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棠说那些话时,僵硬的脸上带着微笑,让人信以为她说的是真心话。
孙鸿终于喘了口气,从地上爬起来说:“我就知道你是理解我的,知道我的难处,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俩的将来。你等着,两年后咱们就成亲,将来生一堆娃儿,在县里过人人羡慕的日子。”
海棠点头,笑容一直停滞在脸上,“好,不过两年而已,有什么等不得。”
孙鸿大喜,孟桂花和孙家树更是喜上眉梢,这事总算摆平了。何氏和孟贵知道海棠平时就十分体贴人,这会子更是不想为难孙鸿,何况孙鸿一家给了一大笔钱,又允诺两年后必定娶海棠,等两年也是可行的。
紫葵仍不放心,追问道:“大姐,你怎可轻易答应,堕胎会不会伤身子?还有,要是两年后表哥不来娶你,你该怎么办?”
孙鸿立马又扑通一下,朝海棠跪下,手举过头顶,发誓道:“我孙鸿发誓,若两年后不来娶海棠,定遭天……”
孙鸿还未发誓完,海棠便抢话道:“行了,我信你。”
孙鸿以为海棠是心疼他,不想让他说出遭天打雷劈的话,他心中一阵欢喜,起身向孟贵和何氏作揖,准备和他爹娘一起出门。
丁香不知何时穿好了外衣,她忽然一下窜到表姑孟桂花的面前,“表姑,八两银子虽然不少,可是我姐要堕胎得买好吃食养身子,这两年还不知要遭多少人白眼,受多少罪。你既然是我姐的未来婆婆,你该将你手腕上那只银镯子给儿媳妇当见面礼才好。”
丁香知道海棠心已死,她是不会嫁给孙鸿的,无论孙鸿的话当不当真,她都不会嫁。
孟桂花噎着嘴,这只银镯子可是家里唯一值钱的东西,也是她仅有的首饰呀。可是丁香开口索要,孟贵和何氏也盯着她瞧,就连海棠也没出声阻拦,她还真下不来台。
这只银镯子若是不给,岂不显得她小气?
她还未做决定,孙鸿便走过来将他娘的银镯子从手腕上硬扯下来,“娘,你从未给海棠送过什么,她以后就是你的儿媳妇了,你也该意思意思。”
孟桂花气得肝疼,却只能呵呵笑道:“是是,你说的也在理。”
孙鸿拿着银镯子走到海棠面前,准备亲手给她戴上。当他准备拉海棠的手时,海棠却
伸手拿住银镯子的另一端,不碰到孙鸿的手。
孙鸿滞了滞,以为海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意思让他亲自戴,便朝海棠轻声一笑,然后转身走人。孟桂花和孙家树虽然一阵心疼,家里可是破了大财,可是为了儿子的前程,他们觉得能摆平此事也算是值当了。
他们走了,何氏将那八两银子找个稳妥的地方收了起来,心绪却越来越不稳当。
“他爹,你说鸿儿真能在县衙里谋到差事么?还有,就一句誓言而已,能当真?”
孟贵已躺上了床,“你放心,鸿儿说的肯定是真心话,那个单老二家的姑娘我听说过,相貌奇丑,鸿儿无论如何也瞧不上她的,两年后必休她无疑。咱家海棠模样周正,能干又体贴人,鸿儿哪能不要?”
灯已吹灭,躺好的海棠将银镯子放在枕头底下,嘟囔道:“爹、娘,你们都睡吧,有啥话明日再说,我实在是困了。”
孟贵和何氏皆闭上了嘴,海棠那么信任孙鸿,他们也无话可话,何况得了八两银子和一只估摸着有一两重的银镯子,海棠也不算白遭了罪。
他们一会儿便睡着了,紫葵还打起了呼噜。只有丁香和海棠没睡着,海棠一直在默默流着泪,不多久枕头便湿透了。
丁香嫌紫葵打呼噜太响,起身来海棠这头挤着睡,这一落枕头吓了她一大跳,枕头已经湿得没一处干的了,她只好拿自己的外衣叠起来当枕头。
丁香知道这时说什么都是多余的,海棠的伤心不是靠言语能安慰得了的。
海棠越想越恨,自己喜欢的男人要去娶别的女人了,还来逼着她堕胎,拿钱封她的口。在这个男人的眼里,去县衙当差可比她重要得多,今日他能利用玛瑙,谁知道他将来会不会利用她海棠?何况他到时候眼界越来越高了,又如何还记得这里有个海棠呢。
可是她除了寻死又能做什么?想着想着,她就下定了决心,等明日分了家,她就劝爹娘从这八两银子里拿出五两银子盖三间好些的屋子,剩下的三两留给丁香和紫葵将来当嫁妆,她在这世上已无可留恋的,待安排好了这些,她便可以带着腹中的娃儿去死了。
丁香不知海棠已存寻死之心,她只是伸手搂着海棠的臂膀,以妹妹依偎姐姐的姿势睡着了。
天亮了,分家之战已打响。
先是一家子围桌吃早饭,有酒有肉有菜有白面馒头,个个撑得肚子溜儿圆,一年之中能有一顿撑得肚子疼在他们看来可是美事一桩。
不过多久村里年纪最长的说话也最有权威的孟祖爷来此坐镇,就怕分家之时有人扯皮打架闹事,有他坐镇一般人都不敢乱来。还有不少村民们来围观,他们自来有这个爱好,哪家分家都会围上不少人,最好能闹出点事来他们才觉得有趣。
孟老爹早已和乌氏商量好如何分家,还请教过孟祖爷,到时候由孟祖爷来分就行了。
这时一家子都在院子里正襟危坐,孟老爹一本正经地开口道:“咱家往上数十八代都是穷的,虽然穷困潦倒但也没饿死过人,我一生埋头苦干没能改变家境但好歹也为三个儿子成了家,如今孙子孙女都有八个了。孟贵、孟庆、孟兴,这次分家我这个当爹的没有多少东西分给你们,今后就靠你们自己的了,我不指望你们能把日子过得多富裕,只要将娃儿们养大,将来好好成个家,一生平安顺遂也就足矣。”
孟老爹说完就该孟祖爷了,孟祖爷干咳了两声,捋了捋胡子,悠悠道来,“你们家的地不多,积蓄甚少,值钱的家什也没几样,所以分到各家就更少了。虽然少,但至少是公平的,以后还是要靠各家努力过日子,可不要因为鸡毛蒜皮之事闹不愉快,那就是不给我面子了。”
孟祖爷连这话都说出来了,孟贵和孟庆、孟兴皆郑重点头,哪敢有意见啊,即使分得不匀他们明面上也不会争什么。倒是陈氏和齐氏有些紧张,生怕自家吃亏,只有何氏神情自然,她本就没抱什么希望,家里就那点东西,哪怕吃点亏又能少多少?何况她是长嫂,总得拿出长嫂的宽厚与大度来才行。
孟祖爷见没人吭声便开始分了,孟贵三兄弟每家分得一百文钱,孟老爹和乌氏只得三十文钱。玉米面每家两袋,白面每家十斤,孟老爹和乌氏自然又少些,只得一袋玉米面和两斤白面,他们老两口现在没啥负担,不像三个儿子家要养孩子,所以他们不需要多少粮食和钱。
待钱和粮食分完了,各自都将东西搬到屋里去后,又开始分桌椅和锅碗瓢盆,还有干鱼、鸡蛋、腌菜以及柴、油、盐等。每家数量都一样,至于东西的好坏就看孟祖爷随手分了,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分完了这些,且都一一搬进各自的屋里,男人们就跟着孟祖爷一起上山分山地和菜地去了。分地要去地里丈量,好的地势与差的地势也得匀着分,靠嘴上说是分不利索的,只能上山当场分。至于菜地,因为地里也没剩几棵菜,肯定会将菜拔起来分掉,然后一家得几厢地,待来年各家种,菜地离家不远,也没什么好坏之分,主要是种粮食的地,有关收成,谁都很在意。
本来陈氏和齐氏也想跟着上山分地,她们担心自家分到了不肥的地,或是地势崎岖的瘦地,但孟祖爷一句“女人不许跟着”,她们只好打住。
海棠和丁香在收拾柴房,紫葵忙着在两床中间挂上布帘。何氏则在外面用石头垒灶,再不垒个灶,今儿个都没地方做饭吃了。
这时海棠走了出来,神情异常平静地说:“娘,你随便垒个灶能对付些日子就行,待这几日开完了荒,咱家就盖三间大屋子,还盖间小厨房,到时候请泥匠给咱家打个好灶。”
何氏惊愕地看着海棠,正要问哪有那么多钱,才想起昨夜收了孙家八两银子。“海棠,那钱……还是留着你以后嫁人吧。”这是海棠被糟蹋才得来的钱,何氏还真不想急着拿出来用。
海棠左右瞧了瞧,见二婶三婶家的人都在屋里没出来,才小声道:“娘,有一两银子的嫁妆就算是破了天荒,不是有八两银子么,留着不用搁在那儿岂不是白白占地方?”
何氏琢磨了一会儿,觉得可行,家里要是能盖房子那可是件大喜事啊,住在这柴房里,走出去都觉得比别人矮上三分。“可是……人家要是问咱家哪来的钱,该如何解释?”
“随人家怎么想。”海棠说着就进屋去了。
丁香边干活边寻思海棠如何堕胎之事,想想觉得还是要去吴大夫那儿一趟。忽然,她得了一个主意,赶紧将何氏拉进屋,还将破木门关上,再拉着海棠坐下,“娘、姐姐,虽然大家都知道你大了肚子,但咱们可以否认啊,就说你是得了一种怪病才大肚子的,无论人家相不相信,这说出去总好听些。你若顶着先怀孕后堕胎的坏名声,被人指指点点的这日子也没法过啊。”
海棠一门心思想寻死,摇头道:“二妹,何苦呢,谁会相信这个谎话,只不过自欺欺人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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