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第一缕阳光轻轻扫到了陈剑微闭的双眼,眉角微动,陈剑缓缓睁开了眼睛。
再次眯了眯眼,略微习惯了光线的转变之后,陈剑站起身,重新审视了一眼脚下的挞雪大营。
袅袅炊烟,正在风中微微摆动,整个大营还是寂静无声,偶有几个兵士来回穿梭。
看来,他们并没有进攻的打算。
回转身,陈剑加快步伐,向死囚营掠去。
在经过死囚营所在的山脉顶峰时,陈剑停下脚步沉思了一番,很快,他撕下一块衣角,缚到了一棵树上,随后便匆匆往山下跑去。
营地内,士兵们都已经在操练场安静等候,陈剑来不及回房,便匆匆走上高台开始点卯。
昨天的那顿板子很有用,后勤伍的今天一早便来到了操练场,整个操练场上的数百士兵也鲜有人交头接耳,只是都静静地抬头看着这个刚刚上任一天的新官。
没想到纪律这么快就有所改善,陈剑心中宽慰。
很快点卯结束,陈剑宣布了今天的操练任务。
“在这座山的某棵树上,我绑了一块布条。现在,你们所有人按伍为一个整体,去找到我所标志的地方。你们速度要快,最后到达的伍,每个人加操一个时辰,记住,要每个伍所有的人都到达才能算成功,有一个拉下的就算淘汰!”
这么座大山,要找到一棵树,谈何容易?众人对陈剑的命令都有些不解。
陈剑见众人不动,皱皱眉头,“现在开始计时,二个时辰之内没有到达目的地的队伍,也全都加操!”
看着陈剑丝毫不容商榷的口气,士兵们没有办法,硬着头皮三五成群往山中跑去。
先锋伍的五个人担忧地看了眼彻夜未归的陈剑,摇摇头,跟随大部队冲进了山里。
后勤伍的人,明显体力不支,跟在大部队后面哼哼哈哈地,很快便被甩开好大一段路。
陈剑看看后勤伍那几个人大汗淋漓,歪歪扭扭地跑着,不禁苦笑一声。
良久,陈剑突然发觉了什么。
那个一直黏在自己身边的唐凌呢?
而此时的唐凌,正在沈正面前发牢骚,说陈剑才掌管兵权第一天,就废除自己以往的规矩,让他在众人面前下不了台。
沈正听着唐凌的抱怨,黑着脸一直没有说话。
身边的蔡平宇冷冷道,“军队里只有军纪,哪里来的规矩!况且,唐营长的规矩不就是让孝敬你的人享清福,跟你作对的人去送死?”
唐凌见蔡平宇一脸讥讽,赶忙否认,“哪里的事情,属下只是按需给他们分配岗位而已。”
沈正摆摆手,“好了!唐凌,很多事情你我心知肚明,你在营地里的那些龌龊手段我也不想深究,不过如果你再纠缠,休怪本将军依法办了你!”
唐凌看着一脸铁青的沈正,眉目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恨意,不过转瞬即逝,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惶恐。
见唐凌的神色,蔡平宇叹了口气,“如果唐营长觉得此时呆在死囚营有损你的颜面,不如这几日留在沈将军这里,等挞雪撤军之后再回去,也免得陈剑处处驳你的面子。”
唐凌见沈正完全不搭理自己的“冤屈”,碰了一鼻子灰,便按照蔡平宇的意思,索性在沈正的营地里住下了。
陈剑在士兵们上山不久之后便独自一人进了山,躲在暗处看着士兵们的反应。
有些伍的士兵们,都聚在一起,如无头苍蝇,四处乱窜;有些伍的士兵,则意见不一,有人往东,有人则往西,很快便走散了;有些伍的人,体力明显落后,只一会,便气喘吁吁,纷纷坐到地上起不了身。
陈剑看着这群人,心中阵阵发凉,如果真有外敌侵入,这样的士兵,真的只能是送死的命。
不过,也有例外的。
陈忠良带领的先锋伍,速度明显比其他伍的人快。
五个人向着同一个方向,一字排开,每个人横向相距大约六丈距离。
大家步调一致,每个人负责查看自己左右各三丈距离的树木,从山脚开始,绕着军营齐步推进。行进一圈之后,返回起点,随后最低位的人走到最高位的人所在的位置,整个队伍向高处推进。
这种方法,让陈剑微微点头。这样,不仅人不会散,也能最大程度地扩充查找范围,提高了寻找的效率。
四个时辰左右,所有的队伍回到了操练场。
看着操练场上都疲惫不堪横七竖八瘫倒在地上的士兵,陈剑的脸上却一直阴云密布。
后勤伍的一行人是最后到达的,他们个个脸色发青,全身被汗水浸湿。
其中一人,进了操练场后便一直看着陈剑,很久之后,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我们有话要说。”
“说!”陈剑看着他,不多说一个字。
“行军打仗,各有所职,我们后勤伍的只是给士兵准备伙食而已,又不上战场,平日里操练的时间也比其他人少,体力有所差距也是理所当然。如今大人如此安排,我们后勤伍的岂不是每日都要加操?这不公平。”
“正因为你们的体力与其他士兵有所差别,所以才要加操。一旦敌军来犯,你觉得他们会因为你们是后勤伍的就对你们网开一面?”陈剑连眼都不抬一下。
“怎么可能?敌军要进攻的是三屏镇里的沈将军,怎么会来攻打我们这些死囚?”那人还是说出了这两天一直缠绕心头的疑问。
“不可能不代表不会。命只有一条,你打算拿来赌吗?”陈剑盯着他。
那人怔了一下,似乎并不服气。但是看着陈剑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只能嘟嘟囔囔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陈剑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还瘫在地上的兵士。
部分人察觉到陈剑的神色,心头一紧,纷纷站起身来。
很快,数百名士兵便列队完毕。
“我知道你们对我的决定有怀疑,那么我不妨告诉大家。前几日,我前去挞雪敌营查探,带来一个很不好的消息。”陈剑缓缓开口。
看着众人意兴阑珊,陈剑打算孤注一掷,激发他们的斗志。
众人听陈剑说挞雪大军的消息,马上收敛了疲累的神情,一个个紧张不已。
“挞雪大军此次有计划通过我们死囚营进攻沈将军的大军。虽然我不知道他们具体的计划是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我们这个死囚营已经引起了挞雪的注意。”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很多人开始面露惊恐之色。
“但是,这个消息到底是真的,还是挞雪在故布疑阵,我们并不知道。战场上瞬息万变,敌军的情况也无时不在变化。万一真有情况发生之时,我不求你们冲锋陷阵,只希望你们都可以保全自己的性命。”
“我们都是身犯重罪的囚犯,既然朝廷给了我们一个机会,我们就要把握住这个机会,尽量保住自己的命。”
陈剑的话,让士兵们都低下了头。
其实大家都知道,进了这个死囚营,生死已经不在自己的控制能力之内,很多人都只是想活一天算一天,真的到了开战的时候,也只能是认命了。
如今,陈剑的话,似乎让大家对“活着”又有了一丝期许。
“今日给大家的训练,不单单是要锻炼大家的体力,还有一个目的是让你们尽快熟悉我们身处的山脉地形,万一敌军来犯,我们就算逃跑躲藏,也能快人一步!”见众人的神色有些缓和,陈剑顿了顿,继续说道。
士兵们面面相觑,这层意图,他们根本没有理会到。
“今日的任务,大家都能克服困难,努力完成,我比较满意。尤其是后勤伍的人,虽然全程都落在最后,但是没有一个人中途放弃,我深感欣慰。”
后勤伍的人正准备着接受加操的惩罚,突然听到陈剑在夸他们,一时间都愣住了。
“但是!”陈剑神色一转,“今日,你们所有人都要接受惩罚,加操一个时辰!”
陈剑的话,让下面的士兵们炸开了锅。
众多不解的眼神,投向陈剑。
“原因是什么?”陈忠良走出队列,质疑地看着陈剑。
陈剑若有所思地看着他,随后回转头对着台下的士兵,缓缓开口。
他的语气中,有着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整个过程中,你们每个人都很好地听从了我的命令,以自己的伍为一个整体,但是,你们都只顾着自己小团体的利益,而没有任何一个人考虑到整个团队!”
陈忠良的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抬头看着陈剑,欲言又止。
“你们应该知道,我们死囚营不过区区数百人,又都是一些没有经过作战训练的死囚,你们凭什么以为,你们在挞雪敌军的铁蹄下,可以活命!”
“我不是神,我也只是一个死囚,区区几天之内,我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能耐让你们所有人都能活下来!”
“所以,要想活命,只能靠你们自己!”陈剑停了一下,看着众人神色各异,继续缓缓道,“你们没有实战的经验,没有卓绝的轻功,你们只能依托他人,大家拧成一股绳,才能有更多活下去的机会。”
“而今天,大家的表现,让我很痛心。每个伍都是各自为政,完成任务后也都只是匆匆下山,没有一个人主动为还未到达的队伍提供信息,为他们引导方向。”
“你们当中,只要有一个人能够想办法为还在东冲西撞的队伍发布目标地的信息,那么整个队伍完成任务的速度将大大提升,你们也可以完全免去在操练场等待其他队伍的时间。”
陈剑的话,让士兵们心头一动。
他说的不错,在今天的操练中,每个人都只求着尽快完成任务,而完全没有考虑到旁人。
也许,这也正说明了,到真正与敌军作战的时候,他们所考虑的,也是如何保住自己的命,而完全不会去考虑整个死囚营的安危。
但是,每个人也有自知之明,要想离开死囚营独自活命,谈何容易。
看着士兵们低眉沉思,陈剑知道自己说动他们了。
“所以,我们要认清我们的目标,活着,是我们最后也是唯一的目标。只有保全了死囚营,我们才有机会活命!在今后的操练中,我希望看到大家倾力合作,团结一致!”
“是!”回应声整齐嘹亮。
“好!”陈剑见众人志气大涨,心中喜悦,“现在加操,每个人绕着营地跑十圈!”
“踏踏踏!”,整齐划一的步伐声响起,再也没有了质疑之声。
看着士兵们有序地列队操练,陈剑的嘴角浮上层层笑意。
先锋伍的五人加操完毕回到房中,看到陈剑正对着桌上的一块布发呆。
陈忠良走上前,细细看着陈剑注视的那块布条,很快,他张大了嘴,“这是----地形图?”
陈剑微微一笑,点头道,“陈大哥好眼力,看来你今天也留意了。”
其余四人围上前来,不解地看着二人。
“这是我们所处的这片山林的地形,我今日查看之后粗略绘下来的。”陈剑解释。
“绘这个做什么?”钱守正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擦拭着满头的大汗。
“敌众我寡,我们不能硬拼,只能智取。”陈剑皱眉,“这山中地形正好是我们可利用之处。”
“你要怎么做?”陈忠良抬头望着陈剑。
“这件事情还要劳烦陈大哥。”
“我?”陈忠良不解。
“行军打仗陈大哥应该比我在行,我希望你帮我引导死囚营的兄弟到山上安置一些机关。”
“机关?”
“不错。挞雪兵士对我们这边的地形不熟,我们可以利用这些山势的特点,埋伏一些机关,消耗他们的兵力。除此之外,我们还要提前勘察士兵向三屏镇撤退的路线以及埋伏的地点,到时候便能更有效地躲开敌人的进攻。”陈剑神色凝重。
“你连我们如何撤退都考虑好了?”钱守正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
“实力悬殊,估计回天乏术。我真的没有把握可以保住大家的性命。”陈剑叹了口气,一脸的自责。
“挞雪真的会来进攻死囚营?”陈忠良还是不确定。
“如今之计,只能未雨绸缪。这几日,我还会照常前去挞雪营地打探。”陈剑按着桌上的布条,双目中充斥着担忧之色。“希望是我多心了。”
“你每夜出门,不好好休息怎么行?”蒋兴宗担心陈剑的身体。
“蒋大叔放心,我会看顾好自己,毕竟,还有这数百人的性命。”陈剑望着门外,神色中,涌现着层层坚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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