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岩有些犹豫:人家刚搁下一句“有事随时找我”的客气话,自己就立即顺杆爬上去开口求人了,这未免好像有点太难看了,象个刚干砌完墙就立即讨工钱的水泥工似的,面子上还真有点下不来呢。
看到许岩踌躇着,郑秋怡这当刑警的最善观颜察色,她立即就看出来了:“许岩师弟,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想说的?”
“呃,师姐,还真有个事,是关于你们公安那边的,也不知方不方便问。”
“关于我们局的事?你问就是了。”
“是这样的,我经常在街头的电线杠上或者网站上看到一些小广告,说帮人代办户口、入籍、办身份证等业务,这些广告是真的吗?可以信得过吗?”
郑秋怡撇撇嘴:“这些啊?大多数都是骗子来着,你交钱之后,他们给你一个假的户口本和假的身份证,这些东西都是诈骗团伙自己造的,是不入内网的,警察一查就露陷了。那些玩意靠不住的,你不要上当。”
许岩迟疑了一下:“那,师姐,你知不知道哪里有中介,能收钱帮人办真户籍、真身份证的那种呢?要可靠的那种,收钱贵些倒无所谓。”
郑秋怡微蹙秀眉:“你问这个干什么?”她打量了下许岩:“是不是你有什么亲戚朋友想入户办身份证?”
“嗯,是的,我有一个朋友。。。”
“他要入哪里的户?我们锦城的吗?”
“正是锦城的。”
“这样的话,不用找什么中介了,你把他的资料给我,我帮你办行了——对了,如果是学区房和拆迁征收地的户,那里最近卡得比较严,现在不好办。但是如果是新江区的户,那该没问题,我找辖区所长说声就是了。对了,你那朋友多大了?他是为什么原因要迁入本地?婚姻,还是读书,还是工作,还是买房?”
许岩牙疼般扯着嘴角:“这个,怎么说呢。。。我也搞不懂她来锦城是干什么的。”
郑秋怡一愣,她很有耐心地说:“嗯?这样吧,你回去先问问他情况,明天,你让他准备好资料,包括户口本、身份证、迁出证明、房产证或者学籍证明、工作证明这些东西,你带来给我,我看看材料,找个熟的派出所帮他入户就算了。”
“这个。。。我想,她是不会有什么资料的。”
郑秋怡诧异:“没有资料?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工作证明?”
许岩艰难地说:“不但没有工作证明,也没有学籍证明,也没有户口本,没有身份证,包括什么迁出迁入证明——她都没有。”
“他以前的户籍是哪里的?我们可以到他原户籍地调档案。。。”
“这个。。。她好像连原户籍都没有。”
“啊,那她什么资料都没有?”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吧。。。起码,她自己的名字还是记得的。”
郑秋怡微启樱唇,她发呆了好一阵,最后苦笑:“我的好师弟啊,你还真是给我找了个好差使。你那朋友是怎么回事,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吗?怎么什么资料都没有?他到底是不是中国国籍的?”
许岩保证:“保证绝对纯种的中国人,黑头发黑眼睛讲汉语!只是她的情况比较特殊,就是资料一片空白,现在想重新落籍入户。”
郑秋怡瞅了许岩一眼,眼神中有点狐疑——这种没身份,没来历,没有档案的三无人士,多半是身上有案底的被通缉人员,他们原先的身份不能用了,只能重新办一个身份好隐匿。她本以为许岩所谓的办户口就是正常的业务,自己出面的话,下面派出所不会刁难,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没想到他想办的却是这样的业务。
自己这个师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人单纯善良,很容易被那些社会上的人蛊惑。
“师弟,你那个朋友。。。他多大年纪了?他老家是哪里的,从事什么职业,还有他的家庭状况——这些情况,你都了解吗?你认识他多久了?”
听郑秋怡问得详细,许岩笑了:“我说,师姐,你是不是担心她是通缉犯?”
郑秋怡也笑,她不说是也不说否,只是说:“正常情况来说,只要我国公民,都会有户籍登记的,哪怕是难民侨民,他们也会有一份难民侨民证记录。但你这个朋友,什么证明都没有,这就未免。。。太不同寻常了。我担心,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在身?”
“师姐,这个情况你可以放心,我保证,她绝不会有什么案底,也不会有什么麻烦——将来以后不敢说,但现在,她的身份绝对是清白的。”
郑秋怡苦笑,心想这人的身份当然是清白的,因为他现在根本没身份。她追问道:“那,他是个什么人?你是怎么认识他的?他是干什么的?”
许岩咬咬牙,最后还是下定了决心——看郑秋怡这爽直的性子,即使她不肯帮忙,应该也不会告密害自己吧?
他说:“师姐,我就跟你直说了吧,我朋友才十六七岁,是个女孩子来着。呃,那天你也见过她的,在商场那,她背着把工艺剑,你还要检查她的那把剑——你还有印象吧?”
听说对方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女,郑秋怡顿时松了口气——还好,若是个二三十岁的壮年男子,她还真不敢接下这单差事来。对方是十六七岁的女孩子,她的顾虑顿时就小很多了。这种年纪的女孩子,即使是那些问题少女,顶多也不过跟人出去鬼混吸毒或者小偷小摸而已,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而且,那天虽只是匆匆一目之缘,但她也看得清楚了,那少女身形挺拔,鼻挺目清,眉目秀丽。她身上有一股凛然的贵气,与自己对视时候不卑不亢,目光明澈——郑秋怡当刑警多年,眼睛是早炼得毒了。这少女有种稳重的气质,说明她出身良好;能这么坦然地与警察对视,则说明此人心中没鬼——这样漂亮又有气质的女孩子,不大可能是有案底的通缉犯来着。
所以,郑秋怡很爽快地答应下来了:“哦,是那个女孩子啊。。。师弟你早说嘛!那是你女朋友吧?长得好漂亮啊,你真是有福气了。”
朱佑香做我女朋友?
听到这句话,许岩不由尴尬地苦笑。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作为年青男性,结识了朱佑香这样漂亮的女孩子,要说许岩心里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不过,跟朱佑香越熟悉,许岩越是发现,自己跟这女孩子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鸿沟,她就像一座高不可攀的山峰,令人望而生畏。
朱佑香相貌美丽、能力超人、富贵逼人——这都可以不说了,单就说她的心性,那也不是一般凡俗。她表面待人温和有礼,但内里心志坚定,杀伐决断,虽然比自己还小上几岁,但她思想的深邃,远超自己。
许岩感到汗颜:相比朱佑香,自己就显得太过软弱又懒惰了,。。。身为男儿,在朱佑香面前,自己却常有自惭形秽的感觉。
郑秋怡做事很爽快,她说:“行,既然是你的女朋友,那我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你让她准备十张一寸免冠照片,明天你拿来给我就是了。”
许岩大喜,他说:“师姐,我知道,我们要办的事不合规定,怕是要花上不少钱的吧?这个,师姐你给我报个数,我好准备,不能让你破费的。”
郑秋怡笑道:“师弟小小年纪,你也知道这些东西了?这样吧,明天你买上两条好烟,和照片一起给我就是了,我拿去给人家——怎么样,没问题吧?”
许岩大喜,连连点头。他知道,因为朱佑香没有身份户籍,所以她不敢随便随处走动,这一直是俩人的心病。没想到,这桩麻烦却是这么简单就解决了——两条烟?要知道,许岩本来都做好准备,准备卖掉朱佑香的金元宝,哪怕花上几十万也在所不惜的。
“师姐,就两条烟而已?这样,是不是单薄了点?”
郑秋怡摆摆手:“师弟,我跟你说,这种事,重要的不是钱,是关系。不认识的人,你就是花上一百万,人家也不敢帮你办这个——不然放个通缉犯进来落户,经办的所长和户籍警都是要坐牢的。
而象我们出面的话,人家放心,因为对方知道我懂规矩,不会弄些坑爹的事来害大家,两条烟也就是象征性地意思一下而已,关键是交情。不过,到时候可能要你女朋友去派出所那边走一趟,让人家亲眼看过真人,不然人家不放心。”
解决了这桩心病,许岩顿时心下大畅。这时候,郑秋怡提出,要跟他做个笔录,让他作为旁证证明一下那天的情况,问他同不同意。许岩立即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没问题,师姐,你做吧!你只管写,无论写什么,写好了我都签字就是了。”
郑秋怡给了许岩一个白眼:“师弟,你这样说,好像你师姐跟你合伙炮制什么冤案似的。”
郑秋怡出去唤了一名警察进来写笔录,她来询问。因为凶手已经伏法身亡,也不需要继续追查案情,笔录的作用只是说明现场情况备案用的,让许岩以在场证人的身份来证明警察伤亡的经过和证明警察对那凶手开枪是符合法律规定的。
不需要象平时的口供材料那样追究细节证据,许岩又很配合,所以这份材料做得很快,不到半个钟头就写完了。
许岩粗粗看了一遍笔录,基本如实描述了上述的情况,他立即就签字盖了指模。刑警们收拾了材料出去,郑秋怡才对许岩说:“师弟,你知道吗?国安局的人在找你。”
骤然听到这话,许岩浑身的汗毛顿时都竖了起来,他结结巴巴地说:“国。。。国安局?他们为什么要找我呢?”
郑秋怡不满地瞟了他一眼:“你别紧张,国安局又不是老虎,他们又不会吃人,至于吓成这样吗?国安局的这帮人,他们脑子有点神经兮兮的,他们觉得,你挡住了凶手的那刀,然后又把他吓走了,这事太不正常了,所以他们觉得你有点奇怪,想找你问问为什么能办到。
按我说,国安的这帮人,他们纯粹是吃饱了撑的。歹徒看到我们人多又拔枪出来了,他逃跑是正常的,不逃跑才是怪事。不逃跑,难道他要站在原地等死吗?
现在还不知道国安的人会不会找到你,他们真找到你的话,无论他们问什么,你都只管说不知道好了,这帮人。。。很麻烦。”
许岩点头,心里却是十分紧张——自己吓走了歹徒,在常人看来,这是件很正常的事。因为当时警察已经反应过来了,已经有警察拔出枪了,这时候,出于趋利避害的目的,歹徒逃跑是很正常的事。
即使是郑秋怡这样的精干刑警在场目睹了整个过程,她也没觉得其中有什么异常和破绽,反倒是不在场的国安局发现了蹊跷,想通过调查自己来寻找原因——许岩隐隐猜到了,国安局那边应该掌握了更多的情报,他们该已经知道,这桩看似平常的疯子杀人案不是那么简单的。
许岩心中恐惧,传说中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国安局,会不会已经察觉了朱佑香的存在?倘若他们发现了朱佑香是来自异世的话,那他们将会对朱佑香和自己如何呢?
许岩实在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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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安局?”朱佑香把目光从电视机屏幕前移开来,她平静地看着慌张的许岩:“许公子,那是个什么衙门?比许公子你说的公安局还厉害吗?”
许岩其实对国安局也不懂,他对这部门的所有认识都是来自地摊文学和铁血网站,但在朱佑香面前,他当然不能暴露自己的无知:“公安局是负责一般刑事案件的,一般的杀人抢劫啊什么的,那归公安局办;而国安局负责的,统统都是大要案件,比如防备外国间谍啊,还有侦破一些那些危及国家安全的重大案件。。。呃,大概是这样吧。”
“专缉大案、寻访盗贼、弹压地方、侦办奸细?哦,原来这就是贵国的的锦衣卫和东厂缉事衙门啊。”
朱佑香已经把目光移回了电视屏幕里,她的芊芊细手捏起了一把瓜子:“如此说来,这衙门还真是非同小可呢,许公子,你可要多多当心了啊!”
听朱佑香一边看电视磕着瓜子,一边用漫不经心的口吻娓娓说来,许岩简直气急败坏:这家伙,说得好像事情跟她一点关系没有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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