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虞奶奶口干舌燥,也不知道是骂累了,亦或是对这些个亲戚再无话可说,垂眸长叹一口气,疲惫无力瘫坐在椅子上。
“爸~”,眼见自己心心念念的明星梦就要黄,小苑抱着他父亲的胳膊就撒起了娇。
大叔咬咬牙,心一横,决意脸什么的彻底不要了!
手指一一指过虞家祖孙两人,到嬴弈的时候他还想搬出长辈的架势。
可嬴弈哪会吃他这一套,目光一凛就吓得大叔犹如丧家之犬,颤抖着收回手。
他也不是傻子,像嬴弈这种公子哥,可不是他们这些在底层混的百姓能惹得起的!
别说什么强龙不压地头蛇,那是因为别人张张嘴就能把所谓的地头蛇吓死……
看着柔弱相的虞池羽,大叔又理直气壮道:“池羽!叔这辈子没求过人,这回你要是答应帮忙,就当是叔欠你的!”
嬴弈一时摸不着头脑。
还以为这大叔是又要放狠话了,谁知道也是个懂兵法的,硬的不信还能舔着脸来软的……
不过他这蛮横的语气又是什么鬼?
虞池羽睁开眼,依旧摇头。
“叔!不是我不想帮你,先不说小苑不是个唱歌的料!就是五花八门的乐器,她能懂个一二吗?”
“这……”
大叔脸上的横肉抖了抖,被噎得说不出半个字来。
知子莫若父,自家孩子什么样父母是再清楚不过的!
刚才要不是当着嬴弈的面,小苑唱歌的时候他就想给她来一巴掌了……
至于虞池羽说的什么乐器,小苑从小到大压根儿就没摸过几回……
这父女俩整的嬴弈也是无语,本来还以为高手在民间,谁想机会给了都把握不住,憋了半天拉出个大的……
“得了!大叔你还是带着小苑回去好好学习,争取来年达成所愿吧……”
大叔还想开口,嬴弈看着两人,率先变相下了逐客令。
至于他现在能不能把这个小姑娘捧红,这对嬴弈来说是十拿九稳的事!
不过小苑一不能看清自己,二又急于求成,把她带进来,哪天嬴弈告诉她已经到了上限,恐怕她也不见得能听进去。
为了更进一步,最后的结果就是听信谗言,走上一条不归路……
小苑红着眼,显然是接受不了这个结果。
明明一步登天的机会就在面前,可她只能看着干着急,大部分人应该也都接受不了这种心理上的落差。
软的硬的全说了,可还是说不动,大叔也只能把不满转移到自己女儿身上,反正只要错不在他就是了……
拽着小苑的手,不由得她挣扎,连声道别都没有就离开了虞家。
院门。
虞池羽轻靠在嬴弈左肩,今天发生的一切带给她心理上折磨不言而喻。
见识了人性的丑陋,对亲情的怀疑也不由得暗暗滋生。
“嬴弈,你会嫌弃我吗……”
不知怎的,虞池羽托着疲惫的嗓音,抬眸望着嬴弈眼睛莫名其妙问出这么一句。
“嫌弃!当然嫌弃!你这么倒霉,又总要我给你收拾烂摊子,你说我能不嫌弃你吗?”
嬴弈轻弹虞池羽额头,没有虞池羽想象中的安慰,换来的是嬴弈一番调侃。
嬴弈又哪能不知道虞池羽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对待这段感情,这姑娘还是太过小心谨慎……
嬴弈又怎会因为家庭的原因,继而对虞池羽心生隔阂?
虞池羽满脸郁闷低下头,满心的压抑意外的豁然开朗!
即便嬴弈装疯卖傻,但言外之意虞池羽又哪会听不出?
风悠悠,云悠悠,草木悠悠……
哪怕一天的烦心事再多,该过不还得过吗?
更何况今非昔比,累了有人会给她肩膀依靠,迷茫了有人帮她指点方向……
虞池羽脚步逐渐轻盈,与其困在过去,不如努力奔向想要的未来!
只要嬴弈还在,她的主心骨就一直都还在,没人能再次将她打倒。
“嬴弈,今天本姑娘心情好,想吃什么尽管说!”
“嗯……糖醋排骨、酸菜鱼~醋溜葫芦、白斩鸡!”
“哦~清蒸白菜、水煮鱼~清水烩菜,白豆腐!”
嬴弈还真以为是这妮子大发善心,想给自己上一桌好的犒劳一下。
没想到在这儿被虞池羽摆了一道!
蓦然,嬴弈趁虞池羽还在偷笑,二话不说抱住她的腰。
虞池羽惊慌失措,下一秒就被嬴弈抱了起来。
双腿离地,任虞池羽怎么扑腾挣扎也是徒劳无功。
幽香沁鼻,嬴弈抱着虞池羽转起了圈。
没有一步踏在原地,下一步哪里永远未知。
变化的是脚下尺寸,不变的两心相悦。
“快放我下来!”
“不放,谁叫你这个倒霉鬼敢耍我~”
“嬴弈你无赖!!”
小拳头捶打嬴弈后背,笑靥点点绽开,又怎会舍得用力……
抱着虞池羽,高处的风把她发鬓吹乱,丝丝缕缕看得嬴弈眼花缭乱。
嬴弈怎么也不舍得放下,兴许欢愉也是有重量的,这份重量让嬴弈不敢松开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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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玩了~我不要玩了!”
“那你先道歉~”
虞池羽瞪着嬴弈,嬴弈仍然无动于衷,死猪还不怕开水烫呢!
“对……对不起……”
手环着嬴弈的脖颈,虞池羽抿了抿唇,不情不愿挤出几个字。
“要不,你再亲我一下?”
嬴弈似乎并不满足于此。
注视着虞池羽一双清澈的水眸,再次提出一个要求,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得寸进尺、坐地起价的“奸商”!
虞池羽羞恼,几次想咬又无从下口。
总不好,一口咬在嬴弈唇上……
在嬴弈心猿意马的时候,虞池羽红着脸垂首,在嬴弈额头处蜻蜓点水般印了下去。
嬴弈心跳滞了一下,时间是人为赋予的定义,它本不该存在……
虞池羽眨着眼,无辜的眼神仿若在询问嬴弈是否满意。
嬴弈是个“贪得无厌”的,对他来说再来一次都是远远不够!
要让嬴弈来回答。
兴许,也只有多多益善了……
“放我下来!”
虞池羽娇嗔,滚烫的面颊透着一股别样的情调。
嬴弈下巴贴着虞池羽小腹,眸光一刻也不舍得离开虞池羽,生怕少看了一秒会抱憾终身……
“再抱一会儿……”
“无赖!”
虞池羽高傲地仰着脖子,没有挣扎,放任嬴弈抱着她。
没有再多的言语,目光流露出的情意交织一起。
风掠过枝叶,沙沙声不绝,像是有无数支笔记录两人的美好。
云彩作纸,一页一页,一卷一卷,怎么也记不完他们的美好……
轻轻放下虞池羽,嬴弈心满意足。
刚落了地,智商再次上线,虞池羽板着脸踹一脚嬴弈。
嬴弈装模作样蹦跶两下,女人果然翻脸如翻书……
没了外人打扰,一切似乎回到正轨。
三口之家,欢声笑语。
但虞奶奶知道,嬴弈也猜得出,虞池羽到底还有事憋在心里!
她不言,他就默默陪着。
也只有虞奶奶知道,这丫头是被勾起往昔的记忆了……
回忆这东西就像一杯陈酿,你不动它,自会相安无事。
一旦沾上半点儿,那只会是身不由己!
午后斜阳,天气阴凉。
看着院里的停放着的凤凰牌脚踏车,嬴弈突发奇想。
“奶奶,这辆车我可以骑吗?”
“嗐~家里东西想用就用,没事!”
看着嬴弈手指的脚踏车,虞奶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嬴弈的请求。
说起来,这辆车当初还是虞父为了虞母出行方便买的。
年纪算着估摸比虞池羽也小不了多少……
得到虞奶奶首肯,嬴弈拉着虞池羽的手就奔向那辆脚踏车。
“干嘛呀~”
“带我去看看你长大的地方,随便买点儿东西回来,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不……好吧~”
本想拒绝,可看着嬴弈期待的眼神,虞池羽怎么也开不了口。
勉为其难,就答应嬴弈这一次!
就一次……
“奶奶,我们出去一下,天黑前回来!”
“注意安全!”
虞奶奶扶着门框,笑着应和。
嬴弈拍拍车后座。
“上来!”
看着这辆熟悉的脚踏车,虞池羽神色复杂,最终还是侧着身坐了上去。
“坐稳了吗?”
“嗯……”
“嗯什么!赶快抱紧,不然待会摔了可别哭鼻子!”
“……”
虞池羽右手不情不愿搂住嬴弈的腰,她都多大的人了,才不会随便哭!
感受到腰肢上传来的触感,嬴弈嘴角掠起一抹弧度。
“抓好坐稳,我们要出发咯~”
手搭在车把手上,熟练地来回倒腾踩着踏板。
脚踏车起步稍有摇晃,走了没两步便也稳了下来。
咯吱咯吱~
链条平顺卷过齿轮,承着二人驶出小巷……
“嬴弈,你慢点儿~”
“害怕,那你就抱紧!”
虞池羽抿着唇,搂着嬴弈的手更近了些。
穿行古镇,初来时没太在意,太多美好错身而过。
现在有心再看,嬴弈仿若发现了一片新天地。
时逾千百年,闽南依旧保留着它特有的古建筑风格。
红砖黛瓦,薄雾或是细雨中或许更具诗意画韵。
细看之下梁上、飞檐翘角,清晰雕刻有祈福灵兽纹样,各色各样,有的嬴弈甚至叫不上名。
独特的水乡风情,依稀为古镇增添了几分灵动以及韵味。
在这么一座温婉惬意的小镇里,能养出虞池羽这种温婉又倔强的性子也就可以理解了……
“喂~没想到,倒霉鬼你们这风景还真不错!”
“是吗……因人而异吧……”
虞池羽浅笑,没有反对嬴弈的说法,当然也没赞同。
对有钱人来说,这里就是净土。
可对于大多当地百姓来说,这里无异于一辈子也逃不出的乡野囚笼……
虞池羽对这里的感情同样是复杂的。
美好的记忆大多都已经模糊,剩下的都是她和奶奶相依为命,一步步艰难向前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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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得出虞池羽并不开心,嬴弈也就没再多说。
片刻后。
虞池羽头轻轻靠在嬴弈背上,闭上眼睛,黯然神伤。
许多年前,妈妈也是这么载着她出来的……
那时候妈妈不同意,虞池羽就会哭闹;会哭的孩子有奶吃,只要她哭了,妈妈基本也就同意了……
对妈妈虞池羽有过恨吗?
或许小时候是的,后来长大慢慢的不知道是淡忘了,亦或是习惯了。
剩下的思念,这是无法抹去的。
记得那年她捧着成绩单高兴回家等着妈妈夸奖,只是那天离家以后回来再也没见过妈妈。
本来以为妈妈只是生气离开了家,只是后来甚至连一个电话都没有打回来过。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记忆里只剩妈妈送她离家时的笑脸……
那天的妈妈笑的很开心,甚至离别的时候还亲了一下她的脸。
记忆里的午后很热,妈妈抱着她的时候,虞池羽记得自己还不耐烦地推开了妈妈。
“嬴弈,你不会离开我的,对吗?”
虞池羽努力让声音不颤抖,但嬴弈还是听出了其中带着细细的哽咽声。
嬴弈心沉了一下,脚下动作机械式的继续。
眼神流转间神光阴晴不定。
“想什么呢~我这个人长得虽然帅得一B,不过你看我像是那种花心大萝卜吗?”
嬴弈用着诙谐的语气,头却是不敢转回去看虞池羽……
虞池羽破涕为笑,脑袋贴着嬴弈的背钻了钻。
“嬴小狗是个喜欢骗人的大骗子~”
“……”
好心安慰,这话说得多少有些扎心了。、
嘴角含着笑,虞池羽再次托着慵懒的嗓音悠悠道:“嬴小狗~你要是哪天不见了,我会一直等你回来……一直等你……”
“那我要是回不来……”
嬴弈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虞池羽心跳一滞,仿佛被人生生揪了一下……
“你要是敢不回来,那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虞池羽巧笑嫣然,最狠的话,语调听着倒有些俏皮。
嬴弈抬眸望着天,这种带着心爱的人,漫无目的去往远方的感觉很奇妙!
“放心吧~不管你在哪儿,我都会找到你的!”,嬴弈声音铿锵。
虞池羽依旧闭着眼,她知道有嬴弈在的地方就不会有危险……
“那我们说好了!”
“嗯!君子一言……”
晚风习习,时而还能听到潺潺流水声,有载着旅客的扁舟在河道中摇曳。
见到车上两人,有人会震惊的呼喊同行伙伴,只是等他们回过头,嬴弈和虞池羽早就消失在下一个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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