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邪之与君同在 第12章

    四处看看,几个太监的影子也不见,这偌大的风华殿莫不是只剩自己这一个闲人了罢。如今这闲人想做些什么事,可叹连帮手都寻不到。

    想着找个盆器把这几尾朱顶紫罗袍装进去,里面放些水也可供它们在路上逍遥一会,只是那盆器着实大,仅凭自己一人之力定是拿不起的。

    若是不放入盆器里倒好办,又怕这金贵的鱼承受不了,毕竟从寝宫往清池去还是有些路的。再者,这鱼通体滑溜溜的,一不留神或许就从手心溜走了,这个方法也不可行。

    思前想后,竟找不到一个法子。沐蘅望着莲池里依旧游得畅快的金鱼,不由带了些歉意,“说好了给你们自由,如今只能再缓缓了。”

    抬脚正要往屋内走去,突然听得一阵轻笑,“公主可有什么需要莫易帮忙的?”莫易下完棋打算出宫,途径这里,见她对着莲池唉声叹气,觉得有趣便多看了会儿,原来她是想给鱼儿搬家。

    沐蘅停住脚步,一转身便见他站在门口,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

    想了想还是开口问道:“你可以帮我?”

    莫易从门口慢慢走近,待快要靠近她刻意止住了,两个人正好保持着不长不短的距离,“诚如你所想,金鳞并非池中物,给它自由也是好的。”

    沐蘅点了点头,随后去找了一个铜质的盆器,先往里面放了些水,再把金鱼一尾一尾地放进去。

    “你一个人是否可行?”沐蘅见他打算一个人抱着盆器,便问问他是否需要帮忙。

    莫易笑着摇头,“莫说我是练武之人这些本不算什么,即使不是,也不能让一个女儿家和我一起受累。”

    沐蘅一笑,不置可否。

    之后莫易托着盆器,沐蘅便和他一起去了清池。

    两个人虽是并排而行,却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一路上也都是静默不言。

    也不知是谁,刻意放慢了步子,使得原本就有些长的路走的时间更久。

    莫易突然想着,没有回应也没关系,能一直和她这样走下去也是好的,只是,再长的路也总有尽头。

    “到了。”两个人望着面前的清池,异口同声。同样的话,不一样的口吻,幽幽的话语中,埋藏的也不知是谁的叹息。

    莫易把盆子放下后沐蘅也蹲下帮着他把金鱼放进池中。

    清池,清池,顾名思义,可知这水是无比清澈的。一汪碧潭,映出许许多多的倒影─岸边嶙峋的怪石,岸上夺目的花草,不远处的醉心亭,湛蓝湛蓝的天空,悠远缥缈的白云,还有,两个纯白的身影。

    不知何时,沐蘅望着水中的清影失了神。自己随了母亲的性子,喜欢淡色的衣服,而那些衣服中又是偏爱白色。印象中,几乎每次看见他,他都是一袭飘飘的白衣,不过,似乎也没有比白色更适合他的了,幽雅出尘,正如他的人一般,有种形于外的气势,透着淡漠疏离。

    或许,是她不愿靠近罢了。

    突然觉得手上传来一阵奇怪的触感,沐蘅刹那回神,原来是自己的手不经意碰到了他。

    他的手纤长白皙,若不细看,便也以为是哪位女子的柔荑了,只是仔细看来,却是骨节分明的,比一般女子的手大气很多。而且刚刚轻微的触碰,沐蘅也觉出他的手心是有茧的,那是长年累月握剑留下来的,她在父皇和皇兄手上都看到过。

    那一点点的触碰,让沐蘅的心跳猛地加快,连忙缩回了手,脸上难得浮出几多可疑的红云。

    莫易装作不知道,此刻若是说些什么,她定会觉得自己是在调戏她了。只是,表面不动声色,眸中的笑意却不由加深了。

    放走了最后一尾鱼,莫易把里面的水倒净了才把盆交给沐蘅。

    沐蘅双手接过盆器,想开口说声谢谢,却不知为何说不出口。

    眼光有些不自在地越过他,落在那几尾欢快游戏的金鱼上,笑容里满是欣慰,“现在它们终于自由了,真好。”

    莫易循着她的目光看去,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你如何知道它们是渴望自由的呢,‘子非鱼,安知鱼之乐?’,或许它们觉得在你的莲花池里也是快乐的。”

    沐蘅有些纳闷:“为何会这么想?自由,难道不是人人都渴望的吗?”再华美的笼子都比不过自然。

    莫易不答反问,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你呢?”你是喜欢追求自由,还是希望被困在这个笼子里?

    沐蘅望着他的眼神突然有些无所适从,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的眼眸似乎总是淡淡的,此刻却流露出这么浓烈的色彩,教人无法招架。

    “我……”自己从未想过这个问题,可这自由确是打心底里向往着的。

    见她似乎有些受惊,也怪自己刚刚没敛好情绪,淡淡地一笑而过,只是那笑容里却有些失落,“罢了,我也就随便问问,你莫放在心上。时辰不早了,我还是送你回去吧。”

    “恩。多谢。”心里微微涌出的不知什么情感,一面渴望,一面害怕。

    回去的路上两个人似乎都怀揣心事,想着走着,这一路倒觉得比来时要快。

    离风华殿还有几步路时,莫易便止住了脚步,“到了,我也不便再送了,公主快进去吧。”

    沐蘅点了点头,也不知该说些什么,略有迟缓的转过身。

    彼时,莫易又突然喊住了她,“沐蘅。”

    称的不是公主,而是她的名字,沐蘅。

    沐蘅从未听其他男子这么连名带姓的喊过她,父皇和皇兄也只是喊她阿蘅,心里没来由地一动。

    脚步不由自主地想转过来,可又硬生生地被她克制住,“你可还有什么事?”

    耳边似乎又听到他的笑,虽然看不见,但脑中却奇怪地猜想他此刻的表情,只听他淡淡道:“我讲一个故事给你听罢,不长,只是听完了帮我个忙可好。”

    沐蘅只觉呼吸一紧,潜意识里似乎知道他要说什么,却又没有转身的勇气。

    莫易顿了顿,接着说道:“我小时候见着一个小女孩,觉得她甚是可爱,那时我也还小,却突然萌生了保护她的念头。后来,我和她哥哥成了至交好友,她哥哥总不让我见她,每次只许我远远地望着。如今,小女孩已出落成一个漂亮的姑娘。那次,偶然相见,我才明白这个姑娘早早地便在我心里住下了,可恨自己明白得太晚。每次见着她,都只能刻意地保持距离,我知道她不太愿与人亲近,即使我心里想靠近她。我递给她丝帕,也不知道她懂不懂。想来,还是亲口说出来比较好。”

    “现在,我把我的心意说出来,劳烦你告诉那个姑娘,接受也罢,不接受也罢,总归我会在那里等着她。”

    沐蘅双手下意识地揪着罗裙,原本水色的双唇此刻却被咬得泛了红,清澈的琉璃眼眸也像是蒙了层透明的雾。

    红色的宫墙外,一个清朗的白衣少年想了许久才决定把心里的爱慕说出口,不管他的心上人接不接受。


    他口中的小姑娘此刻眼神迷蒙,有片刻的失焦,呆呆地望着自己脚上穿的那双勾着金线的祥云麒麟花纹锦鞋。

    莫易心想,若是他不开口说话,她或许一直杵在那里不动也未可知,他可以一直站着,可是她怕承受不了。

    试着往前走近两步,感觉到她后背一僵,便立马停住了,下意识地抬手按了按眉心,神色寂然却还是挂着笑,“这便是我和你说的故事了。只是,还望你把这些话告诉那个姑娘,若是无其他事的话,我就告辞了。”

    沐蘅觉得此时自己应当也说不出什么话,缓缓地点头,示意她知道了。

    莫易见状,便离开了。

    确认那脚步声离自己很远,沐蘅才有些僵硬地转过身来,望着沉阁的夕阳一点一点把光晕洒向那个人的身上。

    回到寝宫,心儿和其他丫头都回来了,觉着沐蘅脸色有些不好。她只推说自己累了,便先回房躺着了。

    心儿觉得奇怪,可沐蘅自那天之后便和平常一样,似乎并没什么不同。可事实上,还是有些变化的。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知道。

    春天在悄然溜走,梨花也不知败了多久。

    不知不觉便到了初八,换言之,是太子娶亲的日子。

    娶亲自然是人生中一件大事,可这一天不止是沐赟的大日子,也因缘巧合地把另外两个红绳缠在了一起。

    一大清早,沐蘅就起身了,想着今天皇兄娶亲,自己还是不要穿得太素淡,显得不符场合。左右思量选了件淡粉色的收腰托底罗裙,两边袖口用冰蚕丝收线,腰间束了银色的宫绦。三千青丝绾成一个松散的云髻,斜斜地插入一柄淡紫色的簪子,配上银色的步摇,庄重却又不失清新。

    心儿又为她描了个淡妆,温润如玉的脸颊上点了几点胭脂,白里透红,如一朵清冷淡雅的梅花。笼烟似的柳叶眉上用螺子黛轻轻描着,唇上抿了浅色的口红。嫣然回眸,越发显得眉如翠羽,齿如含贝,可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心儿对着铜镜不由自主地感叹:“像公主这般,才真真称得上美人,如同从那画卷中走出来的,怕是凡间都找不出几个!”

    几个在旁的小丫鬟也不住地点头。

    沐蘅抿唇一笑,眼波流转之间光华尽显,“又在贫嘴。我要你准备的礼可备好了。”

    “太子殿下要什么没有,我实在是想不出要送什么。”心儿为这送礼的事也苦恼了许久了。

    沐蘅略有思索地点点头,这倒也是。

    “话虽有礼,不过这送礼也是马虎不得的,想来那些官员多半趁此机会好好巴结皇兄,送的东西怕都也是些贵重的玩物,只是,皇兄未必会喜欢。”

    心儿想了想,“或许,我们应该送些人家没有的。”

    沐蘅眸光一闪,还真有一样东西是别处寻不到的。

    “香茗,你去库里把我的那把沉香木制的古琴拿来,有两把,你只挑那新的。”

    “公主,这琴算稀罕吗?”太子殿下起先还送了您好几把。

    沐蘅抚着那把古琴,语气悠然,“这你可就不知道了吧。沉香木极为珍贵,但质地不均,因而雕刻起来十分困难。之前父皇得了一点沉香木,赏给了我,我托琴匠给我打出两把琴来。因为不好弄,也浪费了好些木料,要知在我丘国境内是生不出这样的木头的”,手指轻轻抚上琴弦,“这琴弦来得也极为不易,是雪山上的天蚕吐丝而成,一年只进贡一匹。想着在我丘国,也没人有这两把琴了,如今看来,你还觉得这琴不稀罕?”

    沐蘅拨弄几下,弹出来的声调果真不同凡响,叮咚如清泉,深沉悠远,还隐隐约约有淡淡的香气。

    心儿眼睛都看直了,“如此算来,这可真算得上宝物了!”

    沐蘅朝外望了望,笑道:“不早了,我们还是早些去吧,莫误了时辰。”

    沐蘅领着心儿和几个丫鬟,命几个太监好生抬着那把琴,便去了东宫。

    到了那里,着人把东西交给管事的太监,便进去了礼堂。

    踏入殿门就听得有人在那喊着─

    “丞相大人送青龙花纹甘露瓶一对!”

    “礼部尚书送五彩五兽八卦碗一对!”

    “莫大将军送灵芝青花盘一对!”

    ……

    心儿纳闷,“怎么听得都是一对一对的。”

    沐蘅笑道,“傻丫头,成亲可不就是一对的。”

    “那我们怎么不送两把古琴?”

    沐蘅失笑,“送琴送两把,我可还没听过这个理。这不,刚刚不是听人喊着还有人送了一支羊脂玉的箫。这些是乐器,不和那些宝贝珍玩一样的,讲究的是独一无二。”

    心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嗯。那玉箫好像是莫将军送的,看来他和公主想一块去了。”

    沐蘅不由想起那天他说的话,面上泛红,倒比那胭脂看得更加娇艳,有些不自然,“时辰不早了,应是要拜堂了,莫误了吉时。”说着,便提脚往前堂走去。

    心儿一头雾水,莫非自己又说错了什么,也不消多想,忙跟着她一起过去了。

    太子娶亲,这宾客无需多说定是满至的。沐宇穿了件玄金龙袍端坐在高堂之上,身形消瘦挺拔,脸似玄玉,鼻若悬胆,剑眉星目,雍容华贵之外又不乏威严。只是此刻一双眸子望着身边空空的位子有些出神。

    沐蘅知他又想起了母后,想着去宽慰一番,只是沐宇跟前官员实在太多,人流又实在拥挤,也不愿和别人在那里拥来攘去,便安心呆在一侧。

    心儿突然凑过来说,沐华只派人送了礼,人没来。沐蘅想着或许见了也尴尬,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眼光随意地往别处扫去,不偏不倚正落在一个人身上。沐蘅很是奇怪,这里这么多人,怎么偏生又碰见他了。

    他今日着了件月白色织锦长衫,腰间同束着一条白色织锦腰带,衣袖上似乎用浅色丝线纹着什么虬干。墨色的长发一反平日的随意,用漂亮的白玉冠稳稳的扣着。腰间没挂玉箫,今日挂了一块冰玄玉,看着似多了些儒雅。

    光洁白皙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长长的睫毛低垂着,似一层帘幔,挡住了那双深邃的眼眸,如刀刻的鼻梁下是淡色的双唇,嘴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整个人显得高贵优雅,又不乏清灵俊秀。

    沐蘅待要收回目光,却见他望着自己笑。他似乎总是挂着笑,只是那笑容有些意味不明,沐蘅下意识地抿了抿嘴唇。

    正打算换个位置,只听得俍倌一身大喊:“新人到─”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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