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杀害柳姑娘的凶手抓到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小七就这样抱着若水,痴痴地看着她像甜睡般的容颜,直到青影的声音响了起来,像是就在耳边,更像是从遥远的天际飘来。
小七轻皱眉头。凶手?什么凶手?
他心爱的姑娘不是睡着了么?
青影走进帐篷,一下子被眼前看到的情景惊呆了。
柳姑娘一动不动地躺在自家王爷怀里,血满衣襟,自家王爷那样温柔地抱着她,痴痴地凝望着她,伤心绝望的眼泪一颗颗滴落在她的脸上,连他这个铁石心肠的人看了,都心酸难忍。
自己跟了王爷十年,这是第一次看到王爷落泪!
都说道,男人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时,自家王爷这是……伤心到了极处罢!
看王爷这样子,如果柳姑娘真的去了,自家王爷也是一定要跟着去的。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狠狠瞪了手中抓着的那个罪魁祸首小怜一眼!
就是你这害人的丫头,害得自家王爷这么伤心!真该死!
“小姐!啊?小姐,你怎么了!”一声尖叫伴着惊呼,小桃的身影冲了进来,一下子扑在了若水的身上。
小七烦燥地拧起了眉,这么吵,这么大声,要是吵醒了她,她会不高兴的!
他最喜欢看她睡着时的模样了,安详又满足,唇角微微上翘,像是在做一个甜美的梦。每每看到,他总想去亲亲她的唇角,尝一尝她的梦有多么美,多么甜。
他的手轻轻抚上她的唇,还是这么的柔软细嫩,她睡得这么香,自己偷着亲上一亲,她不会怪他吧?
完了!完了!自家王爷发痴了!
青影心里一阵咆哮!
他觉得自己有必要转移一下王爷的注意力,让王爷早点从悲痛中走出来,于是,大声地又说了一遍:“王爷,杀害柳姑娘的凶手抓到了,怎么处置?”
凶手?凶手!
小七抚在若水唇畔的手指猛地一抖,一下子想起刚才发生的那一幕!
小怜!她那样狞笑着恶毒地把匕首插在了若水的胸间!
若水她……她不是睡着了,而是……死了?
他觉得自己的心再一次被撕成了碎片,像是有万千的毒虫在嗜咬啃嚼,痛得连呼吸都停住了。
他猛地伸出手,一把掐住正伏在若水身上痛哭不己的小桃,血红的双眼瞪向她,声音喑哑撕裂,像是猛兽垂死时愤怒的咆哮!
“说!为什么要杀她!”
他眼前一片红雾,瞧出来已经分不出眼前的人是小桃还是小怜,他掐住她脖子的手指爆出了青筋,指关节发出噼啪脆响,很显然,下一刻,小桃的脖子立马就会被他掐成两断!
小桃被他掐得吐出了舌头,惊恐到极点,身子抖得像片风中的落叶。
妈呀!这楚王,不,小七!太可怕了!要吃人了!自己的脑袋真的保不住了!
“王爷,您抓住的是小桃,不是小怜!小怜在这儿!小怜才是凶手!”
青影再也忍不住了,把手中抓着的小怜向王爷面前一推,看到自家王爷像头巨狮一样迅速把小怜扑在了爪下,这才把险些冤死的小桃解救了出来。
小桃已经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两腿软得像面条儿,脖子上被小七掐出了两道深深的红痕,这小七,发起怒来简直比魔鬼还可怕!
她一扭头看到了青影,眼中瞬间冒出亮光。
这是救命的活菩萨啊!她想都不想地一头扎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他的腰,像条八爪鱼似的缠住了他。
青影眼角一抽,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把这个笨丫头扔出去。
他的大手一抻,揪住了她的衣领,只觉她的身子瑟瑟发抖,像个受惊到极点的小动物般,趴在自己怀里寻求安慰和温暖,让他突然就有了一丝不忍心。
可低头一瞧,他立马怒了!
这哭得泪眼朦胧的丫头竟然把眼泪鼻涕全都擦在了自己的衣服上,亮晶晶湿嗒嗒的一片,让他看了就想吐……
该死的蠢货,你这是要闹哪样啊?知不知道爷这件衣服很贵的啊!知不知道爷最厌恶的事就是洗衣服啊!给爷弄脏了你洗啊!
在他怀里抽泣得直打呃的小桃就像是听到他心底的吼声,抬了抬眼,看着他胸前衣服上的一片狼藉,不好意思的涨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对、对不住,弄、弄脏了你的衣服,我、我给你洗……”
哼!这还差不多。青影满意地哼了一声。
当然,如果这丫头能天天给自己洗衣服,就更好。
他想起自己床底下堆满的脏衣服、臭袜子,烦恼得皱起了眉……
“说!是谁!谁……让你杀她的!”
小七的大掌紧紧地卡在小怜的喉咙上,那暴怒的吼声把趴在青影怀里的小桃吓得全身一抖。
小怜眼中却没有半点惧意,一双长长的凤眼一眨不眨地直视着小七,仿佛还带着点淡淡的揶喻笑意。
小七已经不想知道答案了!
就算知道了又如何?她死了,再也活不过来了!
不如杀了害她的凶手,自己再陪她一起,黄泉路上,有自己的陪伴,她才不会孤单!
他五指骤然收紧,小怜登时喘不过气,嘴巴张开,吐出了舌头。
“是我!”
蓦地,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响了起来。
这声音就像是一道符咒,瞬间击中了小七,让他整个人一下子变成了化石!
他心里一万个想回头,要去瞧一瞧发出这个声音的主人,却觉得自己全身都僵住了,动也不能动。
小桃战战兢兢地从青影怀里扭回头,只瞧了一眼,就尖叫起来:。
“诈、诈、诈……”
诈你娘个头啊诈!青影气恼地在她后脑勺拍了一巴掌,没脑子啊你!那是诈尸嘛!明明是假死啊!
小七深深吸了口气,用力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缓缓向声音来处看去。
若水正从地上坐了起来,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胸前的血迹,用力擦了擦,抱怨道:“该死的,小怜!你弄的什么破蕃茄汁,太稠了,粘糊糊的怎么洗啊,我不是告诉过你,少加点蜂蜜,你就是不听我话!”
这、这、这是什么情况?
小七的眼睛瞬间瞪得比铜铃还大。
她没死?
小怜在他手中剧烈地咳了起来,小七拧起了眉,看看若水,再看看小怜,手上的力气不知不觉就松了,小怜一挣,就脱离了他的掌握。
小怜抚着脖子,使劲喘了几口气,看也不看小七一眼,对着若水一脸的委屈地道:“姑娘,我是按照你告诉我的方法调制的呀,你说一份茄汁一份蜂蜜加五份水,没错啊……”
“错了错了!我明明说的是一份茄汁配半份蜂蜜五份水,你调的这个太浓了,害得我刚才含在嘴里差点没喷出来!”若水不满地瞪她一眼。
“啊!是我记错了,对不住,姑娘,下次我一定牢牢记住!”小怜连连点头。
两个姑娘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好不热乎。
小七一言不发地听着,两道长眉越竖越高。
听到这里,他算是听明白了,敢情……自己是被这鬼丫头给耍了!
她是在假死!
她和那个叫小怜的丫头合起来演了一出好戏!把自己耍得团团乱!
还差点为了她殉情而死……
该死的!实在是可恨!
最可恨的是,她害得自己当着丫头和侍卫的面前哭了个稀里划拉,丢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这可恶的鬼丫头!他绝饶不了她!
小七猛然站起身来,上前一步,已经站到了若水身边,居高临下,气势无比地逼视着她。
若水还没来得及起身,正坐在地上,把胸口插的匕首拔出来,一伸一缩地把玩,赞道:“小怜,你打哪儿弄来的这东西,真好玩。”
“很好玩吗?嗯?给我瞧瞧?”小七眯了下眼,一伸手,把匕首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仔细端详。
果然好玩,柄上有一个小小的突起,一按下去,刃锋就唰地缩回了柄端,再一按,又唰地一下弹出来,变成了一把利刃。
“确实好玩。”小七赞了一句,眯起眼看向若水,眸光深幽,声音喑哑而平静,“骗我,也很好玩?”
完了!王爷怒了!
柳姑娘这下子玩出火来了……王爷是彻彻底底地被激怒了!
青影浑身一抖,跟在他身边十年,他太了解自家王爷了,他说话的声音越是平静,越是低沉,说明他越是恼怒。
现在他说话的声音都低哑得让人听不清了,这足以说明自家王爷的火气已经到了顶点,马上就要爆发了!
自己赶紧溜吧,千万别被王爷滔天的怒气波及啊!
柳姑娘,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您自个儿玩出来的火,您就自个儿灭吧!
他缓缓移动着脚步,准备不引王爷注意地偷溜出去,他却忘了自己的身上正盘着一只八爪鱼……小桃。
他身子一动,小桃就发觉了,抬起懵懂的大眼睛看向他,“你要干嘛?”
蠢货!闭嘴!
青影眼睛一瞪,小桃吓得立马闭上了嘴巴。
青影提心吊胆地看了王爷一眼,却发现王爷压根儿就没注意到自己,一双眼睛就跟长在那柳姑娘脸上似的,半分都没移动。
就算是站在离王爷三尺之外,他都感受到了自家王爷身上散发出来的森森寒意和凛冽的杀气,柳姑娘离王爷近在咫尺,她应该更有所感啊,可为什么她仰起脸看着自家王爷,却跟没事人似的一脸轻松,轻描淡写地说道:“骗你?是很好玩啊!”
“是么?当真这么好玩?”小七唇角勾起淡淡的笑意。
出乎青影意料的,自家王爷并没发怒,他这么淡淡一笑,就像是一阵春风吹过,那股冰寒肃杀之气一下子消弥无踪。
果然是一物降一物,自家王爷这么桀骜霸道的人,也只有柳姑娘才降伏得住。
青影赞叹地看了若水一眼。
却看到若水的眼神明显瑟缩了一下。
奇怪,刚才王爷像个暴怒的狮子似的她不怕,现在王爷笑了,她倒有点儿胆怯了?
青影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透这两个人了。
“嗯啊,还行。”若水看着小七那弯成了月牙似的眼睛,还有唇边挂着的浅浅的笑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脖子,忽然有点儿心虚。
自己是不是玩得太过火了啊?
想起他刚才滴在自己脸上那一颗颗又烫又热的泪珠,她只觉得心里一痛。
小七,他那么强硬冷酷的一个人,竟然为了自己,哭成了那样!
当她知道小七就是楚王的时候,她心里确实是有几分恨意,几分怨气的,这才想了这个法子,让他也尝一尝被人欺骗的滋味。
她原本只是想吓吓他,没想到小怜的演戏实在太好,演着演着她也入了戏,索性装死,想看看这个曾经冷漠得像冰山一样的小七,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她想过,他会恨,会怒,会杀人,唯独没有想到过,他会哭!
当他的眼泪落在她脸上的时候,她忽然就不恨了,不怨了,心中涨满的,全是浓浓的柔情。
她甚至敢断定,如果自己真的死了,他会毫不犹豫地陪着自己一起,共赴黄泉。
得夫如此,还有何求!
刚才玩的时候,她是很开心,可是,这玩笑的后果么……
让他这么强势的一个人,当着他的下属和自己的丫环面前掉眼泪,这要是传了出去,多丢脸啊!
若水看着小七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浓,眼睛越来越亮,她的心竟然越来越慌,眼神也越来越闪躲。
该死的,小七你这要是闹哪样啊?
明明是你先骗了我好不好?为什么倒让我觉得是自己犯了错啊!
若水不服气地冲他一瞪眼,说道:“你骗了我一次,我也骗了你一次,咱们谁也不吃亏……”
话没说完,若水就看到小七像个猎豹般猛地向自己扑来,她促不及防,一下子被他扑倒在地。
小七的右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迫得她嘟起唇来,把她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里。
老天哪!这是要闹哪样啊!
青影的眼珠子瞪得都要掉出来了,他看到自家王爷丝毫不顾及形象地把人家柳姑娘死死地压倒在身下,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人家姑娘翘起的红唇,像是要吃人一般。
他怀疑自己看花了眼,揉了揉眼睛再看过去。
没错,王爷确实是一副像要吃人的模样!
他看到自家王爷的喉结不停地上下滚动,还发出咽口水的声音,这得是有多馋啊!
小桃显然也看出来了,她瞪圆了眼,嘴唇一张一阖地想说话,可舌头尖儿在嘴巴里直打颤,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唔唔唔唔唔。”若水的下巴被小七捏得生疼,他的身体更是沉重得压在她身上,让她喘不动气,她不满地瞪着他,用眼神告诉他,快放开我,要不我就生气了。
小七却压根没看她的眼睛,他的两个眼珠子牢牢地盯在她的嘴唇上,她的红唇嘟起,像一颗粉嫩诱人的樱果,就是这张骗死人不偿命的小嘴,害得他、他……
他想都不想地一口咬下去,正咬在她薄嫩粉红的嘴唇上,一股淡淡的血腥气,迅速在两人的舌尖蔓延开来。
小七抬起头来,嘴角一抹鲜红,那是她唇上的血,他松开了捏住她下巴的手,手指轻轻抚着她唇瓣,冲她邪邪的一笑:“喜欢吗?好玩吗?我喜欢这样的玩法。”
哇靠!小七你这该死的!属狼的吗?才几天不亲,就不会亲了?
若水心里忍不住一阵怒骂。
她只觉得唇上一阵疼痛,知道被小七咬破了皮,见他薄唇沾着自己的血,对着自己笑得邪气又暧昧,心跳一下子加快了,盯着他深情如水的眼睛,像是被蛊惑了一般,不由自主地回答道:“喜……欢……”
话一出口,若水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天哪,他咬破了自己的嘴唇,自己还说喜欢?那他以后要是天天咬她,自己还活不活了啊?
小七眼睛一亮,笑得露出一口白牙,他就知道,她会喜欢!
想都不想的,他再次对着她的唇亲了上去,把所有的思念和柔情,全都通过唇与唇的触碰传递给她。
他感受到了她的回应,她的双臂紧紧地缠住了他的脖子,两人的嘴里同时尝到了淡淡的腥和咸咸的涩,那是她的血,他的泪……
“吃……吃……吃人啦!”小桃目瞪口呆地看了半天,指着正在缠绵中的二人,终于把嘴里憋了半天的话叫了出来。
这楚王,不,小七!他把小姐的嘴巴都咬出血来了,现在又像头饿狼一样扑在小姐的嘴上又咬又啃的,小姐……小姐马上就要被他吃下肚去了!
不行,她要去救小姐!说什么也不能让小七把小姐吃掉!
小桃鼓起全身的勇气,像箭一样冲了过去,握起两只小拳头,对着小七的背上用力地又捶又砸,叫道:“放开我家小姐,你这个吃人的魔鬼!不许吃我家小姐,要吃吃我!”
小怜受不住地翻了翻白眼,见过蠢的,没见过比小桃更蠢的。她实在是不想答理这个蠢丫头了,悄眼瞟了地上缠缠绵绵的两个人一眼,低下头,悄然无息地退了出去。
青影则吓呆了,这小丫头是疯了吧,自己刚一疏神,她就冲上去,王爷这要是怒了,伸出一个小手指就能要了她的小命,她还敢对王爷动手,准是不想活了吧?
可是一听小桃嘴里喊出来的话,青影又差点乐喷了。
她真当自家王爷是在吃人啊?还说什么……要吃吃她?真、真他娘的太搞笑了!
还是赶紧趁自家王爷没发怒之前,把这个蠢丫头弄走吧。
他正想着,就看到自家王爷皱了下眉,右肩一动,他心里猛地一跳,然后就听见小桃“啊”地一声,整个人如同腾云驾雾般向屋外飞了出去。
青影想都不想地闪身而出,施展轻功,在她身子还没落地之前,飞快地赶到,伸出双臂,牢牢把她托在胸前。
小桃死里逃生,眼泪鼻涕齐流,又抹了青影一胸襟。
碍眼的人终于全都走光了。
小七心满意足地抬起头,看着怀中的若水那比海棠还娇艳的脸色,忍不住在她脸颊上亲了亲。
若水睁开眼来,对着周围一扫,奇道:“咦?人呢?”
就亲亲的这一会功夫,怎么人全都走光了?
“嗯,全滚蛋了。”小七凝视着她,现在就他们两个人,他又压着她,加上刚才那深情一吻,他颇有些蠢蠢欲动,压不住火。
这样不行!现在可绝不是和她亲热缠绵的时候!
外头还有那么多人等着呢。
很快,皇祖母就会为他们赐婚,很快,他就要娶她为妃,很快,就是他和她的洞房花烛,到那时,他想怎样,就怎样!
他恋恋不舍地在她唇上又亲了几下,然后起身,把她也拉了起来,刚才这一番纠缠,她的衣服也皱了,发髻也乱了,衣衫上更全是她弄出来的“血”,这模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要多吓人有多吓人。
可就是这样,她在他眼中,还是这么光彩照人,让他的眼睛一刻也不想从她脸上移开。
若水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小七,忍不住笑了出来,两个人都是一样的狼狈,他的身上也全染满了蜂蜜蕃茄汁,小七一下子想起她刚才的恶作剧,把自己吓得心都不会跳了,就恨得牙痒痒的,抬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狠狠地亲了几下,当作惩罚。
两人都有一肚子的话想问想说想倾诉,可二人正是情热如火的时候,有时候热情涌了上来,会让人一时忘掉许多东西,所以两人亲着亲着,就把别的事都抛在了脑后,只是一心一意的缠绵起来。
直到外面青影的声音响了起来。
“启禀王爷,太后娘娘身体不适,突然晕倒,陛下已经率人先护送太后娘娘回宫去了,并吩咐下来,让王爷您火速入宫。”
若水和小七大吃一惊。
太后娘娘有恙?
小七想都不想地掀帘出外,若水看了下自己,觉得实在是见不得人,便轻声唤了小怜进来,帮自己重新梳头,又从早就准备好的箱笼里取出一套裙装,换下了身上染满了茄汁的“血衣”。
等若水收拾停当,走出帐篷的时候,小七已经不见了踪影,只有青影候在门外,见若水出来,躬身说道:“柳姑娘,我家王爷挂念太后的病情,已经先赶进宫里探视去了,王爷临走的时候吩咐过属下,让属下跟随柳姑娘身边,一切听从姑娘您的安排。”
若水点了点头,抬眼向场中瞧去,只见原来老八站的位置,已经空无一人。
她自打知道小七是楚王之后,便想到了这老八是谁,他就是丞相老爹曾经和自己提到的那个如闲云野鹤般的东黎国八皇子……闲王君天翼。
若水放眼望去,这才发现,原来看台上那满满当当的人,此时已经走了一大半,就连妙霞公主和南越公主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太后娘娘病情紧急,她们都跟着离开了。
可太后娘娘究竟是犯了什么病,为什么会突然晕倒?若水实在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为邹太后把过脉,发现她虽然年近七十,身体却像根老竹子根的强韧,除了有一点胃口不好,并没有什么大病。
看台上,仍然站着一名少女,遥遥见了若水,对她招手,却是孟依云。
若水心中一暖,还是孟姐姐念着自己,留在这儿等着,自己正好可以向她打听一下,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若水不知道的是,方才太后娘娘和圣德帝一行人突然离开,引起场中登时一片哗然。
百姓们不知道发生了何事,纷纷交头接耳的议论。
而看台上的人坐得较近,倒是听得真切。
众人先是听说侯公公一脸喜色地向太后娘娘报喜,说是楚王殿下已经连过三关,已经被柳姑娘选中为夫婿的人选,偏偏在紧要关头,太后突然病发晕倒,让这桩轰轰烈烈开始的择婿大会,变成了虎头蛇尾,没着没落。
姚惜惜等三人登时觉得心舒意畅,这趟没白来啊!
她三人本来都快郁闷死了,当看到那个耀眼得像太阳一般俊美的拓跋小王爷也向若水求亲,她们都妒忌得眼都红了,再后来看到楚王连胜三局,这柳若水马上就要一步登天,由山鸡变凤凰,成为楚王正妃,三人更是心里堵得难受。
谁知道变起突兀!
太后娘娘突然病发离席,选婿大会变得有头没尾,看到这柳若水孤零零站在校场中央,像个被遗弃在路边没人理的狗尾巴草,让三人登时大呼痛快。
这等好戏,她三人岂能错过。
所以眼见若水走上看台,向孟依云走去,她三人便忍不住也凑上前去。
孟依云拉过若水的手,宽慰道:“妹妹,你别担心,陛下和太后娘娘已经听了侯公公传来的消息,知道了妹妹你选中那楚、楚王殿下为夫婿,只因太后娘娘身体突然不适,陛下护送她老人家回宫医治去了。待太后娘娘身体大好,一定会亲自下旨,为你和楚……楚王殿下赐婚的。”
说到楚王殿下的时候,她就觉得心里像有把刀在剜一般,自己思慕了五年的意中人,马上就要娶别人为妻,而自己,却会成为他的三嫂。
若水感激地对她点点头,有心想多问几句,抬眼一瞧,却发现了一个不愿意见的人,心想,他怎么会在这里?
君天翔轻咳一声,缓步走到若水身畔,一脸的关心。
“柳姑娘。”他柔声唤道,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若水,对一旁的孟依云瞧也不瞧。
见他过来,孟依云早就避在一旁,她对这位未来的夫婿心中不存半分指望,所以,见他对自己视而不见,也没有半分的难过。
只是见他的目光牢牢盯在若水的脸上,心中倒暗暗为若水担忧起来。
若水浑身一抖,被君天翔这声含着柔情蜜意的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赶紧抖了抖全掉在地上。
姚惜惜的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君天翔的脸,她迟迟不走,就是为了能多看他一眼,虽然他一眼也没看向自己,但只要看到他那俊美的脸庞,她的心就不由自主的狂跳,脸上泛起红晕。
若水斜眼瞥了眼君天翔,暗想,太后有恙,别人都进宫去探视,这等表现孝顺讨好的时机,这君天翔怎会错过?他留在这里,所欲何为?
她淡淡地应付了一声,道:“三殿下。”她想起自己的计划,知道现在不是和他撕破脸的时候。
她这声称呼顿时让君天翔心里痒痒的,恨不得伸出八只手来,把眼前的俏佳人紧紧揽在怀里,他左右四顾了一下,见看台上还有不少人的目光向自己瞧来,倒也不敢造次,尤其是自己未来的王妃还在一旁,总不能让她在众人面前太下不来台。
他神色一正,说道:“柳姑娘,皇祖母和父皇已经回宫去了,临走之时,并无交待,想必柳姑娘你这择婿大会定是不了了之。”他暗自庆幸邹太后这病,真是病得及时,明知道自己吃不到的葡萄,但眼睁睁看着它落在别人家碗里的滋味,还真不好受。
“是么?”若水不置可否,对君天翔的话她半点也不相信,“太后娘娘有恙,不知三殿下为何不随大家一起进宫探视,反而逗留在此,就不怕别人非议三殿下您不孝顺吗?”
若水眼角一抬,看向他。
君天翔和她的目光一触,只觉她眼中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那份难描难绘的韵味越发勾起他的兴趣来。
“本王是奉父皇之命,留在此处送孟姑娘回府的。等孟姑娘平安回府之后,本王再进宫探视皇祖母。柳姑娘,你既然和本王的王妃交好,不如让本王顺路送你一程,不知你意下如何?”他先看了孟依云一眼,再转头看向若水。
孟依云诧异地睁大眼,她方才并没听到圣德帝提及此事,这时候君天翔当众说了出来,她自是不能反驳,但她死也不愿意和自己这位未来的夫婿单独相处的,便暗中扯了扯若水的衣袖,示意她答允下来。
若水会意,眸光一闪,微笑点头:“三殿下有心了,多谢三殿下,若水如果拒绝,岂不是辜负了三殿下的美意。”她眼角一扫,瞟了眼一旁虎视眈眈的姚惜惜,面带得意之色。
君天翔大喜,马上招人吩咐下去,令备好马车。
姚惜惜把这一幕全看在眼里,也听在耳中,只觉得心肺都要炸了开来,再看到若水冲自己得意的一瞥,哪里还忍耐得住?
她一个箭步直冲到若水面前,指着若水的鼻子,大声骂道。
“丑八怪,你好不要脸!你就是个贱人,没人要的丑八怪,你勾引楚王殿下不成,又打起恭王殿下的主意来了?恭王殿下才看不上你这个丑八怪,你趁早死了这条心!告诉你,恭王殿下喜欢的是我,不是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她这般嘶声大骂,完全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这等骂人的粗言秽语从她一个身份高贵的大家闺秀口中脱口而出,更是惊掉了看台上所有人的下巴。
夏千秋暗中一捂脸,暗叫一声,完了!
姚惜惜只顾骂得痛快,她根本就没想到其它,这下子嘴皮子痛快了,可看到众人投向自己异样的眼神,她才醒悟自己刚才都说了些啥,一时之间,茫然若失,呆呆地看着君天翔,结结巴巴地道:“我、我不是……那些话……不是我说的……三、三殿下……”
君天翔气得浑身发抖,他的脸色寒得像冰一样,想都不想地重重抽了姚惜惜一记耳光,只觉得还不解气,反手又来了一记。
他是习武之人,手劲奇大,总算是念着她是姚皇后的亲侄女,手下留情,否则这两掌下去,只怕立马要了她的性命。
饶是如此,姚惜惜那细腻白嫩的脸一下子就变成了猪头三一般,不但高高肿起了十道指痕,更被打破了皮,流出血来。
“你这满口污言秽语的贱人,再敢骂柳姑娘一句,本王就要了你的命!”君天翔恶狠狠的瞪着姚惜惜,冷厉的目光中没有半点柔情。
若水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一幕无比熟悉。
脑海中一下子浮现起自己刚刚穿越而来时的画面。
那时候,君天翔看着自己的眼神中,就是这样满含着厌恶和不屑,只不过,风水轮流转,这话真是一点也不错,现在,他的眼中还是这种厌恶和不屑的眼神,只不过看的人,却换成了姚惜惜。
那时候姚惜惜是他手心里的宝,被他那样娇宠着,现在,自己又变成了他眼里的香饽饽。
所谓恶有恶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天理循环,果然不爽!
姚惜惜被君天翔的两巴掌打傻了,她晕头转向地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自己的两边脸蛋像是火烧火燎一样,她睁大着眸子,呆呆看向若水,又呆呆看向君天翔,半天没反应过来。
若水嘴角一抽,看她这副傻样,真不配当自己的对手,本来想让她当场向自己磕头赔罪的,罢了罢了,欺负这样一头蠢猪,也真是无趣。
她扯了下孟依云的袖子,悄声道:“孟姐姐,咱们走吧。”
孟依云已经看呆了眼,她怎么也没想到,面目儒雅俊逸的君天翔发起怒来会是这样的凶恶,打起女人来也是毫不手软,只觉得手脚发软,一颗心空荡荡的不知道飘在何处。
自己的终身,就要托付给这样的一个男人么?
刹那间,她只觉悲从中来,心中酸涩。
若水拉着孟依云走了两步,孟依云就像个木偶一般,被若水牵着走,整个人呆呆痴痴的。
君天翔正想跟上,却被姚惜惜一把扯住了衣袖,“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她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君天翔打成了猪头,她顾不上又羞又疼,只是觉得满腹的委屈。
君天翔一气之下动手打了姚惜惜,然后就觉得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想他一个堂堂的恭王爷,男子汉!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姑娘,这事要是传了出去,他这恭王爷的脸面何存啊!
可是已经有这么多的眼睛都看到了,他抵赖也抵赖不得,只希望姚惜惜能够闭上嘴巴,不要让更多的人看笑话。
“闭嘴!不许哭!”他厌恶地瞪眼,恶声恶气地道。
哪知他不说话还好,他一粗声粗气,姚惜惜就越觉得委屈,只抽得一哽一哽的差点背过气去。
夏千秋和顾双双过来劝了几句,姚惜惜听在耳中,却觉得二人字字句句满是嘲讽,不由得又羞又怒,这二人明显是在看自己的笑话,在幸灾乐祸!
她气得拿眼睛狠狠剜了二人一眼,夏顾二人愣了下神,齐齐后退一步,闭上了嘴巴,暗想,自己这是怎么得罪她了?
姚惜惜见君天翔拔腿要走,怎么肯放,她扯着君天翔的衣袖,口口声声要拉他进宫,去找皇后姑姑评理。
君天翔一听,额上的汗都下来了。
该死!自己怎么就把这个岔给忘了,这要是让她一状告到姚皇后那里,再添油加醋地一说,姚皇后一怒之下,自己可就……
不行,万万不行!
自己岂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做这自毁前程的傻事?
他看着若水和孟依云的背影走出了自己的视线,终于停下想追逐的脚步,回过身来,低声安抚了姚惜惜几句。
“惜惜,本王、本王方才一时情急,本王、本王打错人了!”君天翔睁着眼说瞎话,只见顾双双和夏千秋都向自己投以诧异的眼光,仍是眼都不眨。
“打、打错人了?”姚惜惜勉强睁开肿成了一条缝的眼睛,吃力地吐出几个字。
“是啊,本王是想替你教训一下那柳若水,没想到一时失手,打在了你的脸上,唔,惜惜,疼不疼啊?本王替你揉揉?”君天翔拉不下脸来道歉,反正他本来也不想道歉,让他一个堂堂亲王向一头蠢猪认错?做梦!
姚惜惜脸上立马焕发出光彩来,一双小眼闪亮闪亮的,也不哭了,咧开嘴刚想笑,就痛得“嘶”地一声。
夏千秋和顾双双齐齐往后退了一步,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心想,真是愚不可及。
二人都懒得再答理姚惜惜,瞅了个空子悄悄溜了。
姚惜惜的心神全在君天翔的身上,哪里还注意得到别人的存在,她只觉得君天翔对她温柔一笑,这全天下的花儿就一起开放了。
君天翔安抚住姚惜惜,又哄得她上了自家的马车,带她进了王府,找出伤药替她敷在脸上。
他也很是头痛,让她肿成猪头一样的脸被姚皇后看到,那可就是个大麻烦。
姚惜惜见君天翔亲手替自己擦药,心里甜得像吃了蜜一样,含情脉脉地看着君天翔,腻声叫道:“三殿下。”
君天翔手一抖,随后若无其事地道:“何事?”
他正眼也不瞧她,因为那张脸,实在是太难看了。
他给她擦的是最好的疗伤药膏,治疗效果好,但是味道难闻,颜色又是黑黄相交。
姚惜惜眼里只有她的三殿下那张俊美的容颜,哪里还知道什么气味,颜色,她只觉得今天的三殿下待自己特别温柔,心中又蠢蠢欲动起来。
她左右一打量,四周静悄无人,正好……
君天翔哪知道姚惜惜的小心思,他只想让她的脸快点好起来,别落人口实。
只要姚惜惜不闹出事儿来,姚皇后也就抓不住自己的什么把柄。
他暗暗咬牙。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想他堂堂皇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却要受一个妇人的要挟,真可谓是奇耻大辱。
要不是姚皇后有他需要借助的势力,他才懒得和她斡旋。
而能安抚好姚皇后最好的法子,就是先安抚好眼前的这个蠢货。
现在在君天翔的心里,姚惜惜已经和蠢货二字划上了等号。
姚惜惜心中却想,要是自己和三殿下水到渠成,做成了事,就算是三殿下和那孟右相的大小姐订了婚事,这正妃之位也应该是自己的。
她缓缓往君天翔怀里靠了进去,伸出手指轻轻划着君天翔的胸口,声音又娇又媚,暗抛秋波,可惜眼睛肿得实在是太厉害,看在君天翔眼中,只觉得她在挤眉弄眼,不知道捣什么鬼,只是那样子越发丑怪,让他倒尽了胃口。
他能陪在她身边这么多时间,已经是用了最大的耐心,这时候已经烦透了,站起身来,道:“你好生休息一下,等脸上的肿消了,本王就送你回府。”
说完,也不等姚惜惜说话,闪身出门。
姚惜惜正做着美梦,就看到君天翔头也不回地去了,愣了一下,她有些着恼,不过转念一想,方才三殿下明明是说,等自己脸上的肿消了,再送自己回家。
这岂不是说,如果自己脸上的肿不消,自己就可以一直在他的王府里住下去?
姚惜惜一想到这里,马上取出手帕,把脸上涂得厚厚的药膏全擦了去,她还不放心,又叫来下人送来了水,彻底洗的干干净净。然后躺上床上,做起了美梦。
君天翔等到黄昏,估摸着药性已经尽数发挥,姚惜惜的脸应该也不那么难看了,于是又踱到她的房中,没听到动静,进屋一看,吓了一跳,只见她那张猪头脸肿得越发的厉害,再一看,原来她竟然把脸上涂的药全都擦了个一干二净。
登时就怒从心头起,一把抓住姚惜惜的手腕,拖了起来,猛地甩到了地上。
姚惜惜睡梦中突然觉得屁股一痛,睁眼一看,登时满脸喜色,叫道:“三殿下!”
君天翔气得拿手指着她,恨不得再甩她两记巴掌。
他咬牙切齿了半天,才怒喝一声:“来人!马上送姚大小姐回府。”
姚惜惜呆了,不是说要等脸肿了再送自己回家吗?难道自己的脸不肿了?可还是火烧火燎一样的痛啊?
且说若水和孟依云坐在自家的马车上,若水吩咐车夫,先去右相府,送孟依云回家。
孟依云原本也带着自家的马车,这时让丫环打发了车夫先走,自己和若水坐在车中,手拉着手,并肩而坐,却不说话,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垂泪。
若水见她伤心难过,如何不知原因?她既是伤心自己所配非人,但更让她难过的,恐怕就是自己和小七的事了吧。
只是这感情不是礼物,若水无法把自己的爱情双手送人。否则她不但辜负了自己,更辜负了小七对她的一片情深。
孟依云流了一会儿眼泪,心里慢慢地想开了,抬眼看向若水,见她一双妙目凝望自己,眼中盛满了温暖劝藉和抚慰,她心中感动,轻轻叹气,道:“好妹妹,我是个若命的,只愿妹妹你和他……和楚王殿下能够心愿得遂,相伴到老,我就比什么都快活。”
若水眨了下眼,不接她的话,只是凝视着她。
孟依云被她瞧得有点心虚,别开脸,道:“妹妹为何这般瞧我?”
“姐姐,你不想嫁给君天翔,是不是?”若水知道孟依云的两大心愿,只是可惜,那第一个心愿,她无法帮她完成,可是这第二个,她倒是想到了一个好法子。
只是这事,要事先征得孟姐姐的同意才好。
孟依云没想到若水会这么直截了当地问出来,张口结舌地看着若水,好半晌,才想起自己幼受的庭训来,低下头,低声道:“我一个小小女子,又有什么主见了,这事已经由陛下和我父亲亲口敲定,再过三日,就要正式下聘了。”
“我不管旁人,只是问姐姐你的心意如何,你要是不想嫁,只要你说一个字,我就有法子让这门亲事结不成!”
孟依云哪里肯信,若水妹妹就算是再聪明,也只是一个弱女子,能有什么法子让那君天翔改变主意?真是痴人说梦一般,不过柳妹妹能说出这番话来,自是全为了自己打算,她心中感动,拉住若水的手,摇了摇头。
“妹妹,我谢谢你的好意,只是事己至此,无可挽回。”
“如果我说,我有法子挽回呢?”若水的眼睛亮如天上繁星,唇角扬起一抹自信的笑意。
孟依云心头突地一跳,想起方才君天翔看向若水的目光,心中一慌,忙道:“妹妹不可!妹妹千万不要为了我做这种傻事!否则我百死难赎!我决不让你为了我,去嫁给那君……那恭王爷!”
若水忍不住瞪圆了眼睛,这位孟姐姐可想到哪儿去了。
她怎么会用自己当代价呢?
“姐姐,既然有意,那一切就请姐姐放宽了心,回府后静候佳音吧。只是姐姐记住,今日你我的这一番话,切勿对外人透露一个字。”
若水不放心,叮嘱道。
孟依云怔怔地看着若水,半信半疑,她看若水说得煞有其事的模样,倒对若水徒增了几分信心。
送了孟依云回府,若水回到自家相府的时候,正要准备去找柳丞相说一说择婿大会上发生的事,就听到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消息。
柳丞相不在府中。
据王管家说道,今晚宫中设宴,宴请远道而来的南越国王子和公主,朝中有头有脸的大臣们俱在受邀之列。
柳丞相身为左相,这种场合自然是绝不能缺席的。
听到这个消息,若水的眉头不由深深皱了起来。
这事儿……实在太奇怪了!
太后娘娘刚刚病发晕倒不过一个时辰,皇帝陛下居然还有心情安排夜宴,这事情有悖常理!
邹太后的永寿殿外守着一大群人,个个面带焦虑忧心之情,不时向殿中张望,等着殿里的人传出来消息。
太后娘娘晕倒醒转之后,只传了圣德帝一人进殿相见,别的人通通被拦在了殿外,就连邹太后最疼爱的妙霞公主都不得觐见。
妙霞紧紧地靠在她七哥身边,担忧之极。刚才邹太后突然晕在东校场,吓得她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她不懂为什么皇祖母明明醒转了,却不让她进去看望,她小声地询问七哥,可七哥只是目光沉沉地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妙霞急得都要哭了,皇祖母到底怎么了?
天禄阁内已经掌上了灯,融融的烛光穿透水晶罩子,变得幽暗清冷,照在斜倚在榻上的邹太后脸上,显得她的脸色越发的沉郁。
邹太后并没像外面众人所担心的那样,虚弱地躺在榻上,她双眼半睁半闭,默默地看着桌上的一盏琉璃樽,右手握着一串碧玉佛珠,缓缓地盘转着。
玉瑾悄步走近,将手中的茶盅轻轻放在矮桌上,轻声说道:“太后娘娘,喝杯茶吧。”
邹太后瞧了一眼,缓缓点头。玉瑾取过靠枕,帮邹太后垫在身后,邹太后揭开茶盖,登时一股浓浓的麦香透出,不由精神一振,再向茶碗中看去,只见茶汤中不见茶叶,汤汁清亮呈褐色,却不知道是什么茶,诧异地看了玉瑾一眼。
玉瑾轻声道:“这叫麦香茶,是用麦粒炒熟后冲水泡制而成,饭前喝上一杯,可以平胃止渴,消积进食,平时多加饮用,有益气调中,宽胸下气的功效,对太后娘娘的身体极有益处。”
邹太后听了,看了手中的茶一眼,重重叹了口气,把茶杯往桌上一放,合上了眼睛。
“太后娘娘,您尝一口吧,这味道可能有些古怪,喝起来却是不错。”玉瑾以为邹太后不喜欢这味道,劝说道。
“玉瑾,这麦香茶是……柳姑娘告诉你的法子吧。”邹太后缓缓道。
玉瑾不敢隐瞒,低声道:“是。”
邹太后睁开眼来,“哀家就知道,所以,哀家没那个脸,去喝她的茶啊。”
玉瑾吓了一跳,叫道:“太后娘娘!”
邹太后瞅着她,苦笑一声,道:“哀家信誓旦旦地说要赏赐她,亲自替她主持择婿大会,帮她选一个好夫婿。谁知道到头来,这反悔的人,却是哀家!”
“太后娘娘……”玉瑾张口结舌地看着邹太后。
邹太后不再看她,目光沉沉地看向窗外,淡淡地道:“皇帝呢?”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仍然跪在门外,等您召见。太后娘娘,陛下已经足足跪了一个时辰,您……”玉瑾咬了咬嘴唇,欲言又止。
“让他进来吧。”邹太后摆了摆手,往后靠在枕中,合上了双眼,神情甚是疲累。
玉瑾不由松了口气,掀起门帘,走到外面,见阁门外的金砖地上,圣德帝正直挺挺地跪在中央,他的身后,德喜公公也陪着一同跪着。
此外,再无旁人。
玉瑾走上两步,也跪倒在地,对圣德帝拜了两拜,把邹太后的话传了出来。
德喜公公一听,脸上露出喜色,膝行两步,扶着圣德帝起身。
圣德帝面无表情,在德喜的搀扶下站了起来,他毕竟年过五十,跪了这一个多时辰,两条腿僵直酸麻,已经走不动路,玉瑾和德喜公公一左一右,扶着他,一步一步挪进了太后的寝室之中。
邹太后听得动静,缓缓睁眼,见了儿子这般情状,倒也有些心疼,满怀的怒气一时发作不出来,只冷冷哼了一声。
玉瑾见邹太后不说话,便向德喜公公一使眼色,二人扶着圣德帝缓缓在一张靠背椅上坐了下来。
“你们都出去。”邹太后看了玉瑾一眼。
“是。”玉瑾和德喜公公躬身倒退而出,关上了房门,二人远远退到院中,看着房中幽暗的烛光,心中都像压了块大石一样沉重。
太后的寝殿中,只剩了邹太后和圣德帝二人。
母子二人各自低头,想着心事,目光并不交接,室内一片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邹太后终于抬起眼,淡淡地道:“说吧,你叫哀家假装晕倒,所为何来?”
圣德帝抬起头,目光深沉,忽然起身,双膝一弯,跪了下来。
“请母后成全!”
说完,对着邹太后重重地磕下头去。
邹太后冷笑道:“皇帝,你叫哀家成全什么?”
“母后心中有数。”圣德帝抬头,直视着邹太后的双眼。
“哀家不知。”邹太后神色淡淡地瞥开眼。
“儿子请母后成全的是,老七和那南越国公主的婚事。”圣德帝沉声道,一字一字说得极是缓慢。
“好啊,你终于说出口来了!”邹太后猛地竖起了眉,在桌上猛地一拍,“皇帝!你是想叫哀家出尔反尔,失信于天下?哀家明明答应了那柳姑娘,让她自择夫婿,现在老七连过三关,他就是那柳姑娘选中的夫婿,你倒起了别样的心思,竟想把那老七和那南越公主配成一对!哈哈,你这皇帝当得好啊!”
圣德帝被邹太后劈头盖脸的一通指责,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邹太后越加愤怒,站起身来,指着圣德帝,怒道:“那南越国虽然兵强国盛,但我东黎国也不是软弱可欺,犯不上用哀家孙儿的终身幸福去讨那南越公主的欢心!皇帝,你难道不知?这南越国君主已经把他的女儿许给了乐大将军,你突然做出这样的决定,你置南越国君于何地?置乐大将军于何地?置哀家于何地?你对得起老七,对得起柳姑娘吗?”
她越说越是激动,说到后来,一口气憋在了嗓子里,忍不住连连咳了起来。
圣德帝顾不得其他,忙站起身来,瘸着腿上前帮邹太后拍抚背部,见桌上有一碗热茶,忙端过来,递到邹太后的唇边。
“母后,您消消气,先喝口茶,要打要骂,儿子都甘愿领受。”
邹太后喝了几口麦香茶,只觉得口舌生津,麦香满口,低头一瞧,登时大怒,抬手把茶杯摔了个粉碎。
“这是柳姑娘为哀家所泡制出来的茶,哀家对不起她,哀家哪有脸喝她献给哀家的茶!哀家辜负了她对哀家的一片孝心啊!”说完捶着胸口,垂下了两行老泪。
圣德帝心中有愧,跪在邹太后的脚前,神色痛苦矛盾,他咬了咬牙,抬头说道:“母后,儿子也是逼于无奈,不得不做出这样的决定。”
“逼于无奈?你堂堂一个皇帝,有谁逼你?”邹太后瞪视着他。
“儿子是为了咱们东黎国,为了全国的百姓能够安居乐业,兵戈不息,百姓何以安生?”圣德帝仰脸说道。
“笑话!那南越公主不是要嫁予乐大将军为妻吗?就算她看上了老七,她还敢违抗她父皇的旨意不成?”邹太后挑眉道。
“母后您有所不知。那南越国君主的国书之中,只是说随公主心意而嫁,并未指明她所嫁之人定是乐大将军。”圣德帝沉声说道。
邹太后倒抽一口冷气,睁大眼问道:“什么?”
“母后您不知道的还有一事。”圣德帝的语气变得极为沉重,“那南越国有一种风俗,和咱们东黎大不相同,南越国的女子有了意中人后,会去亲吻对方的衣袖,表达爱慕之情,如果对方割袖相赠,则表示愿意娶她为妻。今天在校场之上,这南越公主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亲了老七的衣袖,然后……”
“然后怎样?”邹太后追问道,她好像记得有这么一幕,那老七怒气冲冲地提起剑来,她以为老七要伤害那南越公主,后来却只削下了一片衣袖,一颗心登时沉了下去。
“老七不知南越国的习俗,将那片衣袖割了下来,抛置于地,可在南越人的眼中,他此举等同于答允要娶那南越公主为妻,男子汉大丈夫,不可言而无信。他答允那南越公主于前,过柳姑娘三关于后,按情按理,都应该和那南越公主结亲!”
圣德帝缓缓说完这番话,也是满眼的痛惜。
他何尝愿意做那棒打鸳鸯的无情棒?更何况这柳姑娘也是他看中的人选,和老七正是郎才女貌,天生一对。
偏偏在大会中他无巧不巧地看到了那南越公主面带羞意,目光含情的瞧向自家老七,不由暗暗留意,见她时不时地探手入怀,摸出一块布片,放在唇边,怔然出神,心中更是一惊。
他见多识广,知道南越国的这个风俗,暗中派德喜一打听,得知自己没到校场之前发生的那一幕,不由暗暗叫苦。
他暗恨老七行事莽撞,好端端地怎么招惹上了这个南越国的公主,这还不算,他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把被这南越公主亲过的衣袖割了下来,等于是公然答允娶她为妻。让他这个东黎皇帝,纵然想不承认这桩亲事,也不可得!
思前想后,他左右为难,而若水的择婿结果马上就有了分晓,得知老七是最后一关唯一的胜出者之时,圣德帝的肠子都要悔青了。
他无奈之下,只好请求邹太后装病,让这场择婿大会不了了之。
若是当众宣布为二人赐婚,这南越公主闹将起来,更不知该如何收场。
邹太后听完圣德帝的话,就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连心都凉了。
她缓缓地跌坐在榻上,双眼无神,瞪向圣德帝。
“此事,无可挽回?”她的声音变得沙哑。
圣德帝摇摇头,眼中也全是无奈之色。
邹太后以手抚额,闭上了双眼,缓缓道:“皇帝,你起来罢!”
圣德帝却不起身,又磕了一个头,道:“儿子还求母后一事。”
“何事?”邹太后只觉得心力交瘁,她真的累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了。
“儿子会在今晚的夜宴之上,亲口宣布老七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但老七那性子,儿子担心……所以,儿子想请母后一同出席,那老七最听母后您的话,只有您才能震得住他。”
“哀家不去!哀家没脸见他,更没脸见那柳姑娘!”邹太后断然拒绝。
“母后,儿子求您,为了东黎国数十万的百姓求您答允!”圣德帝重重地磕下头去。
“皇帝!你起来!”邹太后听到儿子的额头磕在金砖上“咚咚”有声,忍不住心疼。
“母后不答允,儿子就不起来。”圣德帝执拗道。
邹太后长长叹了口气,苦苦一笑,道:“事己至此,哀家还有何退路!你起来罢,哀家会去劝说老七,答允这门亲事。哀家毕竟是这东黎国的太后,老七,他毕竟是哀家的亲孙子,是这东黎皇族的一份子!他有他不可推卸的责任,皇帝,你懂么?”
最后这一句话,她目光忽然变得犀利,直视着圣德帝。
圣德帝心中一凛,朗声答道:“儿子明白!”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然后不约而同地把头转了开去。
这一夜,宫中云谲波诡,风浪骤起。
若水却睡得极是安稳。
她先是睁着双眼,望着帐顶绣的一双燕子,一颗心飘飘荡荡也像那燕子在飞翔,不由自主地又想到了小七。
小七就是楚王……
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让她难以接受,却又接受得自然而然。
她闭上了双眼,眼前仿佛又出现那张容颜。
原来,他面具下的脸,果然像他自己说的,没有半颗麻子,也没有横肉,而且真是好看!
当他是楚王的时候,她只觉得他的眼神太像小七了,又屡屡戏弄自己,所以并不敢向他多瞧。
可今天,她真的把他仔仔细细地看了个遍,他的眉眼唇鼻,都深深地刻在了她的脑海里,就算闭上了眼睛,她的眼前也能清清清楚地浮现出他的样子。
他曾经许诺,会在百花宴那天让自己看到他的真实容貌,他也当真做到了。
虽然他做到的方式实在是……欠扁!
该死的小七!该死的楚王!
若水唇角勾着浅笑,想着小七,虽然她心中已经隐隐感觉到,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但,管他呢!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有法子把它再顶上去!
她现在什么也不怕,更不担心。
自己终于找到了小七,不管他是皇帝的儿子也好,是浪迹江湖的杀手也好,自己不管怎样,已经决定和他终身相守,再不分离了。
她睡着之后,窗外突然刮起了一阵狂风,不多时,竟然下起了瓢泼大雨,强劲的风势忽地刮开了窗户,飘进来满室雨星。
卧在榻边的小怜忽地惊坐而起,只见窗外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风狂雨骤,夹杂着电闪雷鸣。
而她身边的若水,却睡得沉沉,嘴角边还带着一丝微笑,没有受到外界风雨的半点影响。
小怜拉过被若水踢到一边的绣被,轻轻替她盖好,然后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掩上了窗户,将所有的风雨全都关在了窗外。
一夜的风雨过后,次日,竟然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气。
若水一觉睡醒,只觉得神清气爽,精神格外好。
小怜服侍她梳洗过后,若水便来到院中,呼吸一下早晨的清新空气。
她一眼就看到小桃,搬了个小木凳坐在水井旁,正在用力搓洗一件衣服,不由慢慢走近。
以前早晨都是小桃进来唤醒她,然后端来洗漱用具,帮她梳洗,今儿却换成了小怜,倒让若水觉得有些奇怪。
这丫头一早上不见人影,原来躲在这儿洗衣服来了。
自打若水添置了六名仆妇进院之后,这种洗衣服的活儿都交由别人做了,根本用不到小桃来干,所以若水很是好奇,这丫头今儿怎么变勤快了。
走近才发现,小桃正在洗的竟然是一件男子的长衫,颜色灰暗,看上去倒有些眼熟。
若水眸光一闪,想到了一人,向院中那扇紧闭的房门瞟了一眼,微微一笑。
昨晚上青影便被她安置在当初小七住的房里,他和小七一样的性子,都不喜见人,所以闭门不出。
瞧不出来,小桃这懒丫头第一次变得勤快,却是为他!
若水忍不住想逗逗小桃,故意问道:“小桃,你在给谁洗衣服啊?”
哪知小桃听了她的声音,抬头看她一眼,立马嘟起了嘴巴,屁股一抬,板凳一搬,坐了下去,竟然用背对着若水,显然是不高兴了。
若水想了想,就猜到了原因。
她忍住笑,转到了小桃的面前,又问了一句。
小桃还是板着脸不说话,只是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
“这人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让我的小桃给他洗衣服!哼,看我不告诉他的主子,重重责罚他!”若水沉下脸,声音严厉。
“小姐!”小桃鼓起腮帮子,把手中的衣服一甩,气呼呼地道:“人家是在生你的气!”
“咦?我哪里得罪你了啊?”若水故意睁大眼。
“小姐你……你偏心!”小桃忍了半天没忍住,眼圈一下红了,“你偏心小怜,你什么都告诉小怜,不告诉我,呜呜呜……你昨天和小怜演戏装死,都快把我吓死了,原来、原来你们是骗人的!小姐,你为什么让小怜知道,却瞒着我,你是不是只喜欢小怜,不喜欢我了?”
她越说越委屈,哭得伤心之极。
“好了好了,别哭了,以后我什么事都告诉你,再也不瞒着你了好不好?”若水拍着她的背不停地安抚,有点哭笑不得,这个丫头就是一根筋儿,一点也藏不住话,是个通通透透的性子,她哪敢告诉这笨丫头自己的计划。
说到聪明伶俐,小桃确实是及不上小怜的十分之一,但她在自己心里的位置,却是谁也及不上的,这个笨丫头,怎么就不懂呢!
若水连哄带劝地说了许多好听话,哄得小桃开心起来,擦了擦眼泪,笑道:“小姐,你真的最喜欢我?比喜欢小怜更喜欢我?”
“真的,真的!”若水连连点头,眼角一瞥,看到小怜正站在花丛前浇花,忽然抬起眼,对自己看来,显然是听到了自己和小桃的对话。
只见小怜的凤眼轻轻一弯,像是笑了笑,随后又一脸若无其事的低头专心浇花,清晨的阳光照在她的侧脸上,让若水心中一动,暗赞这小怜真是我见犹怜。
忽然听得房门一响,青影走了出来,手中抱着一个大大的包裹,直向两人走来。
若水和小桃好奇地看向他,青影面无表情,对若水躬身行了一礼,叫了声:“柳姑娘。”
若水点了点头,指了指他手中的包裹,奇道:“你这是?”
青影看着小桃,把手中的包裹向小桃一送,简短地道:“给你的。”
小桃又惊又喜地看着他,几乎不敢伸手去接,眼睛闪啊闪的冒着小星星,“给我的?”
老天啊!这么一个大包袱,里面得盛了多少东西啊?这全是他送给自己的?他为什么要送给自己这么大一份礼物啊?是不是他对自己……
小桃忍不住想入非非。
“嗯。”青影点了下头,把手中的包裹往她手中一放,“全洗了。”
啥?
小桃没听清,她看着手中的大包裹,好沉!她几乎要抱不住了,忙放在地上,迫不及待地去解那个厚厚的结,她要看看这青影到底送了她什么好东西。
若水眼里闪过一丝了悟的笑意,默不作声地退开了两步。
包袱一打开,小桃立马被熏得差点背过气去,蹬蹬蹬连退好几步,忙不迭地捂住了鼻子。
妈呀!这啥味儿,太臭了!不但臭,还酸酸咸咸的,让她多闻一下就要吐了!
这青影是送了自己一大包臭鱼干儿不成?
她定睛看去,差点气歪了鼻子,那满满一包裹,全是男人的脏衣服、臭袜子!
弄了半天,这根本不是他送给自己的礼物,而是拿来让自己帮他洗的衣服!
小桃气得拿眼睛瞪着青影。
青影看了她一眼,理直气壮地说了句:“你答应的。”说完,向后退了几步。
他也受不了那堆脏衣物发出来的味儿。
这可是他连夜赶回自己的住处整理出来的,还只是其中的一半,其中的另一半儿,咳咳,就交给自己未来的媳妇儿去洗吧。
小桃都快气哭了,她委屈地看向若水,扁着嘴巴道:“小姐……”
若水看了青影一眼,慢悠悠地说了一句:“小桃,我平时教过你,做人要……言而有信。”她轻轻一笑,转身慢慢离开。
小桃看着地上的堆成小山样的脏衣服,只觉得哭也哭不出来。
太欺负人了!他们太欺负我小桃了!
小桃认命地去洗那堆脏衣服,一边洗一边冲青影直瞪眼。
可瞪着瞪着她就觉得有点不对味,这青影双手环胸站在树影下,压根儿就没看自己,目光时不时地往花丛那儿瞟。
小桃好奇地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花丛中,小怜在浇花。
她的一张秀脸沐浴着淡金色的阳光,肤光如脂,如朝阳映雪,简直比她面前正在浇灌的那株牡丹花还要美上三分,看得她都差点呆住了。
随后她就怒了。
她也不知道打哪儿冒出来一股心火,一下子跳了起来,抓起盆里*的衣服,一件件地对着青影兜头兜脑地砸了过去。
“欺负人!叫你欺负人!你就知道欺负我,让我给你洗衣服,你却去偷看别人,你觉得别人好看,你叫她给你洗衣服去!”
小桃一股脑地把盆里的衣服砸了个精光,然后抹着眼泪跑走了,剩下青影目瞪口呆地站在当地。
这是闹哪样啊?
他郁闷地看着被小桃丢了一地的湿衣服,以他的身手,这些衣服自然一件也没砸到他,却淋了他满身的水点子,让他非常不爽。
他皱着眉,想着小桃刚才骂自己的话,她是什么意思?好像是生气了?因为自己偷看别人?可自己偷看谁了啊?
青影的目光忍不住又落在了小怜的脸上,小怜显然也听到了小桃的话,正在怔然出神,见自己的目光看过去,忽然挑高了眉,对自己狠狠地瞪了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糟糕,她也误会了!
可自己看她,完全不是她们想的那个意思!
身为一名出色的影卫,青影对事物有一种天生的敏感,他就像是经验丰富的老猎人,能从山林里飘过来的空气中闻到狐狸的气味,也像是常年出海的老渔人,轻易就能判断出哪条海域有丰富的鱼群。
他本能的察觉到小怜的与众不同。
这种感觉十分奇特。
从昨天他奉令追杀小怜的时候,他就隐隐感觉到。
当他冲进帐篷看到若水倒在血泊中的时候,他真的吓了一跳,听说凶手是小怜,他想都不想地就追了出去,让他意外的是,小怜并没有跑远,她就站在离帐篷不远的地方,仿佛压根就没打算逃走。
看到他追出来,她忽然开口,对他说了两个字,然后束手就擒。
她说的两个字是:“假的。”
就是这两个字,让他决定暂留她一命,小怜十分镇定,不但不逃,还示意让他带着她进去看个究竟。
他半信半疑地押着小怜进了帐篷,看到自家王爷抱着柳姑娘一动不动的身体哭得伤心欲绝,恨得他差点一刀捅死手中抓着的这个凶手。
可他一眼看过去,发现小怜的神情很是奇怪,她不害怕,不恐惧,也不悲伤,只是默默地垂眸看着地上的若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后来,真相大白,柳姑娘果然是假死,狠狠地捉弄了自家王爷一把。
可青影却对小怜暗暗地上了心,留了意。
她的反应实在是太过镇定。
做为一名受过严酷训练的影卫,他本能地嗅到了小怜身上的那一丝不同寻常。
她不会武功,这点毋庸置疑,他抓住她手腕的时候,曾经用内力探测过她的经脉,可是,她的身上总有那么点让他感觉到不安的地方,让他总想去探个究竟。
青影得知若水和她同室而眠的时候,很想提醒一下若水,但他又无法开口。
因为他没有半点证据。
昨晚的那一夜,他一夜不眠,时刻侧耳倾听着隔壁的动静。
如果小怜真有加害柳姑娘的举动,他一定会马上冲进去制止。
然而,并没有。
小怜所表现的一切,都再正常不过,她对若水既恭敬又细心,既体贴又周到,时刻保持着主和仆的界线,反倒是小桃,对着若水的时候,经常忘了自己丫环的身份。
所以,他不知不觉就看多了几眼,倒让这两个丫头全误会了。
这是个什么事儿啊!
青影拧着眉,看着一地乱七八糟的脏衣服,理都不理,迈开大步进了房间,啪一声关上房门,来了个眼为见为净。
小桃并没有跑远,她正在若水的房里,抽抽噎噎地诉说自己的委屈,翻来覆地说的全都是青影如何欺负人,让自己洗那堆脏衣服,他自己却在那儿看小怜。
若水坐在椅中,好笑地瞅着她。
小桃为什么伤心,她实在再清楚不过。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丫头居然会对小七的这个护卫动了心,自己怎么全没留意。
小桃诉了半天的苦,一抬眼,见若水嘴角含笑地看着自己,登时恼了,气道:“小姐,你不帮我出气,还笑话我!”
若水微笑道:“小桃,你为什么生气?是因为青影让你洗衣服?还是因为他在瞧小怜?”
小桃顿时张大了嘴巴,说不出话来。
她……她不知道啊。
好像,好像更像是因为后者,其实他让自己洗那堆脏衣服的时候,她倒并没怎么生气,心头反而有一丝窃喜,心想,他攒了这么多的脏衣服,一定是因为没人帮他洗,为什么没人帮他洗呢,显然是因为他是一个人,没成家啊。
可是为什么一看到他在看小怜,她就那么气愤呢?
小桃眨着眼睛,怎么也想不明白了。
“傻丫头!”若水看着她那蠢样,一指头点在她的额头上。
算了,这丫头刚刚动心,也不知道那青影是什么意思,自己还是先别说破比较好。
这种男女间的小心思,还是你猜我猜的时候最有趣。
让若水奇怪的是,青影为什么会盯着小怜看呢,她承认小怜比小桃长得更动人,但小桃自也有她的可爱之处。难道那青影当真看上了小怜?
她斜眼看着小桃道:“你想明白了吗?”
小桃傻傻地摇摇头。
“那青护卫的衣服,你还帮不帮他洗?”
小桃更迷糊了,她也不知道,她很想说,他喜欢看小怜,让小怜帮他洗好了!
可是,如果小怜当真帮他洗了,自己好像会更生气!
看她那傻乎乎的模样,若水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青护卫为什么只让你帮他洗衣服,却不让小怜洗啊?这说明在他眼中,你和别人不一样。懂了吗?”
“噢。”小桃眼睛一亮,像是突然开了窍,小姐说的没错,好像就是这样。
她咧开嘴,破涕为笑,忍不住向院中瞧去,只见青影的衣服被自己丢得满地都是,脏兮兮地躺在院子里,忽然觉得很内疚。
“小姐,我现在就去洗。”她想都不想地冲了出去,若水在她身后,抿唇一笑。
小桃前脚刚走,小怜就走了进来,轻声禀报。
“姑娘,相爷来啦,说是有要事找你。”
“哦?”若水敛了笑容,轻挑一下眉毛,丝毫也不觉得意外,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在等着这一刻。
没想到自家的丞相老爹,比自己还沉不住气。
若水迎到院门前,只见柳丞相神情憔悴,眼中满是红丝,连胡子都比平时像是花白了几分,显然昨夜不曾安枕。
若水将父亲让到厅堂,小怜送上香茶细点,便退了出去,并掩好了房门,让父女二人专心说话。
若水对小怜的细心体贴极是满意,她总像是能猜到自己所想的,比小桃那个毛毛躁躁的性子强百倍。
“爹,喝茶。”若水给父亲斟了一杯茶,双手送到柳丞相的面前。
柳丞相满心焦虑,哪有心思喝茶,他顺手接了过来,便放在桌上,唉声叹了口气,瞅着若水,半晌不语。
若水心中已经料到了三分,能让自家老爹愁成这模样的,自然是自己的婚事。
“爹,昨夜没睡好吧?女儿帮你按摩一下。”若水走到柳丞相身后,在他的左右太阳穴处缓缓按动,她手法轻柔,力度适中,柳丞相闭上了眼,觉得疼痛欲裂的脑门儿像是沁入了两道清流,大为舒适。
他不忍让女儿辛劳,按了一会儿就接着若水坐在自己身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若水也不催他,只是静静看着丞相老爹。
“水儿,你和那楚王殿下,究竟是怎么回事?”
柳丞相憋了半天,终于憋出来一句。
“楚王殿下么?昨天女儿在东校场的择婿大会上,楚王殿下连过三关,女儿原本选定他为女儿的夫婿,正准备回禀太后娘娘,谁知太后娘娘身体有恙,突然回宫,爹,你好端端地为什么问这个?可是昨晚宫中出了什么变故?”
若水明眸一闪,单刀直入地问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要是不问,丞相老爹还不知道要和自己兜圈子兜到几时。
“爹,您有话不妨直说。”
柳丞相深深看了若水一眼,这事儿要瞒,也瞒不住,迟早她也会知道。
“昨晚,宫中安排盛筵,款待远道而来的南越国王子和公主殿下,陛下和太后娘娘尽皆出席,同时在场的还有三位皇子和九公主,朝中重臣也尽数到场,场面十分浩大。”柳丞相顿了一下,看向若水。
“嗯。”若水点了点头,表明自己知道。
柳丞相叹了口气,下面的话,实在是不好出口。
他又定定地看了若水半天,终于决定吐露实情。
“昨晚的酒宴之上,酒酣耳热之际,那南越国的公主突然越众而出,取出一条袖帕呈给陛下,说道这袖帕乃是那、那楚王殿下送给她的订情之物,她说南越国有一规矩,男子以袖帕赠于女子,乃是互通姻亲之意,楚王殿下在东校场众目睽睽之下送她此物,分明是向她表达结亲之意,她已经同意嫁给楚王殿下,故而她请求陛下,为他二人当众赐婚。”
说完这话,柳丞相双目炯炯地看向若水:“水儿,昨日校场之中,可有此事?”
若水想了想,点头道:“确有此事。”
她想起那南越公主不时从怀中摸出一方断袖放在唇边,更经常露出小儿女含羞怯怯的模样,以及她看向小七那含情脉脉的眼神,当时自己还暗暗好笑,这楚王的颜值逆天,竟然让南越国公主一见钟情。
原来……这南越公主看上的意中人,竟然是自己的小七!
此时回想起来,若水颇有些啼笑皆非的感觉。
柳丞相听了女儿这话,勃然大怒,用力一拍桌子,怒道:“好他个臭小子!他既然去参加你的择婿大会,又向那南越公主赠袖求亲,朝三暮四,到处留情,和他那三……三殿下都是一丘之貉!”
他怒气冲冲地转向若水:“水儿,这等无情无义之辈,非你良配!幸好太后娘娘凤体抱恙,没把你许配给他,这才没误了你的终身。”
若水却不生气,抿唇一笑道:“爹,据女儿所猜,那楚王殿下定然不知道这南越国的赠袖习俗,不知女儿猜得对不对?”
“对啊!对啊!你怎知道?”柳丞相被女儿一言提醒,猛地一拍大腿,想起昨夜宴会上的情形,继续说道:“那楚王殿下确实不知,他乍闻此事,登时急红了眼,指天立誓向陛下表明自己不知道南越国有这等风俗,说他对那南越公主没有半点非份之想,并当着所有人的面前请求陛下和太后娘娘为他指婚,想求你为他的楚王正妃。”
他说到这里,想起自己方才怒斥楚王的话,好象是冤枉了他,不由得微觉尴尬,向若水瞟了一眼,见女儿神色如常,并无半点异样,不禁暗暗奇怪。
女儿和这楚王殿下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他实在是捉弄不透,莫说二人无情吧,这楚王殿下却为了女儿做出这许多的事,对女儿之心昭然若揭,更是甘愿违抗圣意拒婚,这等深情,天下皆知。
若说是二人有情吧,为什么知道那楚王殿下和这南越公主的婚事己成定局,女儿如何还能这样神色自若,既不愤怒,也不惶急,完全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
“后来呢?”若水不动声色地追问道。
“后来……”柳丞相捋着胡子回忆道:“后来那拓跋小王爷站了出来,说那楚王殿下既然和他妹妹有了赠袖之情,此信约于前,而过你三关在后,按照约定,需要娶她妹妹为妃,他振振有词,言道男儿汉需当言而有信,若是楚王殿下不肯娶南越公主,就等于是失信于天下,更是背弃了两国和信之盟。”
说到这里,柳丞相再次皱紧了眉,想起拓跋小王爷说话时嚣张跋扈的态度,和言下昭然若现的威胁之意,摇了摇头。
“那南越公主不是被许给乐大将军了吗?乐大将军可在场?他怎么说?”
若水忍不住问道,想像那一尊浑身散发着杀机和血腥气的凶神,听到自己未过门的姑娘要嫁给别的男人,会是怎生一副模样。
柳丞相脸现苦笑,道:“那乐大将军在场,陛下也是这般问他,乐大将军看都不曾看那南越公主一眼,只是自顾自饮酒,被陛下逼急了,他才缓缓说出三个字来。”
“哪三个字啊?”若水好奇道,忍不住白了丞相老爹一眼,这都什么时候了还卖关子。
“随她意。”柳丞相想起昨夜,乐大将军说完这三个字的时候,满场皆惊的表情。
若水差点喷了,随她意!
这乐大将军还真是个怪人!
“那再后来呢?陛下和太后娘娘又怎么说?”若水继续追问。
“那拓跋小王爷言词咄咄逼人,以两国信约和盟相挟,陛下和太后娘娘顾全大局,便劝那楚王殿下应下和那南越公主婚约一事,准备当场为二人赐婚。”说到这里,柳丞相深深看向若水,那深邃的眼神看得若水心中一跳,只听柳丞相继续说道:。
“那楚王殿下对你倒真是一往情深,他不但当场就拒绝了那南越公主,并当着在场的所有人,碎杯立誓,说此生此世,非你不娶,若违此誓,便如此杯!结果惹得陛下和那拓跋小王爷大怒,拓跋小王爷要求陛下严惩楚王殿下,太后娘娘也劝那楚王殿下,并许他,如果他肯娶那南越公主为正妃,就将你许给楚王殿下为侧妃,可是楚王殿下却说,一生一世一双人,他只愿与你终生为伴,决不再娶第二个女子!如果今生不能得你为妻,他便终身不娶!”
说到这儿,柳丞相目光深沉,缓缓说道:“那楚王殿下倒是个至真至情的性子,我不及他,远不及他啊!”长长地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窗外,不再说话,思绪飘到了不知名的远处。
若水垂下头来,良久不语,突然“嗒”地一声轻响,一滴晶莹的泪珠落了下来,沿着她丝滑的衣料滚了滚,跌落尘埃,转瞬不见。
她素来不是爱哭的性子,从小到大,流泪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这时却突然控制不住自己的心绪,眼泪一颗一颗地涌了出来,纷纷乱乱地落满衣襟。
一点也不难过,一点也不伤心。
她的心中,满满的涌上来的全是感动。她从来不知道,当感动这种情绪膨胀到极点,竟也会让人产生这种想要迫切流泪的冲动。
柳丞相收回自己的思绪,看向若水,见到她纷乱洒落的泪珠,又是吃惊又是心痛,站起身把女儿揽在怀里,像小时候那样轻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安抚:“水儿,别难过,这天底下的好男儿多得是,并不是只有那楚王殿下一个,他要娶那南越公主,就让他娶去!水儿你这般优秀,配得起这天下最好的男子!唔,昨晚的盛筵闲王殿下也出席了,那也是一个天下少见的美少年,并不输给楚王殿下几分,还有,听说那孟右相家的孟大公子也对你十分有意,嗯,还有那宫子真,也不错嘛,还有……”柳丞相绞尽脑汁,扒拉着指头一个个数着帝都中赫赫有名的几位翩翩佳公子。
若水咬着唇,忍不住“扑哧”一笑。
丞相老爹是个好父亲,却实在不是个懂得劝说之道的好父亲。他劝自己的这番话要是听在一般姑娘的耳中,只怕会越发的伤心。
她仰起脸,波光潋滟的双眸中盈盈如水,泪痕未干,展颜一笑,宛如含露芙渠,凝香绽放。
“爹,女儿不难过,也不伤心,女儿只是听了楚王殿下的话,深有所感。似他这般的好男儿,我要是错过了,岂不是会后悔终生!”她最后这几句话说的声音甚轻,像是自言自语,语意却极是坚定。
柳丞相吃惊地瞪着她,愕然道:“水儿,你说什么!”
这女儿怎么性格如此执拗,竟是个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子!
不,她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楚王殿下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已经是板上钉钉,万马难回,她竟然还存了什么指望不成?
“女儿说,女儿今生今世,也非他不嫁。”若水咬着唇微笑道。
南越公主?她轻轻一笑,自己还当真不怕。
不管是谁,想要把她和小七分开,可问过她答应了么?
“胡闹!水儿,你、你糊涂!”柳丞相气得胡须乱颤,瞪着若水,却不知拿她如何是好。
骂?舍不得,打?更舍不得。
若水看着父亲,柔柔一笑,起身拉着父亲,扶他在椅中坐下,帮他拍着脊背顺气,微笑道:“爹,你别为女儿的事担心,这事儿我自有办法。”
柳丞相呼呼地喘了两口粗气,抬眼瞪她,“你有什么办法?陛下和太后娘娘都没法子的事,你一个小小女子会有什么办法?你能让那南越公主不嫁给楚王殿下不成?”
若水一笑,却不回答,只是问道:“那此事后来结果如何?楚王殿下当众毁婚,恐怕陛下要大怒了罢?”
“不错!”柳丞相重重点头,面色变得沉重起来,道“陛下确实大发雷霆,他盛怒之下,下旨将楚王殿下押入天牢,说道,他一日不答允和那南越公主的婚事,就一日不放他出来!陛下的旨意一出,太后娘娘和那南越公主齐齐为楚王殿下求情,陛下也心软了,就问那楚王殿下,是愿意娶妻还是愿意坐牢,让他二者选一。楚王殿下朗声笑道,做人若是不能得最心爱之人为伴,也没什么味道,他宁愿把那牢底坐穿,也绝不娶不相干的女子为妻。说完,竟然自请进入天牢,永不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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