蹄声沉闷,罗克敌和马良领着一百血甲骑士缓缓行入小蒙城。
卢乘风看着罗克敌这些人的坐下坐骑,脸色突然变得极其难看。这些坐骑形状近乎大狗和马的综合体,胸肌、后腿肌肉极度发达,前肢纤长有力,可见它们拥有可怕的短程爆发力。坐骑的头上有角,皮肤上有鳞,脚趾上有锋利的爪子,满口都是匕首一样的獠牙。
“狂贲兽。吕国王都羽林军天字甲号军独有坐骑。每一头狂贲兽的战力,可比一名内力修为三十年境的武者。”卢乘风压低了声音,幽幽的讲出了这番话来:“甫阳君不过是吕国外戚,凭什么能调动羽林军?”
“外戚,外戚,他这个外戚从何而来?”勿乞一听羽林军这三个字,就知道事情麻烦大了。
“甫阳君的妻子,是吕国滢川公主,当今国君幼女。”卢乘风反应了过来,他急忙说道:“甫阳君最小的妹妹,又嫁给了白烁君吕不欢。白烁君是当今国君亲弟,执掌吕国近卫军务。”
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卢乘风咬牙道:“白烁君吕不欢,他私自调动羽林军,当真好大的胆子!”
勿乞对白烁君吕不欢调动羽林军的事情没什么兴趣,他对甫阳君一家子这复杂的辈分关系充满了好奇。甫阳君取了吕国国君的幼女,他的妹妹又嫁给了自己妻子的亲叔叔,那么他的儿子叫白烁君吕不欢要怎么称呼?复杂,果然复杂,大家豪门之间的联姻,简直是乱七八糟。
带着一股森严的威压,罗克敌等一百零二骑通过城门,进入了小蒙城。城门被迅速关闭,矮小的城门楼子里,在勿乞的指导下,这几个月来小蒙城的工匠私自打造的几张床弩,正上紧了弦,长矛一样大小的纯钢弩箭,正锁死了罗克敌一行人。
勿乞、卢乘风匆匆的从城墙上下来,卢乘风朝罗克敌行了一礼:“蒙将军,乘风有礼了!”
坐在狂贲兽上,罗克敌居高临下的俯瞰着卢乘风,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本将军有二等上将军之职,城守大人应该自称下官才是道理。你我并无私交,‘乘风’二字,本将军愧不敢当。”
罗克敌的话,就和他的表情一样,冷冰冰的不容亲近。卢乘风面色一寒,当即也冷漠无情的再次行了一礼:“是本官唐突了。上将军,下官小蒙城代理城守卢乘风有礼了!”
罗克敌拎起马鞭子,重重的在卢乘风肩膀上杵了一下,冷笑道:“好说,好说。有礼无礼的,我们待会再说。我们小君侯在哪里?带本将军去看他。还有,柳忠那一干该死的贱种又在哪里?”
纯钢做柄的马鞭子杵得卢乘风肩膀生痛,他后退了一步,沉声道:“请各位随我来,小君侯的尸身,下官一直好生保存着。至于柳忠还有小君侯身边的护卫,蛮人破城,他们都被杀了。”
马良突然问道:“我们小君侯所有护卫,全部被杀?”
勿乞上前一步,无比严肃的回答道:“正是如此。蛮人破城,柳忠领着众多护卫,说是要为小君侯报仇雪恨,奋不顾身冲杀进蛮人大军中,结果被蛮人围歼。”
马良厉声喝道:“一个活人都没有?”
勿乞长叹道:“小君侯麾下,尽是忠良之人。见了小君侯身死,他们人人心怀必死之心,没有一个活人。”
马良突然笑了起来:“原来如此,他们倒也算是死得其所。只是没想到,柳忠那老狗,他居然也有这么一股子血气。良原本以为,柳忠那种老狗,只会顾身惜命,不会有殉主的勇气呢。”
勿乞也笑了起来,他望着马良笑道:“所以说,以貌取人不可取,以平日印象看人,也要不得。柳忠老先生舍生取义,正是我们应该仿效的榜样。甫阳君果然是一代贤人,门下所属个个英武忠烈,所谓满门英烈,不过如此!”
罗克敌嘴角抽了抽,差点没一鞭子抽过来砸死勿乞。马良的手也紧了紧,他恨不得一鞭子抽碎勿乞的天灵盖。卢乘风右手伸到背后,狠狠的在自己腰肋软肉上掐了一把重的,这才止住了自己心头疯狂的笑意。
‘满门英烈’?这词用的可真不错。
一时无语,一行人默不作声的到了城守府。一路上,罗克敌鹰隼一般锋利的双眼飞快的扫过小蒙城的大街小巷,扫过街坊之间新设立的那些高大的箭塔,以及街坊和街坊之中那些坚固的永固式街垒。
自从两个月前‘蛮人破城’一事之后,勿乞就领着城卫军士卒在小蒙城内营造起了这些城防工事。基本上达到了二十丈一座箭塔,百丈一个街垒,户户通天桥,家家有夹墙暗道的水准。
罗克敌的脸色不由得有点难看了。他暗自估算了一下,就眼前所见的这些箭塔和街垒,如果动用骑兵攻城,哪怕攻入了城中,也会受到极大的损失。
马良也是目光闪烁,他上下打量着那些箭塔和街垒,眉头深深的蹙成了一团。刚刚来到城守府门口,马良就突然问道:“听说那些蛮人,将城内富商劫杀一空?现在小蒙城所有特产生意,都是当地人接手了?”
勿乞没多说话,他只是用力的向马亮点了点头:“先生果然消息灵通。”
马良的眉头顿时又蹙得紧了一些。刚才他的话,就好像一记重拳轰出,但是勿乞的回答却轻飘飘好像是二两棉花,给他一种没打中实在部位,很难受很吃力的感觉。
城守府正门开启,一行人进了城守府。
柳随风的灵柩,就停靠在易衍的前城守府内宅废墟中。当日一场大火,城守府内宅被烧成一片白地,勿乞干脆叫人在上面搭起了一个硕大的灵棚,摆放了无数的青松翠柏,供奉了大量的鲜花香烛,将柳随风的灵柩簇拥在鲜花绿枝之间,又有一伙聘来的男女充当孝子贤孙在灵柩前痛哭流涕,气氛很是悲伤肃穆。
看着眼前巨大的灵棚,和灵棚下那具用整根的金丝小叶檀木雕成的巨大棺木,罗克敌和马良顿时无语。
从灵棚所在的方位看得出来,这个地方是城守府位置最好的主位,应该是城守的居所。但是如今却变成了柳随风的停灵之地,从礼节上来说,罗克敌和马良挑不出半点儿毛病。
青松翠柏,鲜花香烛,还有那一百多号痛哭流涕的孝子贤孙,一切礼数都尽到了,而且比他们所能想象的更好,他们还能说什么呢?
耷拉着眼皮,罗克敌和马良给柳随风上了一炷香,随后马良一咬牙,厉声喝道:“来人,验尸!”
勿乞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验尸?玩真的?是甫阳君的意思,还是那个白烁君的意思?这下手可真狠!
一百骑士中走出了五个矮小干瘪,浑身透着一股子阴森气,身上带着一股子淡淡的尸臭味的老人。他们走路摇晃,并没有什么内力修为,但是一双眼睛贼亮,看人的时候,就好像在看一具尸体。
他们走到了灵柩前,将厚重的棺盖推开,将柳随风的尸体从灵柩里抬了出来。
柳随风的尸身上裹着厚厚的绸缎,上面铺满了防腐的香粉和药物。这五个老头儿麻利的将所有绸缎用一柄小刀撕开,露出了柳随风发黑的身体。
“中剧毒而死,伤口在耳!”
“体内没有内伤,五脏六腑完好无损。”
“体外,下身受创,除此外,并无其他伤势。”
五个老头五柄小刀将柳随风的尸身肢解,将五脏六腑包括大脑等一一掏了出来,用各种奇怪的器皿仔细查探。他们还从柳随风的内脏中截取了一小块组织,用奇怪的药水浸泡,通过药水的色泽变化,来检测柳随风到底是中了什么毒,到底中了几种毒。
卢乘风看到柳随风被大卸八块的场景,顿时转过了身子。
勿乞则是好奇的站在五个老人身边,欣赏他们麻利的动作,还不时的询问他们所用的器皿和药水到底是什么来历。无非是法医解剖尸体验尸,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将柳随风的尸身折腾了足足大半个时辰,五个老人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站起身来。
“罗将军,马先生,小君侯的确是被毒虫钻进耳朵,中剧毒而亡。只是下身这伤,有点奇怪。”五个老人一字儿排开站在罗克敌面前,向他深深的行了一礼。
罗克敌走到了柳随风身边,他盯着柳随风支离破碎的身体看了许久,咬牙道:“君侯说了,小君侯的死,一定要查个彻底透彻。无论是谁和我们甫阳君府作对,都要做好死得准备!”
转过身,罗克敌厉声喝道:“卢曲渊呢?他不是和你们一起进的山林么?卢曲渊在哪里?”
狠狠一跺脚,罗克敌愤怒的咆哮道:“小君侯有两个先天胎息境的修炼者保护,他怎么会死?你们又怎么活着出来了?叫卢曲渊出来,我要和他对质!”
卢乘风轻咳了一声,张虎已经带着面无人色的卢曲渊快步走了出来。
刚刚走到灵棚前,卢曲渊就一骨碌跪在了柳随风的尸身面前,嘶声哀嚎了起来。
“柳小君侯,你死得好惨哪!你死了,还要被人五马分尸,死无全尸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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