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色,本是修心怡情的大好景致,凌云轩二人却无丝毫欣赏之意。远际冒出上百根桅杆,进而显出大群船只,除王郢外,再无其他可能。
凌云轩转头下令:“全军戒备!”刁斗上传令官听了,升起一面青龙大旗。船队中登时呼喝不断“满帆”,“上镖”,“散阵”。
各船将士依照先前所定归并船位,结成“洪水大阵”。
“洪水大阵”乃水师五行大阵之一,当日,周德威教授凌云轩阵法之时,因自己未经水战,不得详解,便赠与他一本阵策,待其自行体会。后来,凌云轩修习乾坤神功,于道家之学进展颇多,已可大略通晓此阵要诀。船阵由中坛发号施令,以东西南北轮番接敌,因其攻势有如洪水猛兽,故而名之。
敌船渐近,只见其中六艘四轮主舰矫然不群,极为醒目。此舰高逾百尺,上有五层甲板,便如一座城堡浮于海上,两舷共四个风车样的大轮轰隆作响,更各伸出四根拍竿,斜挑半空。六艘主舰便似六只雄狮,率领四周狼群般的船队向官军扑来。
王郢、荀鹤仗着船坚兵利,也不列阵式,以两艘四轮主舰为首,破浪而来。
凌云轩将旗挥舞,调东西二坛迎敌,北坛侧移与西坛形成两翼,护卫中坛。
眼看两艘敌舰临近,官军阵中强弓劲弩齐发,千万枝犬齿箭望空而起。怎奈敌舰太过高大,超过半数的箭枝只能钉到三四层舱室的木壁上,根本无关痛痒。飞的够高的,也都为女墙所挡,伤不住敌方一兵一卒。
倒是黑水帮兵丁居高临下,利箭投镖一齐招呼,如倾盆大雨般倾泻下来。官兵船只矮小,头顶遇了这索命之物,当真避无可避。霎时间,烈呼惨号响彻大阵,兵勇伤亡十之三四。
四轮主舰既有明轮驱使,又有风力相帮,航速为各舰种中最快者,一转眼便甩开追随兵力,冲入中坛。
那舰身躯庞大,激起高波涌浪,朝舰艏各船卷来。数艘哨探用的“赤马舟”转舵稍迟,立即被掀成了船底朝天。大舰两舷的八根拍竿亦伺机而动,每一砸打便令一艘官军船只甲板洞穿,失去战力。
两舰如两只硕大无朋的八脚蜘蛛,于洪水阵中肆无忌惮地连冲带撞,如入无人之境。既有巨舰开道,数十艘蒙冲斗舰、海鹘船紧随而至,蹂躏“毒蛛”过后残留下的猎物。
凌云轩眼见兵将浴血奋战,死伤惨重,不由得心如刀割,立刻下令西北二坛后撤,自率中坛断后。吴影一面投掷长矛杀敌,一面叫道:“擒贼先擒王。”凌云轩心中明白:“不错,目下务必设法除去四轮主舰。”但那舰守如铁桶,周边又有护航船只,如何可破?
忽然,后军冲上一艘海鹘船,径向一艘四轮主舰驶去。凌云轩定睛一看,那船头立着一人,昂首挺立,正是尉迟文君。
原来,尉迟武威虽将将印给她,却不准众将听其号令,尉迟文君一气之下,便趁着尉迟武威不备,逼着数名家将驾船送她参战。
凌云轩大惊失色,心想这姑娘不知天高地厚,此举无疑飞蛾扑火,急对吴影说:“影大哥,你率军后撤,护住中军大阵,我去截住尉迟姑娘。”言讫,放下将旗,往舷侧一跳,落在旁边一艘海鹘船上。兵勇见主帅上船,不敢怠慢,依从凌云轩指点,向尉迟文君坐船追去。
这海鹘船头低尾高,两舷搭有浮板,形如一只贴水展翅的海鸟,非但速度一流,且稳性奇佳;故而,凌云轩舍却大舰,以便尽快追上尉迟文君。
两船一前一后,穿涛破浪冲向四轮主舰。水手们桨帆并用,越行越快,凌云轩已可与尉迟文君并列一线,清楚地看到她额前两绺细发迎风飘起,拂在秀耳之上。
“尉迟姑娘,此地不宜久留,速速回阵——”凌云轩扯直了嗓门喊道。
尉迟文君扭脸看了,白他一眼,毫无停手之意。突然,粗木拍竿从天而降,砸向尉迟文君坐船。
尉迟文君提气跃起,当空一个鹞子翻身,躲开拍竿;那竿子轰然落下,将那艘海鹘船破开了花。此时船舰相距甚近,拍竿力道过大,直直插入海鹘船船体之中,抽将不出。
尉迟文君翩然落脚,踩在拍竿上。
凌云轩生恐坐船受到猛攻,连累手下丧命,便说:“尔等速回大阵!”言罢,左拳击出,掀去一块舷板,落于二船之间,进而长身跳去,在板上一踏,团身翻至尉迟文君身后。
尉迟文君却施展轻功,脚踩一线,延着拍竿向舰上冲去。凌云轩赶紧拔刀紧随其后。
黑水帮见二人不畏生死,都大感吃惊,微一定神,马上朝二人射出利箭。尉迟文君亮剑劲舞,裹作一张闪着白光的盾牌,直攻到舷侧女墙之后。
凌云轩猛跨大步,倏然弹起,手臂往下劲挥。化雪刀气勃发,“咔嚓”,已在尉迟文君身前破出一条深沟,慑得黑水帮帮众不敢近前。凌云轩则轻巧巧地落在尉迟文君身旁。
谁料尉迟文君怒目相向,啐了一口:“呸!多管闲事!”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凌云轩万想不到,尉迟文君竟然如此相迎。尉迟文君红唇一紧:“闪开——”荡起佩剑杀入敌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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