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靳侯看见了她,顿了一顿,似有话要说。
羲和笑笑,举起手,慢慢挥舞,再见,保重。
顾靳侯看着也笑了,他摸了摸自己腰上的剑,再度看向羲和。
羲和懂了他的意思,敛了脸上的笑,嘴唇轻启,无声说着只有他们才懂的话。当年,羲和曾经拿过他的剑,不小心将自己划出了血。
他看了心疼,却也严肃的告诉羲和他这剑只会染上敌人的血。
他们渐行渐远,整个队伍已经到了队尾,街道安静了下来,除了越见浓烈的啜泣声。
羲和身边有一位母亲,眼睛红肿,身形佝偻。她的身边没有其他人,不知是家中只得她一人还是其他人没有时间来送行。
羲和看着她,心中思绪万千,迈不动脚步。
百里初度回看向羲和,指着前方的客栈问:“去不去。”
羲和摇摇头,转身走了。
百里初度跟了上来,“我有事问你?”
“什么事?”
“重伍是你的人吗?”
重伍?羲和摇摇头,她已经好几日没见着他了。“不是”
羲和看着她,“你问这个干什么?”
百里初度扬扬眉,道:“我和靳侯都觉得他是个人才,想将他收为己用。可他不为所动。”
人才?重伍确实是个人才。但另一个事情,羲和不信。“你骗人。”
“骗什么。”
羲和摇摇头:“顾靳侯不会将重伍拉进来的,是你百里初度。”
百里初度笑,“那又怎样,跟着我们总比在你身边做一个小厮强。”
羲和看着她,没话说了。最后,才道:“那是你的想法,不是重伍的,你别将他扯进去。”
羲和走了,只是一路上有些心神不宁。也许是那晚重伍和百里初空的打斗让百里初度觉得可以为她所用。
可重伍的性子,并不适合参与那些诡秘残酷的事情当中。
百里初度在她身后敛了笑容,对她的说法不以为意,谁不想向上爬,只有她这种不知辛劳为何物的女人才会有这样幼稚的想法。
那个重伍,凭他那晚对百里初空的恨意就让她要定了。
羲和回到相府,还是没有看见重伍,倒是见着傅湛。
傅湛似笑非笑的看向羲和,意味不明。“你还是聪明的,做了个正确的决定。人都是自私的,最终会明白内心真正的想法。”
羲和不想和他多说。
他却又道:“等四皇子回来,你就和他成婚。虽说相府于他而言是个助力,可苏家也不差。”
羲和看向他,“说够了。”
傅湛敛了脸上笑意,眼神有些阴狠,“怎么,翅膀硬了也要学顾靳侯那小子一样脱离相府吗?”
“没”
“既然没有,就乖乖的待在家中等四皇子回来。”
羲和看向他,道:“我说没有是说我不会脱离相府,不过有一件事你说对了,我翅膀是硬了。”
傅湛彻底怒了,一巴掌挥了过来。
‘啪’的一声,将四周走动的下人都惊到了,他们却只是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去,远远的不敢回头。
羲和没有躲的意思,只一会她半边脸颊就肿的老高。羲和摸了摸肿起来的地方,轻轻吸了口气。
她看向立着的高高在上的傅湛,眼神很冷,声音没有温度,“傅湛,你记住,我只让你打这一下。”
她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定定的看着他。
傅湛冷了眼神,却也没有在下手的意思。
他只是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从昔日听话乖巧变作如今这幅狂妄的模样,最后他想到了百里初空,那个如今声望正大,手握权势的皇子。
于是,他不屑的笑了,她也只是依靠百里初空才会变成现在这样。这样的人,并不难控制。
羲和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有争辩的想法。
傅湛走了,奶娘却来了。
“怎么成了这副模样?”这话是羲和问的。
短短时日,奶娘像是老了好几岁,脸上连褶子都有了。
奶娘温和的看着羲和,道:“老了,就是这样了。你先回屋中,我去厨房拿鸡蛋给你敷一敷。”
羲和没动。
奶娘笑:“怎么,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生气。”
这下换奶娘不动了,“那你…..”
羲和低了眼帘,也没有说什么。她怎么会生她的气呢?不管羲和于她而言是失去孩子的慰藉还是其他,这么多年下来,她于羲和的意义连羲和都说不清楚。
“你先回屋,我去找热鸡蛋。”奶娘轻声道。
羲和点了点头,沉默的乖巧。
羲和以为接下来的日子会很平静,可世上就是有很多不如意,会在人在最安定的时候来一个突袭,让人措手不及。
……..
阮怡蹲在地上,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
羲和深吸一口气,看了看四周。幸好,阮府查封已久,周围没什么人。
她走近,将她连拉带扯的挪到暗处的墙角。
阮怡泪眼朦胧的看着她,问:“他们…他们…都在哪?”
她不信,不信只是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变了这么多。
大周发兵的消息传到那个小山村的时候已经离百里初空领兵出发过去两个多月了。
当赶完集市回来的芸娘将这个消息带给阮怡的时候,阮怡还有些惊讶,随即更多的是惊喜。
她最终都没走,可也没打算回长安。
但她对长安,对家,对朋友都是思念的。于是第二天,她便赶了两个时辰的山路去集市打听长安的消息。
她只是存了碰运气的想法,并不确定一定能得到什么具体的消息。
只是她没想到,会是这样一个结果,阮府叛国,结党营私,满门抄斩。
羲和静静的看着她,没有开口。她只是轻轻的拥住不住颤抖的阮怡,抱着她,无声无息。
最后阮怡哭的晕了过去。
她倒在羲和身上,羲和一时没注意被她弄的晃动了一下,好一会羲和才抱着她顺势慢慢坐在墙角。
羲和调整了一下姿势,让阮怡能好好躺着她怀里。她没有立即出去,虽是夜里,但街道上还是有人走动。
风吹的呼呼作响,羲和笼紧衣裳,将阮怡抱的更紧了。
阮怡以往性子活波好动,是长安城中有名的贵女,朋友多,认识她的人也多。
羲和吸了口气,听着打更声慢慢响起。她现在庆幸的是她常来这一处晃悠,也许她潜意识里害怕的就是这一幕。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街上已经彻底没了人影,羲和才揽着阮怡慢慢走出阴暗的角落。
一路上,羲和使了全力,才勉强维持着身形的稳定。
到了重伍家的时候,羲和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了。
重伍很快反应过来,将瘫软的阮怡揽住,进了屋子。
羲和跟在后面,双手叉腰,喘着粗气。
“她知道了?”
“嗯”
重伍蹙了眉头,道:“我明天送她走。”
羲和摇头:“我觉得她不会听的。”
重伍:“那你今晚回去吗?”
“不回去了,我今晚陪她。明天的事情,只能明天在说了。”
羲和看向重伍,已经好几个月没见着他了,也不知道他最近在干什么。
“那好,我去收拾一下,腾间屋子出来。”
“好。”
重伍走了,阮怡却在这个时候睁开了眼睛。在羲和背着她走的时候,她就被晃醒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睁开眼睛面对。
而方才,他们的对话便一句不落的入了她的耳朵。
羲和看着哭的稀里哗啦的阮怡,没有动静。
重伍回来了,抱着棉被,看着哭泣的阮怡蹙了眉头。
一刻钟,两刻钟,重伍将棉被扔在桌子上走了过去,将阮怡拉了起来。
“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阮怡没听,哭的更响了,似要把所有的委屈、痛苦、悲伤都哭出来。
羲和走了过来,将重伍拉到一边,用力抱住一旁颤抖的阮怡。阮怡没有动静,只是不住的战栗,哭泣。
她就是一个小孩,羲和想,以往她是一个家人疼爱的孩子,如今她失去了家人。
过了很久,阮怡才哭的昏了过去。
羲和站直身子,腰有些酸痛。她方才一直佝偻着身子抱着她,所以站直后一时不适应。
羲和回身,道:“帮我把她抱进屋子好吗?”
重伍点头,一把将昏过去的拦腰阮怡抱了起来。
他们去的是重伍的屋子,将阮怡安置好后,羲和跟着重伍走了出去。
“你今晚打地铺吗?”
“嗯。”
羲和走过去摸了摸桌子上的被子,有些薄。她转头问:“还有多的被子吗?这有些薄,小心着凉。”
重伍摇摇头,“我不怕冷。”
羲和也不说这个了,想了想问:“你这阵子都在干什么?”
重伍瞧了羲和一眼,羲和有点看不懂那眼神。那里面有些暗沉、委屈、悲伤。
“我开了家客栈,这几个月在忙客栈的事。”
羲和:“怎么不告诉我。”
重伍侧过头,麦色的脸庞在灯光下闪着诱人的光泽,他轻声说着,“又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就不打扰你了。”
说完这句,他们之间便安静了下来。
羲和想了想问:“这段时间有没什么人来找你。”
重伍看着羲和,轻轻笑了,目光纯粹而明亮:“放心,我又不傻,不会被搅进去的。到是你,和百里初空在一起了吗?”
他似随意的问着,却屏住了呼吸,等着她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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