羲和和苏白,阮怡这一来而去,渐渐熟悉,三人中谁也没提那信笺的事。只阮怡仍时时向羲和打听顾靳侯的事,可羲和和他即使同在丞相府也不常见面,所以讲的不过是以前在一起读书时的旧事。
旧事重提,物是人非。
以前傅羲和缠着顾靳侯觉得天经地义,有时看着顾靳侯的表情,她觉得他是乐意羲和对他的可以说是纠缠的作法。
只后来,羲和渐渐的察觉到了那并不是乐意,是不在意。因为不在意,所以不会抵触。
每年的冬日,顾靳侯便常常会到腊梅的院子呆一阵子,羲和常常陪着他。只每每那个时候,羲和总有一种自己多余的感觉。
他们并不常常说话,有些人不说话是默契,有些人是无话可说。羲和和顾靳侯是后种。
后来,腊梅花开的时候,羲和便不会常常缠着顾靳侯,只会在窗前看着腊梅所在的院子发呆。
再后来,福伯建议将腊梅移栽到顾靳侯的院子,他拒绝了,只说了一句羲和也爱腊梅。
自此,那腊梅便停留在了哪里,在与顾靳侯和傅羲和不远不近的地方生根。
羲和听了那话,淡淡一笑。找了时间,在那树下埋了几坛酒。到现在已经有六个年头了。
六个年头,不长不短,足够羲和长大成人,今年就是羲和的及笄之年。傅湛说过会替羲和找一门好亲事,羲和等着却并不期待,她知道她只是傅湛的一个筹码。
那酒是羲和为顾靳侯留的,羲和不喝。
羲和并没给阮怡讲这些,她需要知道的是顾靳侯的事,这件事情,只关于羲和自己。
每当羲和和阮怡聊着往事的时候,苏白便在一旁静静听着,不打断也不参与。三人当中,她年纪最长,也是最为沉静的一人。
羲和觉得她有自己的故事,每次几人在闲聊时她都在出神。阮怡说的兴起并没发现,羲和看着她的神色淡淡,也没打扰。
年后,羲和便不必日日上夫子的课,只需一月中拿出段时间学习。所以羲和常常出府与阮怡,苏白相聚。
苏白已过及笄,向苏府提亲的不少,却都被她婉拒。苏家对此似乎也不着急,由着苏白的心意。
因着阮怡的关系,羲和常常见着她。只两人无论如何都热络不起来,羲和和她的性子都有些淡,便也没多在意。
两人常常对着媒人送来的男子画像评头论足,苏白在一旁抿着茶,神色平静,看着远方,只在听得阮怡和羲和说到有趣的地方时方才淡淡一笑。
阮怡和苏白都不在意,羲和却将每一副画像都细细瞧了去,想找出与苏白相配之人。
只是虽说画中之人也不差,有的面貌极佳,且身世是和苏白匹配的。可羲和看着卧躺在贵妃椅上的苏白,直觉那些人并不是苏白的良人。
若苏白这样蕙质兰心的女子是需要一个真正懂她的人的。
阮怡与羲和不同,她素来爱热闹。时常拉了苏白与羲和去看那画像之人,却也因此闹了不少笑话。
真人与画像常常不符,有一回,阮怡和羲和都怀疑那画像送错了,因着在画中翩翩公子模样的人在羲和看来确是长着一副小人之态。为此阮怡大发了一顿脾气,将媒人斥责了一顿,苏白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羲和摇了摇头,将她拉离哪位媒人。趁着机会,那人立刻就跑的没了踪影、阮怡却还有些忿忿不平的样子。
这样,两三月过去,已是炎炎夏日。
皇后身感不适,常常乏力头晕。觉得宫中无趣的紧,便谴人到丞相府中接羲和到宫中为她解闷。
羲和听了,笑笑,没说话,她可没本事为谁解闷。只第二日,仍旧准时进了坤宁宫。
坤宁宫
德妃正与皇后弈棋,四周宫女拿了冰块放在小榻下方,卸去屋中闷热。
羲和刚进入屋中,便有宫女携了丝绢为羲和拭汗,红姑则端了果盘到羲和面前,果盘里面是从冰窖拿出的冰块凿成的碎冰,上方是新鲜的水果。
羲和一边安静的吃着水果,一边观察着棋局。两人棋风温和,皆是稳扎稳打,但德妃却有点心不在焉,在几处关键地方失了手,最后即使想挽回也晚了。
“德妃今日并不用心,还是过几日在来与本宫弈棋。”
皇后放下手中黑子,并不走完最后几步。转身看向羲和温和道:“这凉的东西莫吃多了,小心受了寒气。”
羲和口中回着知道,手上却是又撵了一颗红透了的殷桃放进嘴中,直到那甜蜜凉爽沁入满嘴才做罢。
这当中,羲和注意到一股打量的目光,是德妃在静静的看着自己。
羲和对德妃的印象极好,直觉这是一个温和的女子,所以放了手中果盘,起身福了福,恭敬道:“方才一时贪嘴,失了礼数,德妃娘娘莫怪。”
“不会,看见你便想起往日在云城时邻家的女儿,性子和你极像,到了夏季也爱吃这些时令水果。”似想起什么好笑的事,德妃轻启嘴角,笑容清丽。
皇后在一旁道:“她自幼便爱极这些,时常会把肚子吃坏,却是不长记性,并不加以节制。”
羲和脸色微红,挽着皇后的手腕撒娇。
“四皇子到”宫人尖细的声音打破了羲和的尴尬。
“儿臣参见皇后娘娘”
“起身吧,不必这般拘束。在这坤宁宫便如你母妃的听雨宫一般。”皇后笑道,拍了拍身边羲和的肩,示意羲和上前。
羲和却并不动作,直直的坐在原地。
百里初空这时才看见皇后臂弯的羲和,却并不答话,只顺势坐在德妃一侧。
同羲和一样,宫人在他来时便备了果盘在他面前,他却只挑拣了几样便不再动作。
丞相府中也有冰窖,一个放了许多傅湛爱喝的好酒,另一个在夏季时便放了羲和爱吃的水果。
但自从羲和吃坏了几回肚子后,奶娘便不再让羲和多吃。所以此刻,羲和是目不转睛的看着他面前的果盘的。
百里初空伸手不自然的将果盘向前移了移,安静的坐在一旁听德妃和皇后谈话。
羲和看了他几眼,缓慢的将身子挪了挪,方才触到果盘边缘,手腕便被拉住。皇后笑着将羲和手拉离果盘,开口道:“你方才已吃了很多,再吃,肚子会受寒。”
复又看向百里初空道:“羲和这孩子贪吃又贪玩,我撤了这果盘,她定是坐不住的,索性四皇子便带了这小妹妹在宫中四处逛逛。”
羲和大糗,也有些坐不住了,便跑出坤宁宫外,也不看后面的百里初空是否跟着。
坤宁宫,羲和常来,并不陌生。她神色冷了下来,并不理会身后之人,独自一人走走停停。
百里初空出了房门便见着她自个四处溜达,四周路过的宫人仿佛对此并不陌生,只对她微福了福身便走开。
百里初空跟着她半响,她也没回头,仿似早把他这个人给忘记。到的一处凉亭内,似乎是累了,才坐下休息。
过了许久,方才猛然抬头,四处查看。见着他,便笑了开来,跑到跟前问:“今,你们上书房没课吗?怎的在这呆了半日。”
百里初空看她脸上微红,方才又吃了许多寒凉的东西,现在日头虽是偏西,却也还有稍许热气,便拉着她走进凉亭。
“日头太毒,太傅看我们都没太多精神,便禀告父皇,放了我们,要到九月才会复课。”
“这样”羲和想到顾靳侯,已经很久没见着他了。
“四哥”
百里初启兴冲冲的走近两人,仿佛年初二人之间并未动手打架。他身后是两名年岁与他们相仿的少年,其中一名着一身紫衣,手执折扇,脸上带着不羁。
另一名走在最后的少年,公子如玉,神色温和。羲和曾在苏家见过,是苏白常常提及的二哥苏世安,三皇子百里初翎的伴读。
那末,手执折扇的那名少年应当是百里初空的伴读赵沉封。
或者不能说是伴读,伴读是为年幼的皇子挑选的,以百里初空的年纪并不需要。
“我们找了你半天,问了你的宫人才知道你到了皇后处,这是?”百里初启看向羲和。
“相国之女傅羲和,来宫中看望皇后。”
“如此”百里初启看着羲和,眼中带着好奇。羲和对他也好奇,就是他,‘误伤’了顾靳侯。
“我常听靳侯提及你,只一直未见着。靳侯也是,太傅才宣布完,便急急的回了丞相府。”他语气亲昵。
又对着百里初空道:“我刚得了几匹好马,一起去试试。羲和也一起去,今年父皇决定去南苑秋猎,到时候你也应当会跟着顾靳侯一起来,如今练练马也好,免得到时候只得呆在帐篷里。”
顾靳侯回了丞相府,羲和不想在这多呆,便笑着道:“前阵子从马上落了下来,虽没受伤,心里至今还有点发憷,今日恐是不能和你们一起去了。”
羲和这话倒不是作假,前阵子,被阮怡拉去骑马。羲和是生手,阮怡骑着便忘了身后的羲和,只顾着策马奔腾,羲和的马与阮怡座骑极为亲昵,便也撒欢儿跟着阮怡狂奔。
羲和受不住颠簸,手使劲拉疆绳,也止不住,只颠的说不出话来,还是苏白细心,遣了身边几个家仆来拉羲和坐骑,饶是如此,羲和还是从马上跌了下来。
“如此,那四哥和我们一起去,姐姐听闻你骑术了得,一直想和你较量,今儿早早就等在马场,只等我们将你唤来。”
他说着,眼中有挑衅有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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