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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姑娘吩咐的?那还问我做什么,自然是服用!”墨白冲那婆子一瞪眼。
那婆子吓得浑身一颤,连声答应。
一众丫环婆子进了厢房。
墨白担心有人捣鬼,跟在后面,见那婆子端出药来,他伸手接过,闻了闻,又用舌尖舔了一下,觉得倒没什么毒,然后又交给了那婆子。
“赶紧喂她服下,她喝了之后,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老子就要了你们的命!”
那婆子吓了一跳,手中的药碗都险些砸了。
这位墨大侠好凶!
这药又不是她熬的,为什么那姑娘要是出事,会要自己的命啊?
“快点!磨磨蹭蹭的,再不喂药,老子就要你们的命!”墨白不耐烦地催促。
那婆子暗叫倒霉,只好认命地扶起唐绛儿,用汤匙一勺勺地喂了下去。
唐绛儿服药之后,再次陷入了沉睡之中。
众丫环们端着盥洗用品上前,准备帮唐绛儿擦拭身体。
那婆子看了墨白一眼,见他虎视眈眈地立在旁边,动也不动,不由得大为尴尬。
她心道这男子怎地好不懂规矩,碰到这种情形也不躲了开去,难道他是想看人家大姑娘的身体吗?
要知道未出阁的姑娘家身体最是金贵,要是被哪个男子看了,那这姑娘就是那个男子的人了,如果那男人要是不肯娶她,她除了自尽,就只有出家做尼姑这一条生路了。
“墨、墨大侠,奴婢等要帮这位姑娘擦身,不知大侠还有何事?”
那婆子硬着头皮上前,小心翼翼地问道。
“擦身?那就擦啊,问我做什么?”墨白恶声恶气地道。
他看这帮婆子丫头们就不顺眼,之前人病得都快死了,却一个人都不露面,直到自己喝了一声,才冒出头来,一个个全都是势利眼!
“那请问墨大侠,这位姑娘是大侠您的什么人?她可是您的未过门妻子?”那婆子一看唐绛儿的身态容貌,就知道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还没嫁过人。
她虽然和对方不认不识,但也不能任由她清清白白的身体被别的男人瞧了去。
否则这姑娘要是醒来,知道此事,非撞墙自杀不可。
那岂不是救人反成了害人吗?
“什么未过门妻子?”墨白吓一跳,随后明白过来,嫌弃地看了眼唐绛儿,转过头瞪着那婆子,怒斥道:“你瞎了狗眼?老子会有那么丑的未婚妻?”
“是,是,那大侠,这位姑娘是您妹子?”那婆子又问。
“放你娘的狗臭屁,她的眼耳鼻子,哪一点跟老子像了?妹子,狗屁妹子!”墨白更是火大。
自己长得玉树临风,那唐绛儿丑得吓人,这婆子是不是没长眼珠子啊,非得跟自己拉扯上关系。
“那墨大侠,既然唐姑娘和您非亲非故,奴婢们要帮她擦身,是不是请墨大侠回避一下?”那婆子赔着笑脸,顿了一下又道:“当然,如果墨大侠要是对唐姑娘有意,想娶她为妻,那自然也可以留下。”
闻言,墨白就像被人踩了尾巴一样跳了起来,掉头往门外就走,像阵风般,眨眼就消失了。
那婆子又转头看向燕孤云,还没来得及说话,燕孤云也跳起身来,溜得比墨白还快。
墨白和燕孤云回到房里,侯知府早已派人送来了丰盛的酒菜,凝露正在布置,摆了满满当当的一张八仙桌,香气四溢,让人馋涎欲滴。
二人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许久没有食物下肚,看到这样的美味佳肴,全都食指大动。
房间里没有外人,二人也不客气,一屁股坐了下来,开始据桌大嚼。
他们在九阳山的时候,吃饭就讲究的一个痛快,根本不讲究什么礼仪规矩,吃相是否好看斯文。
所以二人风卷残云,吃得不亦乐乎。
凝露站在燕孤云身后,手中的筷子都惊得掉在地上,犹未自知。
她本来打算帮燕孤云布菜的,可没想到,燕孤云哪里还用得着她布菜,他喜欢吃哪盘菜,就直接端过来,往自己面前的碗里一倒,然后吃得稀里呼噜。
凝露几乎看不下眼去了。
这是她第一次服侍燕孤云用膳,也是她亲眼见到燕孤云的吃相。
老天哪,这世上居然还有人吃饭的样子如此粗鲁,简直就像是个没受过半点家教规矩的乡下人!
他的一举一动,哪里有半点斯文气质!
凝露看着看着,眼前又闪过一个男子的身影。
他的一举一动,都是那么优雅高贵,一举手一投足,打骨子里透着文雅俊秀,让人一见,就不由自主的倾心。
和这位燕公子相比,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凝露默默地垂眸,悄无声息地退开两步,低头想着自己不足为人言说的心事。
墨白和燕孤云却全然没有留意到她,二人正在边吃边商讨今后的打算。
“师兄,咱们现在该怎么办?大师兄的遗体不见了,你可有发现什么线索吗?”燕孤云问道。
“没有线索。”墨白摇了摇头,放下了筷子。
“师兄,你不吃了?”
“嗯,吃饭了,不吃了,你喜欢吃,就多吃点,慢点吃,别噎着。”墨白有些怜悯地看着燕孤云。
他吃饭很快,吃相却饭燕孤云斯文秀气多了。
这些菜味道虽好,他吃在嘴里却味同嚼蜡,只是想着早点填饱肚子,至于吃了什么菜,他却全没留意。
可是燕孤云却不一样,这十几道菜,他几乎一道都没吃过,每一道菜都让他瞠目结舌,好吃的差点连自己的舌头也吞下去了。
平时在九阳山上的时候,他们的伙食也并不差,顿顿有肉,而且全是山珍。
只是那做法却是简陋之极,只是用白水加盐一煮,然后每个人一块手把肉,就着馒头咸菜加稀饭,就是一顿丰盛的菜肴。
燕孤云从来没想到,同样是肉,做法不同,滋味就会大不相同。
他手里抓着一块红烧猪蹄,满嘴啃得全是油光,啃得不亦乐乎。
这猪蹄子在山上的时候,根本没人会吃,人人都觉得肮脏,每次都弃之不用。
可没想到只是换了个做法,这猪蹄就摇身一变,成了一道美味之极的佳肴,让他啃了一个又一个,转眼之间,已经三只猪蹄下肚,可他还是意犹未尽。
“燕师弟,尝尝这个,这是醋溜鱼片,肉鲜汁美,味道极佳。”
墨白看到燕孤云把手伸向第四只猪蹄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挟了一筷子鱼片到燕孤云面前的碗里。
他心里充满了同情和愧疚。
燕师弟吃饭时这副土包子的模样他全看在眼里,可他却没有半点嫌弃之意。
他不由暗暗懊悔,平时自己太过独来独往,对这位小师弟关心太少,照顾也太少,竟然连一次也没有带他下山来用过饭,让他尝尝这世上的珍馐美味。
现在燕师弟失去了功力,变成了一个普通人,说起来也是受了自己的连累。
以后,他一定要好好补报燕师弟,给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自己赚到的银子,随他花用,他爱怎么花,就怎么花。
只有这样,他的心里才会好过一些。
燕孤云却一心一意沉浸在舌尖上的美味里,根本没有留意到墨白的眼神,也猜不到他的心理。
“好,师兄说好吃的菜,那一定是顶顶好吃的。”
他兴高采烈地挟起鱼片,送入嘴里,只觉又滑又嫩,还没尝出什么味道来,那鱼片已经顺着咽喉滑了下去。
他怔了怔,愕然看向墨白:“师兄,这、这真的是鱼片么?怎么就像小鱼一下,一下子钻进我肚子里去了?”
“哈哈哈!”墨白忍不住爆发了一阵大笑,笑得前仰后合,笑得连筷子都掉到地上去了。
“扑哧!”就连站在燕孤云身后的凝露也笑出了声,本来略带愁容的脸庞露出笑容,更增娇艳之色。
燕孤云被二人笑得恼羞成怒。
被师兄笑,他可以忍受,可是凝露居然也敢笑话自己?她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啪”的一声,他手中的筷子重重拍在了桌子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凝露吓了一跳,笑容顿敛,睁大了一双明眸,害怕地看向燕孤云,脚下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
她心中惊慌,知道自己刚才一笑,是犯了做为奴婢的大忌。
身为奴婢,怎么可以嘲笑主子呢?
不管主子做了多么可笑和滑稽的事,她都不可以笑!
她的俏脸顿时变得惨白一片,牙齿咬住了下唇。
可是她就算是想不笑,也已经晚了。
燕孤云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停在了她的脸上,让她的心一阵狂跳,呼吸都顿住了。
“我刚才吃饭的样子,很好笑,是不是?”
出乎凝露意料之外的,燕孤云的声音并不冷,反而低柔宛转,有如情人的低语。
凝露却情不自禁地发起抖来。
跟在燕孤云身边的时间虽然不长,可是她对自己这位新主子喜怒无常的性格也有了一分半分的了解。
他说话的声音越是低沉温柔,说明他的心中愈是恼怒。
他刚才这几句问话有如春风拂耳,凝露的心却一下子沉到了地底的冰窟,从头冷到了脚。
“扑通”一声,凝露一下子跪了下来,膝行两步,伏在燕孤云脚前。
“公子,婢子错了,婢子不该笑,婢子知错了,请公子原谅婢子这一次吧?”
她仰起脸来,眼中凝泪,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神情就像小鹿一样惊慌害怕。
“知道错了是好事,可是你犯了错,如果本公子不惩罚你,你以后岂不是还会再犯?”
燕孤云勾起了唇角,笑得春风般温柔,眼眸深处却闪过一抹冷厉,有如刀锋一般,看得凝露的心都颤了起来。
“公子……”她想求饶,可是在燕孤云的目光逼视下,她竟然怕得一个字也吐不出来,甚至一眼也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低下头来。
“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好呢?才能让你记住今天这个教训呢?”
燕孤云的声音更加的轻柔,他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勾起了凝露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自己。
凝露全身都在瑟瑟发抖,眼中的泪水滚来滚去,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顺着光滑的面颊往下流,像极了花瓣上的露珠。
她这样默默流泪的样子最是动人,可却无法打动燕孤云现在那颗冷硬的心。
“啧啧,我的小兔子,你哭起来的时候真美,我就是喜欢你哭的模样,哭得我的心都软了呢。”
燕孤云啧啧连声,用手指轻轻的去抹她脸颊上流下来的泪,一颗又一颗,直到她的眼中再也没有泪珠滚下。
凝露已经怕得连眼泪都流不出来了。
“好吧,既然你求我饶了你,你又哭得这么动人,让我实在是下不了重手惩罚你,可是不惩罚又不行,你会记不住的。嗯。这样吧,我就轻轻的惩罚你一下好了,凝露,你说这样好不好?”
他凝视着她美丽的眼睛,笑得无比动人。
凝露的呼吸一窒,定定地看着他。
轻轻的惩罚?会是怎样的?
她的心脏不由自主的紧缩起来。
燕孤云的目光在桌面上轻轻扫过,忽然伸手一拂,那一整盘醋溜鱼片顿时被他拂落,盘中的鱼片洒落一地。
“小兔子,乖乖的把这些鱼片都给我吃了,一片也不许剩,知道了吗?”燕孤云倏地收回手来,坐直了身体,目光冰冷,居高临下地看着凝露。
“这、这……这些鱼片都已经脏了啊?”凝露早就料到燕孤云不会轻易地放过自己,可她怎么也没想到,燕孤云会想出这个法子来惩罚自己,竟然让自己吃掉在地上,脏了的鱼片。
她虽然是个丫环,可却是个家生子,自幼在侯知府家里长大,虽然说吃的用的都不如主子,却也从来没受过苛待,也是家里如珠如宝当掌上明珠般待大的,别说没吃过脏的东西,就连残羹剩饭,她都没吃过。
她的意识里面,掉在地上的东西是一概不能吃了的。
可燕孤云却让自己去吃这些散落在尘土里的食物,这对她而言,不啻是最大的羞辱。
她涨红了脸,两眼盯着地上的鱼片,那雪白的鱼片有不少已经沾上了灰土,黑黑灰灰的,看起来格外醒目,一想到自己要去吃这脏鱼片,她就忍不住一阵作呕。
“脏了,就不能吃了吗?脏了,它就不是食物了吗?吃了它,会毒死你吗?”
燕孤云本来没觉得自己是在羞辱凝露,他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记住,谁是主子!谁是天,谁是地!
掉在地上的鱼片只是沾了点泥土罢了,有什么不可以吃的?
以前他吃过不知道多少比这脏鱼片更不干净的东西,他连眉头也没皱一下。
可是看到凝露的表情,好像自己给了她多大的委屈,自己是在折磨她、侮辱她一样。
这让他心头的火气更盛一层。
他面带寒霜,声音冷得吓人。
“不,我不吃,我不吃。”凝露拼命地摇头,她实在接受不了去吃这些脏鱼片。
“不吃?”燕孤云的眼眸眯了眯,一瞬不瞬地瞅着凝露,似笑非笑,“小兔子,你要是不吃,我可就要改主意喽?”
“……”凝露再次一抖,她张大了眸子,恐惧地看着燕孤云,身子往后缩去。
她不要,真的不要吃这些脏鱼片,这实在是太侮辱人了。
“好,很好!”燕孤云看出她眼中的不顺服,陡地倾身,探手抓住了她的衣襟,用力一扯。
“吱啦”一声,一块薄薄的衣料应声撕裂,凝露发出一声惊呼。
燕孤云那一撕,已经撕裂了她的外衫,露出半片肩膀,香肌如雪,晶莹似玉。
凝露又羞又怕,以为燕孤云想要对自己施加强迫,两只小手紧紧抱在胸前,一双大眼睛里全是眼泪,哭着叫道:“公子,婢子错了,婢子真的知错了,我吃,我马上就吃。”
她颤抖着伸出一只手,去捡地上的鱼片,准备送进嘴里。
比起被燕公子当着别的男人面前强了自己,吃脏了的鱼片,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燕孤云忽然伸出一只脚,正好踩在凝露那只纤纤玉手上,凝露疼得眼泪直流,抬起眼,满脸不解地看向燕孤云。
不是他让自己吃脏鱼片的么?难道他又改变了主意?
“不许用手,只许用嘴!”燕孤云低下头来,一双眸子没有半分温度,冷漠地、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凝露惊呆了。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他、他说什么?
不用手,只用嘴?
这要怎么吃?
难道他是让自己像狗一样,趴在地上舔着吃吗?
“公、公子……”她颤声道,眼中满是不敢置信。
“怎么,不会吃吗?没看过狗吃东西的样子吗?要不要我找一条狗来,吃给你看?”燕孤云的声音高高地飘了下来,凝露听了,差点晕了过去。
他、他真的让自己像狗一样……
老天哪,这燕公子他还是人吗?
他怎么能想出这样恶毒的法子来折磨人?
凝露跪在地上的双腿忽然没了力气,她一下子瘫倒在地上。
“十九,你太过份了!”
墨白实在看不下去了,他霍地站起身来,看向凝露的眼神中满是同情,再抬头看向燕孤云的时候,只剩下了气愤。
“她不过是个丫头,又是个小姑娘,就算是犯了错,你训斥她两句也就算了,有必要用这种法子去羞辱她吗?”
他心中对燕孤云的做法非常不以为然。
他看得很清楚,燕师弟的心里很喜欢这个叫凝露的姑娘,这可能是他十六年来第一次为一个姑娘动了心,动了情。
他不但动心动情,而且非常非常的在乎凝露。
所以他受不了凝露的一点点不忠和背叛。
但是用这种法子来惩罚一个小姑娘,就实在是太过份了。
燕师弟还太年轻,他不懂得,他的做法只会把凝露越推越远,他这样做,永远也得不到那姑娘的心!
他得到的,只有那姑娘的仇视和害怕!
“师兄,你刚刚不是说吃饱了吗?既然吃饱了,就去外面的院子里散散步,赏赏花好了。”
燕孤云没有像平时对墨白言听计从,而是神色冷淡地下了逐客令,淡淡地道:“请师兄不要插手我的家事,凝露是我的女人,该怎么管教她,小弟心中有数。”
“你……”墨白被燕孤云噎得说不出话来。
“好,你的家事,我不插言,你爱咋办咋办!”
墨白气愤愤地瞪了燕孤云一眼,起身拂袖而去。
燕孤云冷冷地看着师兄离去的背影,直到完全消失不见,这才转过头来,看向凝露。
“怎么,你不吃?不想吃?还是不会吃?”他的声音愈加的冰冷。
凝露慢慢地从地上抬起头来,她的脸庞全被泪水打湿,一双眸子就像浸在水雾里一样,朦朦胧胧,说不出的凄凉。
“我吃,我吃。”她低语道。
她闭了闭眼睛,泪珠再次滚落下来,她反抗不了,燕公子是天,她是地,燕公子是主,她是仆,燕公子要她死,她就不能生……
这就是她凝露的命!
她认了!
她趴在地上,慢慢地爬到一块鱼片的面前,呆呆地看了那块鱼肉一眼,然后张开嘴,把那块沾满了泥土的鱼片吃了下去,连嚼都没嚼,就直接咽下肚中。
她就这样在地上爬着,像只狗一样,把所有的鱼片吃了个一干二净。
她的脸色木然,目眶干涸,再也没有眼泪流下。
在她的心中,悲哀和耻辱已经把她整个人笼罩了,让她再也没有别的思想,别的感情。
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再是个人,而真的变成了一只狗,一只任由燕公子呼来唤去的狗,一只任由他凌辱打骂的狗。
在这一刻,她没有了灵魂,也没有了思想,剩下的,只有一具躯壳。
“这才是我乖乖的小兔子,你听话,公子爷以后就会疼你,知道了吗?”
燕孤云伸手把她从地上拉了起来,掏出一块雪白的帕子,替她擦去脸颊上和嘴唇上沾着的灰尘,动作十分温柔,似乎刚才那个逼着她像狗一样拣食吃的人,不是他。
他的确很满意。
他敢保证,凝露这一辈子都不会再敢笑话自己了。
笑话自己的代价就是,他会让她像狗一样趴在自己面前,伏尾乞怜!
燕孤云走出房门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墨白。
墨白就站在那棵被他鞭打得伤痕累累的老槐树下,目不转睛地看着那树干,似乎在出神。
“十七师兄。”燕孤云心情很好地招呼了一声,迈步走近。
墨白没有说话,也没有看他,只是在看着那棵树,好像那棵树比他燕孤云更有看头。
燕孤云也不生气,他走到墨白面前,忽然对着墨白深深一揖,头部几乎触到了地上。
“十七师兄,小弟刚才出言不逊,得罪了师兄,还请师兄恕罪。”
墨白这才抬起眼来,冷冷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道:“燕师弟,你何出此言,你管教你的女人,与我何干,是我多嘴了。”
“师兄,你说这话,就是折煞小弟了。”燕孤云抬起头,满脸全是委屈,他的眼神清亮,就像个孩子一样清澈。
可是看在墨白的眼中,却再也不相信这有着孩童般清澈眼神的燕师弟,心地也如孩童一般纯真无瑕了。
他真是低估了燕师弟。
一直以为,他都把对方当成没长大的小孩子,需要自己去照顾。
可是刚才的那一幕,彻底颠覆了他的想法。
他在院中一直在静静的思索,自己实在是太不了解这个师弟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总是缠在自己身边的小师弟,他长大了!
他有了自己的思想、主观、想法和意识,他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对自己唯命是从了。
这个认知让墨白有一些淡淡的失落,也有一些欣慰。
毕竟,燕师弟长大了,这是件值得庆幸的好事。
可是他这种长大的方式,却让墨白心里很不舒服。
尤其是看到燕孤云对待凝露的方式,墨白很想点醒他一句,免得他日后会后悔。
“十九,你来看这是什么?”墨白走到一片花丛前面,指着一株花问燕孤云。
燕孤云跟在墨白身后,心中奇怪,师兄怎么一下子不责怪自己了,反而问起自己花花草草来?
他素来不爱花草,但对于常见的花种也能叫出名字来,看了一眼后,便道:“这是蝴蝶花。”
难道师兄连蝴蝶花也不认识?
这一大片蝴蝶花开得极是茂盛,真的像是一只只五颜六色的蝴蝶在绿草丛中飞舞一般。
“那这是什么?”墨白又指着一物问他。
“这个……”燕孤云歪头打量了一下,道:“是花棚?”
“不错,十九你懂得真不少,连花棚也识得。”墨白回过头来,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
燕孤云更纳闷了,师兄这话里似乎有话。
“那你可知为何要在这些蝴蝶花儿上面盖个花棚?”
“想来是怕它们遭受风吹雨打,才会搭建花棚吧,这些花儿就是这样,娇娇嫩嫩,经不起一点儿风雨,所以我从不爱花,只喜欢劲草。”
燕孤云没有去看那些蝴蝶花,反而欣赏地抚了抚脚旁的一株青草。
“十九,你不爱花只爱草,却也知道,这些花要是经过风雨的摧残,就会变得早早凋零。如果你做不了那帮它们挡风遮雨的花棚,最起码也不要做摧残它们早早凋谢的风雨才是。”
墨白一语双关,他是真的希望燕师弟能够领悟到自己这番话的深意,他希望师兄能够像自己希望的那样,获得美满良缘。
这世上最难得的事,就是有情人终成眷属。
难得师弟遇到了意中人,可是他的这种做法,却只会让他的意中人对他越来越怕,又怎么可能对他产生温柔眷恋之情?
他是真心不希望师弟的这份痴心日后化为泡影。
燕孤云听到这里,才终于明白,原来师兄是在借花喻人,指摘自己对待凝露的态度,就像是风雨摧花一般无情。
他心中嗤笑一声,对墨师兄的话很是不以为然。
在他心里,他对墨师兄哪哪都佩服,却唯独有一点,让他十分瞧不起。
那就是墨师兄对那太子妃的纠缠,让他每每想起,都恨得牙根痒痒。
墨师兄这样高傲不凡的人物,足以令天下所有的姑娘为之倾心,可他却偏偏认准了一个有夫之妇,不论对方待他如何冷漠无情,他都纠缠不休。
这在燕孤云看来,简直是给他们男人丢脸!
墨师兄怎么会做出这种被人所瞧不起的事来,而他自己却还不觉,深陷泥潭,却自得其乐,真真是让燕孤云百思不解。
他当下就暗暗发誓,要是他有了心爱的姑娘,他绝对会让对方臣服在自己脚下,自己一个眼神,她就要像条狗一样乖顺地趴下,招之则来,挥之则去。
这样的气魄,才叫男人!
所以他之前故意那样对待凝露,一方面是给自己在凝露心中立威,二来也是想让墨师兄见见,什么样才叫做真男人,男人对女人,就该是像自己这样!
女人不能宠,如果对她太好,是绝对行不通的。
可是墨师兄刚才劝自己惜花惜人的这番话,分明是没把自己刚才的所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反倒劝起自己来了。
燕孤云目光一转,指着那蝴蝶花旁边的一株花,问道:“师兄,不知这花叫什么名字?它开在蝴蝶花旁边,也很是美丽。”
“这个么?”墨白看了一眼,随口答道:“它叫君子兰,乃是伴着蝴蝶花而生,说起来这不算是一种花,而是一株草,它平时是不开花的,只有遇到蝴蝶花开,它才会绽开一种小小的黄色花朵,虽美却无香气。”
“哦,原来它叫君子兰,它和这蝴蝶兰相伴相依,倒真是天生的一对。只是这两株花草开得如此繁茂美丽,不知道它们有没有感念过为它们遮风挡雨的花棚?这花棚只想着替蝴蝶花遮住风雨,正因为它的蔽护,所以蝴蝶花才开得如此美丽,可陪在蝴蝶花身边的却不是它,而是那君子兰。依小弟看来,这花棚真是白付了一片痴心,却是为他人做了嫁衣裳,不是傻,又是什么?”
燕孤云也是一语双关。
他说话的时候,视线落在那座花棚上,对墨白一眼也没瞧。
墨白的呼吸登时一窒。
燕孤云的话,一字一字就像锥子一样,全都捅在了他心中的痛处。
他怔怔地看着眼前的君子兰和蝴蝶花,这两株植物迎风摇曳,就像是一对情深爱笃的眷侣,相依相偎,好不亲热。
而它们头顶上的那片花棚,却显得破破烂烂,孤孤单单。
他忽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跳起身来,对着那片繁花茂草就是一阵乱拔,他把所有的君子兰全都连根拔起,丢在一旁,只留下了花瓣纤柔娇美的蝴蝶花。
燕孤云见状,负手而笑,也不阻止,心中暗自琢磨。
看起来,师兄对那太子殿下怨气十足,看来自己可以想点法子,在师兄耳边多多煽风点火,引起二人之间更大的矛盾。
到时候自己便可隔岸观火,让他二人相斗,自己来个渔翁得利。
“十九,你说得对,这花棚实在是太傻,现在我把君子兰全都拔了个干净,这样看起来就顺眼得多了。你瞧,这片蝴蝶花开得多美,配上这典雅的花棚,真是相得益彰。”
墨白拍了拍手,欣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那花棚在他眼里看来也变得顺眼之极。
“果然不错。”
燕孤云点头赞道,和墨白对视一眼。
两人相视而笑。
“对了,师兄,你离开师门这么久,可想回山探望一下师傅他老人家?还有大师兄的消息,我还一直没来得及回禀师傅,不如咱们一起回山如何?”
燕孤云突然话风一转。
墨白想了想,缓缓摇头,道:“十九,我还有事情要办,回山探望师傅一事,暂缓不急。大师兄的事么……我暂时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也无从追查。要不这样,你先回九阳山休养,等我办完了事,我就回山看望师傅和你,可好?”
“不,师兄,我不回山。”燕孤云马上摇头,一脸的执拗。
“为什么?你在山上,有师傅和师兄们照料于你,我也会安心。”
“我不回山!”燕孤云重复道,他垂下头,神色黯然,“师兄,我现在已经是废人一个,平时在山上的时候,除了你,别的师兄都看不起我,他们嘲笑我,讽刺我,要是看到我现在这般落魄,还不知道要怎么样欺负我呢,所以我不回去!师兄,你让我跟在你身边好不好?”
他忽然抬起头来,眸中闪过一抹光彩,说道:“师兄,不管你要去哪里,办什么事,不管有没有危险,我都要跟在你身边。虽然我没了功力,但是我还有头脑,遇到事情,我也可以帮着出出主意,都说一人智短,二人计长,师兄,我真的不想当个一无是处、只知道吃闲饭的废人!”
墨白本来想毫不犹豫地拒绝,他的事情根本不想让燕孤云知道,可是听到燕孤云的最后一句话,让他心中一动。
燕师弟失去功力,对他的打击很大,对自己更是失去了自信,他本来安排侯知府帮燕师弟起一所宅院,让师弟能够平平安安地在这里休养,可他也知道,师弟心高气傲,肯定不会愿意接受这样的安排。
他要是拒不答应师弟的请求,不免会让他再伤一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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