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米拉坐在她的窗边,一直很安静的白发王女正用象牙雕刻的梳子梳理着自己刚刚晾干的一头长发。
油灯稍稍有些摇晃,少女看着蒙着些许灰尘的玻璃罩,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与尊贵的皇室身份应有的待遇不同,这种旧式的照明工具比起更加明亮但价格也更高的魔法灯而言,更为少女所熟悉——不论是幼时乡下爷爷家的老房子,还是空荡荡,只因为某些法令而没有被剥夺的,年久失修的德斯克皇宫,都充斥这这种昏黄的光线。
德斯克家失势已久。
原本位列帝国前三的财富在皇室倒台不足三个月内迅速被瓜分卷走。
土地、商会、牲畜、乃至于人口。
属于高傲的北地之民——虽然卡密西亚人一直对此保有异议——的财产被一群群长着茶金色和纯金色头发的家伙一箱箱地搬走。
甚至直到我们的王女殿下这一辈也未曾结束。
幼时的她曾无数次抱着自己的那只黑猫布偶,站在冬日飘雪的石阶上,看着那些人一箱箱地搬走自己家里的东西——她的父辈们试图经商填补家用的东西。
没有人会为他们伸张正义,即便那些财物确切地是德斯克家的子嗣正常经商赚取得来的,也没人会在乎。
只要和奥托洛家或者帕德罗西家有一丁点儿的血缘关系,那些旁系子弟就可以堂而皇之地走进来,抱走他们的财物,牲畜甚至是德斯克家的子女——米拉有很多个姐姐或者表姐,就是这样一去不复返的。
无助这个词语是白发的王女殿下第一个会写的单词。
时间实在是太长久了。
家族余下的那些在他人看来不值钱的文本资料写着,在德斯克家刚刚落台的时候,他们还有很多的朋友愿意帮忙。
事实上,若不是那些人,恐怕德斯克家早已灭亡了吧——她想着,目光朝向正在窗前桌台认真写着什么的挚友。
萨妮娅长长的睫毛在摇曳的灯光中一颤一颤的,米拉知道自己的好友在写字的时候总是会很安静。
——或者说,她一直都很安静。
安静而神秘。
即便共同生活了6个学年,白发少女依旧搞不清楚萨妮娅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似乎总是那么冷静,成竹在胸却从不炫耀。拥有超越许多同龄人——超越自己的成熟和大局观,低调,但有什么事情她绝对是能够靠得住的人。
这让她想起自己小时候生活的那个地方。
是了——那时候也正如同这样。
深秋的夜风让人感觉舒适而宁静,烛火微微摇晃——而有着与自己同色头发的,和蔼的老人,就坐在桌子的对面。
“……是的,但是在帮过许多次忙以后,我们的先辈再去找他们的朋友时,他们无一例外地关上了大门”
满脸皱纹的老人捧着手中的温水喝了一口,然后接着说道:“其实不论是谁,都没有必须拯救你的义务,小米拉”
“记住爷爷的话,你没有任何的资格去要求任何人为你做任何事”
“若他们愿意做这些事情,是他们心甘情愿的。而他们不帮我们的忙,也是合乎情理的。所以呢,不要再问爷爷为什么大家都不肯靠近你了——这个问题需要你自己去解决,不是吗?”年长者认真地看着她,幼小的少女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然后他笑了笑,又喝了一口木杯中的温水。
“小米拉,你知道你的名字的意思吗?”老人双手捧着木杯,安静而慈祥地看着她。
“未……来?”而年幼的自己如是回答道。
“嗯,那是其中的一个意思”
“而另一个意思呢,是我们的故乡米洛塔斯的一种花。”说这句话时爷爷双眼中蕴含的意味,那时候的米拉没能懂。直到这些年她长大成人了,离开那片根本不算拥有多少美好回忆的土地,她才明白,那大概是对故土的向往。
思绪又飘回道自己爷爷的话语。
“不论风吹雨打,火烧土淹,甚至在黑暗、冰冷的地方。”老人的瞳孔反射着蜡烛的火光,眼中的深邃一如少女挚友那纯黑的发色。
“花儿都能够茁壮地成长,不屈不挠,在险恶的环境中绽放出属于自己的美丽”
爷爷将手覆在她的手背。
她依然记得那双手的触感。粗糙,干硬,带着常年务农导致的硬茧,并且因为天气的关系微微有些发冷——但那是年幼的白发女孩所记得的最温暖的手——或者说其中之一,她盯着不停书写的萨妮娅纤细的身姿,有些着迷地陷入了恍惚。
“我们的家族已经没落了,因此不要再试图依赖它,而是倚靠你自己的力量成长,小米拉”
“倚靠自己的力量,像雪地中茁壮生长的花儿一般——”
“爷爷希望你,能够不再重蹈你哥哥姐姐他们的覆辙,紧抱着已经失去的荣耀,在冷清的皇宫里寻求面子上的光彩。”
“但这并不是要求你要独自战斗,孩子。即便是最顽强的花朵,亦需要太阳的光芒和土壤的滋润。”
“如果你等到了你的阳光和土壤,记住爷爷说的话,小米拉。”
须发洁白的老人朝着她微微一笑。
“向她们微笑吧。”
……
“呼……”萨妮娅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然后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写完了吗?”她听见一个一如既往地,给人以安静感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然后就感觉到对方开始为自己梳理着长发。
“嗯,你看看”黑发少女舒服地靠在椅背上,享受着自己友人的亲密举动。
“这是……”白发的王女殿下声音之中带着不少的讶异,而萨妮娅则闭着眼睛,思维飘到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纸上书写着的是一些她整理罗列出来的信息,其中一些源自克拉克和萨妮娅前端时间在旅店帮忙所听闻了解的小道消息——而另一些,则来自她早于这个世界上几乎所有人的,关于未来的记忆。
再怎么说,萨妮娅也是重生过一次的人。
虽然很多的事情她即便知道也无力阻止,但这并不妨碍少女去思考它们。
之前克拉克所提倡的事情,此刻就写在她面前的这页白纸上。
《种族联合计划》——萨妮娅稍稍睁开了眼睛,她在纸张上只是粗略地说明了一下,并没有写出这个专有名词来。
事实上,这个名字被第一次提及,还是在现在往后整整三年。
那时候还叫做萨达尔的我们的主人翁刚好加入了阿克萨摩洛,而她接到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和其他的精英小队一起,彻底肃清帝国境内的异族。
这也是少女对此有所了解的原因,不过她可不敢将这些东西完全展现出来。毕竟圣庭的耳目到处都是,三十年前他们就将预言师与占星术士定位为异端且加以迫害,少女可不想去触那些家伙的霉头。
话题的中心回到这个联合计划上面来。
大陆上不受待见的异族除了数量最多也最有名气的诅咒之子——贝勒西卡的半魔人以外,还存在着许许多多的零星小组织。
狼人,半巨人,半兽人,半精灵,半人马,等等等等。
这些混血儿们通常有着远超普通职业者的战斗力,以及人类很难拥有的种族天赋,因此竞争力比起普通人要强上几分。
但以小部落形式聚居,数量比起人类而言异常稀少的他们。从来都没能够形成什么气候,因此大多数地方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直到现在。
如果萨妮娅没猜错的话,贝勒西卡和人类三大帝国的大规模局部战斗就要展开序幕了。
动乱在即,虽然各国政府必定会花费极大的力量去掩盖,但萨妮娅更加知道这些事情仅仅只是一个开端——她抬起了眼,看向文档末尾画着的一个圆形,中间有一横的符号。
“这是?”王女殿下白皙的手指刚好搭在了上面,听见她的话,萨妮娅摇了摇头。
“详细的我也不清楚……”
“米拉”她叫道,然后白发的王女殿下安静地偏头,看着她。“你还记得首都被袭击的那一天我们看见的工会骑士吗?”萨妮娅问道。
“嗯,商会调查局的那一个吗?怎么了”
“他的帽子上就有这个符号,一部分被杀死的贝勒西卡人身上也有这个符号……”少女将指尖搭在嘴唇,若有所思。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和诅咒之子合作?”米拉不是笨蛋,她皱着好看的白色眉毛,仔细端详着萨妮娅整理的资料——种族联合,加上有组织的人类社会内应——少女忽然感觉有些发冷,以她的能力轻而易举地从这些信息之中读出了某些人预谋的即将要发生的事情,但心中刚刚浮现的冰冷立即驱散——
一只温暖的手覆在她的手背上。
“别担心,或者说——”萨妮娅朝她微微一笑:“还轮不到我们来担心,我们眼下的任务就是护送奥兰多到千重领而已,该来的总会来,至少我们不是毫无防备就行了。”
“嗯”米拉把象牙梳子放在一旁,然后把自己的手覆盖在肤色稍深一些的萨妮娅的手背上。
……
“嗯,大致的内容就是这样了,有什么问题吗?”
约莫40分钟后,佣兵小队聚集在萨妮娅她们的房间内。
“嗯……”约翰思考着,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准确来说是看了看湛蓝派来的三个代表——为首的克拉克。
“我并不是怀疑湛蓝的战斗能力,主要是考虑到狼人的肃清工作对于我们小队的非战斗人员造成的危险性……”年轻人再三斟酌用词,但显然还是激怒了某个现在是一头红发的小萝莉,她皱着被萨妮娅用药物和法术变得浓厚的眉毛,瞪着眼看向金发的年轻人。
“你的意思是我没办法自保吗!”
“不,不是那个意思,奥兰多”约翰急得舌头打结,心中明明有许多解释的话语但却整理不出个头来。惹得萨妮娅和巴利亚几人一阵好笑,所幸克拉克并没有这么恶趣味,身形和约翰相仿的年轻人上前一步来,开口解释道。
“这个问题无需担心,实际上我们所需要的只是关于踪迹追寻的担当者而已,毕竟我们不是奥托洛本地人,而这个地方又不可能雇佣到什么优秀的生存专家——除了我们的共同朋友萨妮娅以外。”克拉克小小地捧了一下萨妮娅,让黑发少女小眉毛翘了一翘,但她没说什么,只是任年轻人继续阐述。
“并且那股狼人已经是残属,我们之前已经歼灭掉绝大多数,只可惜这些野兽天生敏捷,一个不小心就让它们给逃了”
“而且还逃得那么远”克拉克自嘲地笑笑,然后向着萨妮娅一行人开口说道:“安全方面的问题毋须担心,由我们佣兵团承接直到奥兰托殿下参拜完三大先贤圣地且就任位置——相信在湛蓝之剑的面前,大部分的威胁都会知难而退的”
“至于余下的那些不知死活的,我们也不需要太过于担心——毕竟,我们的队伍里有超过半数八阶的强者,和三名九阶的首席剑圣”他看着萨妮娅,黑发的少女点了点头,然后巴利亚并约翰一同站起了身,跟克拉克握了握手。
“合作愉快”
R:以后固定双更吧,虽然没人看orz。求人写书评想看看反响都没一个理睬的,真是怀疑这个故事是不是根本没有人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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