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天能听出来,古辰焕听似温柔的声音不含有任何卑微的成分,甚至隐约带着点肃意,不像是轻问,倒像是陈述,不是“回到我身边好吗”,而是“到我身边”。
今非昔比,身份早有悬殊,时天此刻突然意识到,古辰焕曾承诺不杀自己,其实只是为将猫玩耗子的游戏进行的久一点。他古辰焕为何要对一个信手捏来的玩物低身而求,凭什么要放过自己厌恨了四年的男人,他有权力,有势力,有稍稍屈动手指便让自己生不如死的千万种手段,为什么要为一个协议而放弃折磨自己恨的人。
将一个曾辱骂自己,瞧不起自己,甚至打过自己的傲慢男人狠狠踩在脚底,看他落魄成狗的凄惨模样,这种游戏对大多数人来说,都棒极了。
人不是慈悲为怀的生物,相互理解也只建立在有相同经历的基础上,时天承认,他无法理解古辰焕厌恨自己的心情,现在他只确定的是,古辰焕对自己的厌恶和憎恨不会消失,所以,不会放过自己。
因为他曾说过,永远都不会改变对自己的看法。
此刻之前,时天一直抱着古辰胡会放过自己的侥幸心理,现在想想,时天发现自己的想法简直愚蠢的可笑,他哪来的自信认为古辰焕会对自己大发慈悲,换位想想,时天觉得自己也会这么做,自己曾有仇必报,是因为自己是不可一世少爷,如今自己一无所有,所以受委屈只能隐忍,他古辰焕又为何不是,他四年前在自己面前,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是因为他身份卑微,如今他钱权在手,报仇除恨,理所当然。
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绝境逢生供人演绎....
“你不愿意吗?”古辰焕轻轻抚摸着时天的头发,声音很轻很慢。
“能让考虑几天吗?”时天的视线淡淡的垂下地上,声音低轻,“古辰焕,你让我的心很乱。”说着,时天慢慢抬起头,眼神,是受伤似的眼神,从未有过的脆弱,“至少,让我先静一静。”
伪装绝不是一个人的专利,虚伪绝对是所有人最好的攻防。
更何况见识了一个月,他时天对这些,已是得心应手。
时天的话令古辰焕很满意,至少他可以确定,自己对时天的羞辱不足以让时天完全拒绝自己。
他还是爱自己的,雪中送炭虽是假,但至少在时天最落寞的时候给了他一些温暖。
“好。”古辰焕轻笑着说完,俯身去吻时天的唇,时天没有躲,任由古辰焕的吻落下,幸好是简单的轻啄一下,否则时天真不知道怎么忍下去。
古辰焕脸色看上去比来时轻松很多,最后离去时也是一脸轻惬的笑意。时天站在窗口,俯视着古辰焕的车尾灯消失,双目诡异的眯和,最后放下窗帘,面无表情的来到沙发前吃面,一边打电话给自己的好友关岭。
“找到工作了!那真是太好了!”手机那头,关岭聒噪的声音咧咧传来,“哪的?累不累?话说你可不要太拼啊!如果吃不消就别做,我有一朋友跟我说他那缺人,那工作....”
时天等关岭嚷完,才平静道,“不用了关岭,工作的事我暂时就这么定了,我这次打电话给你,还是有...有事求助你。”
“好了好了!直接说就是了,兄弟我哪次让你失望了。”关岭笑道。
“我想卖房子?你帮我问问你的朋友,有谁想买房吗?”
“什么?”关岭惊的大呼,“你疯了?房子卖了你住哪?我知道你缺钱,但也不至于到卖房这一步吧!要不我借...”
“不用了关岭。”时天淡淡的打断“我卖房是有我自己的打断。”
“看你平时那省钱样儿,不会是早就积攒一笔准备买幢新的了吧!”
“你说是就是吧,总之我想在十天内就将房子卖出去。”
“这么急?靠!我也不管你发什么神经了,总之我会帮你去打听打听,你等我消息。”
吃完晚饭,时天上楼洗澡,望着镜子里的自己,时天笑了。
四年了,有多久没像此刻这么轻松了。
人低了,自以为独一无二的感情其实在他眼里只是个微不足道的笑话,四年孤独的心被他玩弄后又当作一滩烂泥踩在脚下,自己心痛绝望,他却依旧若无其事的再来爱自己,他哪来的自信?!
自己贱吗?也许贱,但绝没有贱到死不要脸,因为从现在起,他还要做那个令人憎恶的少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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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酒吧的客流量不是很大,所以时天并不忙碌,一身调酒师职装的他如一尊精雕细琢的黑玉般笔直的站在吧台后。
无人点酒时,时天便面无表情的低头擦着精美的玻璃酒杯,总不断的有人过来与时天搭话,但都被时天不冷不热的态度给打发了。
时天纤长修美的身影的确成了酒吧里的一大亮点,他宛如一幅优美而又清冷的油画,在沉默不语的娴熟动作间给人一种冷艳的视觉享受。
这样的时天,让一直坐在角落里想看时天笑话的余嵊嫉妒,甚至是羡慕。
气质可为两种,一种是看上去的气质,一种感觉上的气质,前者靠的是外在的装补,而后者,来自天生,是一种性格与修养融合而出的高贵冷艳,令人醉赏。
时天正低头娴熟的调制着酒,身前传来拍手赞叹的声音,只是微微抬头睨了一眼,时天便垂下视线继续自己手上的动作。
他就知道,这个男人忍不住要出来奚落自己两句了。
“真是难以置信。”余嵊笑着坐在吧台前,一身名牌衣饰的他看上去像个贵族公子,只是矜持的脸上却含有一丝嘲弄,“原来流浪狗活下来不是因为命硬,而是因为有一身讨食的好本领。”
时天将配好的酒礼貌的推至客人面前,那位客人见身旁的余嵊投来类似“滚远点”的目光,又见余嵊一身天价名牌,立刻识相的移身,坐的离余嵊与时天远一些。
近身的无客人,时天这才抬头望着余嵊,但手上的擦杯动作没有停,“想喝点什么?”
没得到想要的反应,余嵊也没有立刻变脸,而是轻笑,“你知道这家酒吧是谁的吗?”
时天没有说话,这让余嵊有种自讨没趣的感觉,他脸色阴沉的用手扣击桌子,冷声道,“时天,这家酒吧是我的,我余嵊,是你的老板。”
时天的动作顿了下,但又恢复继续擦拭,余嵊的话的确让他有些吃惊,原以为只是余嵊花钱串通这里的经理准备坑自己,没想到他这里竟是这里的老板。
余嵊应该看不上这种酒吧,所以貌似只有两种可能,要么是余嵊为羞辱自己特地买下这家酒吧,要么是这家酒吧是古辰焕在郊区的走黑隐蔽点,只是暂由余嵊打理罢了。
时天抬起头,不冷不热的笑道,“那老板,想喝什么?”
既然已经决定去对付古辰焕,那再稍上一个炮灰,似乎也不麻烦。
在古辰焕看不见的地方,余嵊不会刻意的隐藏自己的脾气,他现在对时天身上那种淡漠一切的态度感到十分厌烦。
余嵊轻轻呼吸一口气,再次轻笑,他抬起左手,轻轻转动着中指上套着的订婚戒指,“有人一定曾一厢情愿的认为这枚戒指该戴在他的手上吧,呵呵,结果却得到一巴掌,真是可怜。”
时天望着余嵊中指上那枚精致奢华的戒指,突然想起自己曾花去全部积蓄订制的那两枚订婚戒,原本打算在搬进他那里的晚上当作珍宝一样拿出来,让他对自己的别出心裁感到惊喜,可是...
戒指没了...也许被古辰焕派来砸自己公寓的人给拿走了或扔了,总之这四年最大一笔的开销,被狗叼了。
时天收回视线,转身准备离开吧台前,余嵊见时天要走,面色一沉,起身快步绕过吧台长桌挡在时天面前。
他受够了,四年前自己是这个男人的下人,只能在这个男人面前卑躬卑膝,现在,这个男人毫无后盾,就如街边一条流浪狗,自己说什么都要将以前受的辱从这个男人身上通通讨回来。
“我去洗手间,麻烦让个路。”时天望着余嵊,冷冷道。
余嵊冷笑,一字一顿的重声道,“我不准。”
时天只是抬抬眉,并没有驳斥什么,一言不发的想从余嵊身旁绕过去,余嵊见时天压根儿没将自己放在眼里,气极了,抓起旁边吧台上的一杯酒对着时天的脸泼了过去。
“以为被辰哥玩一个月就了不起了?你也不看清自己现在算什么东西!敢跟我犯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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