可奈何,只能好声好气的跟我们告别。
“干嘛呀,都是同学,你这让静蕾多尴尬,还是我请她过来帮我化妆的呢。”我望着门口讪讪道。
寒露一把摆正我的头,让我仔细的看着镜子里她十分恼怒的模样,一字一句道:“她!怎!么!在!这!儿!”
“我的小祖宗,静蕾是老傅资助的学生,按规矩就是一只脚踏进了傅家,我要订婚,她理所应当回家来帮忙啊,再说了,都一个班的好姐们。”我笑笑道。
而寒露一叉腰一瞪眼:“呦!小姐们儿!那就是心里没有我了呗?你明明说过的,你婚礼给我发挥,让我选婚服给你化妆的,还说首饰也要我家的呢!结果一个都没实现!”
“我家的婚礼已经是这样了,不如你去劝劝你的好发小,让他不要娶我了,换个人,这样男方那边的婚礼就可以空出来给你发挥了。”我倚着手臂坏笑道。
寒露顿时抿住了嘴角,讨好的凑上来紧紧搂住我,“我可不敢,我要是说了他该拿我跳山羊了。”
“少诬陷他,之前明明一直是你跳他,又跳不过去还逞能,每次都是俩人一块人仰马翻。”我一面说着一面掌心往寒露脖子里一钻。
寒露最怕痒痒,赶忙躲开,还不忘挑衅我两句:“还没过门呢你就护上了,真是有够重色轻友的!”
“你不是?你不是?追着陆澄澄满山的跑!”我鄙夷道。
寒露大笑着跑了,我也只好自行把头发挽起来,带上了老傅之前给我的珠冠上的几支小簪子并一坠红石榴发钗、双凤头缀东珠金手镯、橘红南瓜耳坠,看上去端庄华贵又不会太过奢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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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秦柯和梁森早早等着了,等我一出门便带着许多打扮精致、年纪较小的族妹或侄女、侄孙女跟在我身后,我到老傅的院子里去拜见长辈。
还不到要结婚的时候呢,老傅已然哭的像个泪人,像是今天就要送我出家门一样,二叔说是笑他老糊涂了,眼角却也有泪光,小叔接受过我的拜礼之后就背过身去了,我看不见他的表情。
敬礼过后又是回屋呆着,等待快午饭的时候再有人请我出来,到归雁庭去跟高辛辞一起向来宾敬酒,敬酒后,我去到备好的婚房。
自此,这个婚礼大多也就和我没什么关系了,剩下所有的一切都要老傅和高辛辞来招待了。
我坐在桃花木的月洞式架子床上等待,大中午的饿的肚子呱呱叫,他们在外面吃的好吃的我一个也吃不上!我就说么,老傅他们试菜的时候怎么不叫我,感情是我吃不上……
床上撒的红枣桂圆花生之类的已经被我吃个差不多了,寓意什么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的,很好,贵子现在真的进我肚子里了,可我还没吃饱。
“大小姐,你好歹给我留点儿……”静蕾在一边站着,脸都快笑僵了,一把一把的花生吃下去,我现在头昏眼花的看着她都像花生。
“不行了,我是真饿不行了……”我仰头往床上一栽,“这还不等新郎吃完饭新娘就先饿死了,太令人痛苦了!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定的破规矩,说什么新娘为了肚子小点儿洞房那天不能吃饭,我要他管我肚子大不大!高辛辞敢嫌弃我我一脚给他踹出门外去!”
静蕾十分同情我一般、机械的扭过头,然后一字一顿说:“你爷爷定的。”
“我谢谢你昂。”我冷笑两声,“那也是杀千刀的,等我当上掌家,第一件事就是废了这个不让我吃饭的破规矩!凭什么高辛辞能吃不让我吃?他不怕把腹肌吃没了,没了我摸什么。”
“我的小祖宗你小声点儿!这房子不隔音。”静蕾无奈笑道。
而我:“怕个球,让他们听去,我晚上还在这儿洞房呢。”
说着说着,突然还真有一股强盗似的壮实姑娘开了门,一个指示一个的抬东西进来,我闻着一股好大的香味,瞬间从床上坐起来。
门口梁森探进来冲我招了招手,在门外指挥着姑娘们把一大盘一大盘的菜品端进来。
“珊汁芝麻虾、球姜蓉粉丝蒸扇贝王、蒜片葱爆澳洲牛仔粒、春蛋红烧肉、吊烧琵琶鸭、清蒸老虎斑、姜葱炒膏蟹、蜜椒牛肉粒、滋补甲鱼炖乌鸡、京葱烧海参,酱肘子!”静蕾在我旁边把一道道菜名念出来,看到肘子直接两眼发光,看向梁森问:“什么情况?不是不让我们吃东西吗?”
“三爷怕小姐饿坏了,当场就说了把规矩废了,还怕婚宴上的菜你们有的不爱吃,菜单都是姑爷现写的,王小姐您爱吃什么再说说,我现在让后厨去做。”梁森从口袋里拿了纸笔出来。
静蕾连忙制止:“不用了,时时爱吃的我都爱吃。”
说罢我们就赶忙冲上来动筷子,梁森则继续说道:“哦对了时时,三爷怕闷坏你,说是把归雁庭之后的院子都下锁了,说你要是想出去的话就去后院那边转转,晚上六点之前回来就行。”
“好,哦对了,你记得让后厨做点醒酒汤,今天大日子,老傅和小叔肯定都得喝大了。”我嘴里塞着一大块酱肘子模糊不清道。
“早煮了,就在后厨晾着呢,随时能端出来。”梁森说着,忽然却脸色一红直到耳朵根儿,声音都小了,他在门外招呼道:“时时,你出来一下,有个事。”
“你进来呗,我都饿死了,打死我也不会离开我的酱肘子的。”我头也不抬道。
但梁森却更加别扭,牙都快咬碎了:“我是男的!这是你婚房……”
“那你就在那儿说呗,咱俩离这么近你是怕我听不见嘛!又没外人。”我一面狂吃一面有些烦躁的回答。
静蕾有些疑惑的望出去,只见梁森脸色突变像关公,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赶忙用手肘戳了戳我。
我倒确实是忘了,静蕾还在呢,万一再是什么打打杀杀的确实不合适,想到这儿,我恋恋不舍的把刚拿起的鸭腿放下,无可奈何的走出去。
“干哈玩意儿啊,又出什么事儿了……”
我懒懒散散的走到梁森旁边,梁森驱散众人,把我拉到小角落里神秘道:“陆茵茵和程菱来了,不仅如此,陆茵茵还带了一个挺漂亮的小姑娘,现在在傅董院子门口跟保镖较劲呢,非要进去!”
“她俩来就来呗,我还出去迎接不成,再说了,陆茵茵再废,怎么说也是老傅的合法妻子吧,想进院子而已,这有什么大不了……”我懒洋洋的,可刚转身、还没迈出第一步我突然就反应过来,迅速回头:“你刚说陆茵茵带了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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