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掌柜此时已被兰生拎了过来。
他刚刚知道了杜信芳的身份,又听说与他同行的另一位大人死在了他的客栈里,这会儿吓得抖如筛糠,一进门就跪下求饶。
“大人饶命啊!我,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也是刚刚才听说这屋里死了人。”
杜信芳面如死灰,沉默不语。
兰生站在一旁厉声问道:“昨晚我们用过晚饭后,你有没有再给这屋里的客人送过吃的?”
“没有!绝对没有!”掌柜连连摆手,“昨晚所有客人吃过晚饭后,我们厨房的灶里就熄了火,再没有做过吃的!”
他想了一会儿,又慌忙补充道:“这夜宵我们从不主动送,都是客人说要吃我们才会做,我们这山野之地都是小本生意,哪经得住天天给客人上夜宵啊?”
沈殊玉想了想,问道:“那你们客栈有没有做过桂花糕?”
客栈老板听完连连摇头。
“没有,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来这儿的客人都是为了赶路,不会多作停留的,所以我们做的菜也大多是能抗住饿的东西,那些金贵点心我们从来都不做的。”
玉泉这时候匆匆从门外跑进来。
“少爷,那对夫妇连同那个孩子都不见了。”
他恨恨地踢了一下跪在旁边的掌柜,“那对带着孩子的夫妇呢?你是掌柜,客人什么时候走的,这你总该知道吧?”
掌柜唉声叹气道:“我,我不知道啊,他们早上也没来找我退过房,我都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检查过房间了吗?”沈殊玉问道。
玉泉点了点头,“查过了,什么东西都没留下,窗户是开的,如果不是走的正门,那多半就是半夜翻窗进了后院,然后跳墙走的。”
他们人手有限,虽然有人值夜,但也没法面面俱到地看住客栈的每一个角落。
沈殊玉在掌柜对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你知不知道那对夫妇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要去哪儿?他们的事你都知道多少?”
掌柜听完已经快要哭了。
“他们是在你们到的前一天来的,说是赶路累了要休息一天,至于其他的……”
他顿了顿,愁眉苦脸地说道:“小姐,我就是个开店的,我这儿也不是官府,哪能想到问这些啊?而且就算我问了,人家也不一定会答啊!”
“阿殊,”杜信芳这会儿忽然出声,“让他回去吧。”
沈殊玉无法,只好先让掌柜和其他人都退出去,等屋里只剩下他们几人后,玉泉忽然在杜信芳面前跪下。
“少爷,都是我的错,昨晚是我安排人守夜的,但是我们竟然没发现那对夫妇带着孩子悄悄走了,都是我失职!我现在就带人去把他们追回来!”
这会,杜信芳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思维也渐渐清晰起来,他让玉泉先起来。
“他们筹谋许久,想必早就想好了如何脱身,这周围都是荒郊野岭,现在去追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想了想,又道:“算了,你先带人去找吧,找不到再说。”
吩咐完玉泉,杜信芳最终叹了口气,“你们也都出去吧,我想自己待一会儿。”
沈殊玉和陆明珠虽然担心,但两人这时候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只得带着其他人离开。
杜信芳在房间里枯坐了半日,对着文昌恒的尸体,他既痛心又愧疚。
痛心的是,朝廷失去了一位栋梁之才,自己失去了一位挚友、一位为官路上的引路人。
愧疚的是,自己受命前来保护他,而自己最终却失信于陛下,失信于十分信任他的文昌恒。
为山九仞,功亏一篑。
回京以后,自己要如何向皇上复命,又该如何向文昌恒的家人交代?
走出客栈,陆明珠陪着沈殊玉坐在客栈院子墙根下的矮凳上发呆。
沈殊玉没精打采地坐在那儿,一会儿仰头看天,一会儿垂头丧气。
她深知杜信芳回去后要面对一番疾风骤雨,心里止不住地为他担忧起来。
“我昨晚要是再谨慎一些就好了,我应该让文大人身边一直留着人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要提醒大哥呢?我真是……”
她越说越懊恼,最后干脆把头埋到了手臂上。
陆明珠轻轻地拍着她的后背安慰她。
“杜大哥刚刚也说了,对方是有备而来,就算不是投毒,他们也能想出别的法子,咱们已经很谨慎了,只可惜老天爷没站在咱们这一边。”
“可是我很担心我大哥。”沈殊玉抬起头来,神色带着悲戚。
“本该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他回去以后该怎么交代啊……”
陆明珠手上动作一滞,片刻后她轻轻说道:“我想,杜大哥一定能挺过这件事,而且他也必须挺过去。”
“我虽然不懂为官之道,但也明白一件事,自古以来,这做官就没有一帆风顺的,轻则仕途受挫,重则抄家灭门,所以杜大哥必须要挺过这一关,不然何谈以后?”
身边的门忽然响了一声,杜信芳从里面走了出来。
看到杜信芳出现在自己身后,陆明珠面色有些尴尬,果然不该在背后说人是非。
“大哥,你没事吧?”沈殊玉担忧地问道。
“没事。”
杜信芳的神色已不像刚发现尸体时那般惶然无措,他叫来兰生等人,有条不紊地安排他们去准备让文昌恒入殓的相关事宜。
等他们忙完一切,再次启程已是两日之后的事了。
再次出发后,一路上整支队伍像死水一般沉寂,湖光山色再美也勾不起这一干人的兴趣。
杜信芳骑着马走在最前面,身影在秋风中愈发显得萧瑟起来。
中途休息时,沈殊玉看着杜信芳一个人孤单地坐在湖边发愣,便找了一个水囊塞到陆明珠手里。
“我要和玉泉他们商量一下路线的事,你帮我去给大哥送点水吧。”
“哦,好。”陆明珠点点头,把水囊接了过来。
那日自己在门后说的那番话多半是被杜信芳听到了,也不知他心里会怎么想,会不会觉得自己冷血无情……也或许,他根本就不想理自己了。
陆明珠握着水囊,惴惴不安地向杜信芳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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