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和丁香好奇地瞧着对面在挑首饰的郑胜男,或许是他们俩的目光太过专注,也或许是他们有点看笑话的意思,郑胜男是个警觉的女子,她还没抬头就感觉到有什么在注视着她,而且还能感觉到是不含敌意的目光。
郑胜男绷着脸抬起头来,她并不认识大山和丁香,可她却从大山和丁香的面相上看到了似曾见过的感觉,这让她很是困惑,明明不认识,为何有相识的感觉?
她微皱眉头,接着看首饰,脑海里却莫名的出现魏大海和海棠的脸。她顿悟了,原来如此,眼前这两人跟那对家伙长得有几分相似,他们肯定知道一些关于她的事!
郑胜男的脸顿时羞红得火辣起来,自己想打扮成女人模样的心思被人看穿了,她还怎么见人?她扔下手里的发钗,并未再看大山和丁香一眼,慌忙离去。
大山挺纳闷,这个郑胜男怎么了,好好地干嘛脸红跑了?
丁香却笑了起来,扯着大山的衣袖说:“这个郑大千金还蛮有意思的。”
大山忽然领悟过来,“她不会是害羞吧,她本就是女人,换回女人的装扮乃天经地义,干嘛躲躲藏藏的,难不成她要穿男人装和南公子成亲?”
“人家需要一个适应的过程嘛,害羞是难免的。”丁香说着说着忽然蹙起眉来,“大山,你怎么知道她就是郑胜男,指不定这县里不只是她喜欢女扮男装呢。”
大山很有把握地说:“准是她没错,我一看她穿的那身衣裳就确定是她了。她爹是前大将军,而我们整个县也只有郑家曾经上过战场,除了她爹和她的几位兄长,又有谁敢穿郑家特制的锦袍?”
丁香虽然明白了刚才郑胜男为何慌忙离开,因为郑胜男见过魏大海和海棠,刚才或许就是凭相貌能猜出她和大山与海棠有什么亲戚关系,可是大山又如何知道郑家穿的是这种锦袍呢?
丁香可不是个爱藏疑问的人,想不明白便问大山了,大山很是吃惊,“丁香,难道你不知道只有武官人家才能穿这种紫锦袍而且袖口与领子都是金线滚边的?平常人家可不能穿,你瞧南家够气派吧,但他家也不敢穿这种衣裳的。县里几大户人家穿着各有讲究,只要他们不刻意隐藏,只需看他们穿啥衣裳就知道是哪家的人,这些连乡下人也都清楚的。”
丁香哪里知道这些,平时也没留意过,为了不在大山面前显得孤陋寡闻,便笑着说:“像我这种乡下的女人,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
“哪有,我娘子只不过不屑于知晓罢了。”大山抚摸着丁香的头,“咱们付了钱赶紧回家吧,免得到时候走夜路。”
“嗯。”丁香掏出荷包,付了布匹和发钗的钱,就只剩一百文的铜板了。
两人拿着这些东西再去客栈挑年货和豆子,大山力气足,在回家的路上他可是挑着满满一担的东西,若不是怕丁香太累他不敢走快,否则他每隔一个时辰才肯停下来歇一歇的。
丁香就不行了,只不过背了几斤重的布匹,这一路上她却辛苦得很,脚下的泡破了,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可为了不让大山担心,她咬牙坚持着,幸好大山体恤她,不但把她背的布匹放进他的担子里,还放慢脚步等她,每走几里路都会停下来歇息。
直到天黑,他们才赶到家。令丁香欣慰的是,一回到家就有婆婆端上热腾腾的饭菜,她和大山确实饿得不行,端起碗就猛吃。
婆婆胡氏和魏大山在旁瞧着直笑,这对小夫妻咋像几日没吃饭似的。不过魏大海最着急的还是想看看丁香买回的发钗是啥样的,海棠会不会喜欢。
丁香碍于婆婆在旁,就没急着把发钗拿出来,她心里确实有些担心婆婆会不同意魏大海和她姐姐海棠的事。丁香觉得这事得慢慢来,哄好老人,喜事才能成为真正的喜事,否则就只能成悲剧了。
胡氏在翻看着他们俩买回来的年货,当她发现有如此繁杂且样样都是让人眼馋的,不禁唏嘘道:“儿啊,你们俩这一趟花了多少钱,这些年货能卖掉么,听说他们已有不少人去镇上买年货了。”
大山边吃边说:“娘,你放心好了,卖不掉就自己吃自己用呗,都是些好东西。咱家多少年没有过如此阔气的年了,就当好好享用一下嘛。”
魏大海也在一旁附和道:“娘,咱家也该过过像样的日子了,我觉得大山和丁香这主意打得挺好,能卖掉这些年货挣钱更好,不能挣钱的话留着自家享用也没差,咱家节衣缩食这么些年,不也没富起来么?都说‘不会算计一世穷’,咱家可不要做不会算计的人嘛。看来我这弟媳能干得很,已经将咱家生活提升了不少哩,大山算是有福了,咱家也能跟着沾沾福气。”
胡氏有些吃惊地看着大儿子,以前大山要是这样行事,大儿子肯定跟着她一起训大山。这回大儿子帮着大山说话若只是为了给丁香面子,胡氏也不觉得奇怪。
可是大儿子这话明显是夸丁香来着,还有点上赶着夸张地夸,这大儿子没事吧?倘若大儿子是因为懂事会来事,愿意照顾丁香的心情,为了一家子和睦才这样,胡氏也不乱想什么。
可是她不知为何,听大儿子这话她觉得有些怪怪的。莫非……大儿子也喜欢丁香?她这么一想可是把自己吓坏了,她虽然希望大儿子能早些喜欢上个姑娘,早些成家,可也不能盯上他自己的弟媳呀。
胡氏本来就心慌,再一瞧,还见大儿子时不时瞟向丁香,还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像是有话要话。胡氏这下更慌了,翻看年货的手都抖了起来。
大山哪里知道他娘在想这些可怕的事情,他见他娘有些不对劲,便问:“娘,你手咋颤得厉害,是不是今日沾多了刺骨的水,又不舒服了?”
胡氏摇头,慌里慌张地看了看他,又看看大儿子,再瞅瞅丁香。
丁香刚才也觉得魏大海那话说得有些不妥,猜到他肯定是爱屋及乌,因为喜欢上了她姐,所以对她也格外亲切。倘若是一般的大伯,见弟妹这样折腾钱,肯定生气得很,因为他年纪大了,得赶紧攒钱成亲才是。
丁香见婆婆忽然慌张,眼神也不对,立马就猜到婆婆可能是想岔了,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又不好解释,即便解释也不是由她而是由魏大海来解释。可魏大海此时心里惦记着只有海棠,还有如何打动海棠的事,哪里会想到这些。
魏大海一直盯着丁香的碗,看她有没有吃饭,他着急想问丁香话呢。他不只是想看发钗,更想旁敲侧击想从丁香嘴里得知关于海棠的其他事,譬如海棠平时的喜好,海棠以前发生的事,以及海棠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虽然昨日才和海棠分开,可他现在就想念得不行。倘若此时有人跟他谈论海棠,他怕是会掩饰不住地兴奋起来。
丁香见他那副着急的模样,还见他催他娘进屋去,就猜到他对姐姐海棠已经爱入骨髓了。这点丁香之前还真的想不到,她以为魏大海是个极其冷性子的人,否则不会为了一个已亡多年的未婚妻一直不肯再娶。
可她看到的,却是一个像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大男孩,虽懵懂却真诚又不失可爱。
胡氏偏偏不进屋,不听大儿的话,非要装作在那儿看年货,其实她就是想看看大儿子到底想怎样,怎么能一直盯着弟媳看呢,她这个当娘可得想办法看住这个大傻儿子,不要让他做出什么傻事来。
就连大山也瞧出一些不对劲的气氛来,用筷子扒饭的动作也越来越慢了,眼睛转来转去看看他娘,又看看他哥。
丁香为了缓和,只好打趣地问魏大海,“哥,你是不是想从我这儿打听什么事?你在县里是不是交了什么朋友,想从我这儿打听他的事?或许是……看上了哪位姑娘?”
魏大海怔了怔,这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实在是太失态了。
可他这一反应过来,立马就满脸通红,胡乱地点了点头,就尴尬地起身,说是进屋看看他爹。其实他是被自己刚才的举止给吓着了,他一直认为自己是个很理性最不易冲动的人,更不会轻易喜上一个姑娘以至于自己乱了分寸。
可他刚才那言行与举止,不仅他娘觉得不对劲,就连丁香都话里有话,他怎么变成这样了?只有一个理由可以解释,那就是他深深爱上了海棠,不可自拔了。
如此浓烈不能自控的情感,真的吓到自己了。哪怕是那位已亡的未婚妻在世时,他也没有厚脸皮求别人代买发钗想送给她,更没有急不可待想从她妹妹那儿听到她的事,哪怕是小时候的事,或是生活上无关紧要的事,似乎只要听到她的名字都能让他无比满足。
胡氏见大儿子进屋了,她算是喘了口气,可心中的担忧难以放下。她坐到丁香的身旁,看似无意却是在刻意提醒地说:“丁香啊,你姐海棠回来了你是不是要回娘家看她?虽说你姐怀的是南家人的骨肉,沾着南家的福气,可我终究觉得她未婚先孕有伤风化,女人嘛还是……还是要矜持些为好。当然,我不是说你姐不本分,事实上肯定是她拗不过南公子才会造成如今的境况,但是……她当初无论如何也该控制自己的,男人当然是只图自己欢喜,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他喜欢哪个姑娘就想亲近谁,可女人自己得学会拒绝是不是?”
要是平时胡氏当着丁香的面说这等话,丁香怕是要气得跟胡氏顶撞了,但她此时知道胡氏是想岔了,一时心急才这样拿她姐的事来提醒她,远离别的男人,特别是她婆婆自己的大儿子魏大海。
大山慌了,生怕丁香一生气会对他娘出言不逊,正想过来和点稀泥,却见丁香笑得很轻松。
“娘,你放心,我都嫁给大山了,这辈子都是他的女人了,当然懂得矜持,守女人的本分。虽然我有时做些小买卖难免会与男人打交道,但我看都不带看他们的,你的担心都是多余的,我不会为家里招来闲言碎语的。”
胡氏有些窘迫,“我……我不是说你,我是说你姐……”
丁香不等胡氏说完,就笑着答道:“娘,我知道你不是说我。”
胡氏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话说得那么重,还是说丁香的姐姐,丁香竟然没有生气,她心里反而过意不去了,便转移话题说:“明日大山还要去你家盖房子,咱们婆媳俩去麦地里拔拔草吧。”
丁香嚅了嚅嘴,心想马上要过年了,这大冷天的婆婆那身子骨熬得住么,怎么还惦记着去麦地里拔草?可她又不好偷懒说不去。
她本想说,你年纪大了身子又不好就别去了,大山要去孟家村,那她和大哥魏大海去就行。突然一想,婆婆担心的不就是魏大海对她有点那意思么,哪里还能说这话。
无奈,丁香点了点头,“好吧。”
可丁香担心的不是明日要受冻去拔草,而是婆婆的这种态度,婆婆没事就拿姐姐当反例,又如今能接受姐姐当大儿媳呢?
算了,不想这些了,丁香在心里叹叹气,还是想想明日该怎么向村民们展示她买的年货吧,得赶紧卖掉挣些钱才好。她和大山把银子送给钟大娘的事婆婆还不知道呢,不知婆婆知道后又会有何反应,希望到时候不要有婆媳矛盾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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