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行驶了一段路,赵宛宁便要与裴越分开。
他们两个方向不同。裴越和大理寺的人要将那几个被迷晕的手下带回京城内的大理寺,而赵宛宁则是要带着这些孩子们去城外的积善堂。
“就放我在这里下车吧。”裴越说着便掀开车帘下了车。
赵宛宁也跟着下车。
“你怎么也下来了?外——”
“外面风大我知道。”赵宛宁打断他,她从马车里拿了一个虎皮毯子出来,给裴越披上。
“这可是圣上赏赐的虎皮毛毯,我只是借给你穿而已。你记得还我。”
今夜要行动,裴越他们也不好穿着太厚,他们穿着都是些轻便便宜行动的衣裳。此时正值深夜,还飘着雪花。夜深雪重,裴越的脸都快要冻僵了。
今夜的行动出了些意外。那个武功高强之人十分警惕,掺了蒙汗药的酒,似乎对他没有用,但他没有表现出来。看着身边的兄弟喝完酒之后一个一个倒下,他也有样学样,趴在桌子上佯装中毒昏迷,实际上是一直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展志也被他骗过去了。
当大理寺众人冲进来救那些孩子的时候,那人突然发难,裴越几人不得不与他缠斗起来。最后还是靠裴越手上的银针,才将他打晕。
原本裴越是打算将这些孩子救走之后放火烧院,然后再去叫周围的村民来救火。等钟叔那几个手下醒来之后,就跟他们说,他们饮酒之时不小心放火烧了院子,那些孩子趁机逃走了。
但这个高手发现了裴越几人,那便不能将他和钟叔的其他手下留下。
裴越只好故伎重施,趁着这些人还处于昏迷当中,把他们直接绑进大理寺。
也因此,裴越他们耽误了一会儿,差点错过了约定时间。
那虎皮毛毯还带着马车内的温度,热乎乎的。裴越双手紧紧地握着那虎皮毛毯,心里十分熨贴。
赵宛宁这是在关心他。
裴越抬眼看向赵宛宁,郑重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还给你的。”
赵宛宁觉得一切又开始往奇怪的方向发展了,她的眼神四处躲闪,故意装作冷冰冰的样子说道:“你不是要回京城吗?明天不是还要去大理寺上值吗?那就赶紧走吧。”
“好。”裴越贪婪地望了赵宛宁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他向前走了几步,又突然回过头来,叫住正准备上马车的赵宛宁:“郡主,今年的初雪”
“很漂亮。”
赵宛宁感觉有些莫名其妙。这么冷的天,深更半夜的,他们还要在这个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做事,已经够惨了。谁知屋漏偏风连阴雨,突然下雪了,天更冷了,路也更难走了。裴越还有心思搁这儿赏雪呢?
裴越深深地望着赵宛宁,他的眼睛里倒映着月光和雪花,在黑夜里闪闪发光。
赵宛宁故意忽略心头那一抹悸动,朝着裴越摆摆手,示意他赶紧回去。
夜半三更,三辆马车悠悠地行驶在京郊的小路上。
月光清冷,雪花簌簌。
马车内却十分温暖,十几个年岁不一的孩童挤在一辆马车上。救他们脱离苦海的那个人说过,他是朝廷命官,他会将这些伤害他们的坏人绳之以法,还说会有人接他们去一个更加安全的地方。
此时那些孩子坐在马车上,前路茫茫,他们的内心也极为忐忑。
可是,再也没有比沦为别人赚钱的工具更惨痛的经历了。孩子们也决定相信这位朝廷命官一次,若是赌对了,他们便能为自己迎来美好的生活,若是赌错了,不过是再回到黑暗之中罢了。
马车似乎行驶了很久,久到那些孩子们都睡着了,才终于到达了积善堂。
说是积善堂也不准确。真正的积善堂坐落于京城的玄武大街。那是一家药铺,从外面看与其他的药铺没什么不同,但那药铺抓药却不收钱,或只收很少的钱。里面负责看病抓药的大夫也大都是些女子。
那是大公主赵望舒为了帮助苦命人专门开的药铺。
在见到大公主之前,赵宛宁就曾听过积善堂的名号,也知道积善堂看病抓药不收钱。他们免费救助那些穷苦的人,在冬日最寒冷的时候也会施粥,让那些走投无路之人能够熬过漫长的寒冬。后来甚至还有一些养不起孩子的穷苦人家,将孩子放在积善堂的门口后便偷偷溜走了。
幸好,积善堂照单全收。
可是这天下的苦命人多如牛毛,哪里是靠一个小小的积善堂就能救完的。积善堂原本那个小小的院子很快便住满了人。毕竟是天子脚下,京城地贵,积善堂后来便在京郊周边的赵家村建了个宅院,将人都转移到那里去。
赵宛宁今日便是要将这些孩子送到赵家村那里。
赵家村。
萧鸿祎已经在村口等了许久。她怕赵宛宁在这黑夜当中找不到路,又怕裴越那里万一出了差错,整个人焦躁不安,像个无头苍蝇似的,在村口的大槐树下走来走去。
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三刻了,萧鸿祎实在等不及了。她想着若是再等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后赵宛宁还没来,她便骑马前去接应赵宛宁。
原本萧鸿祎就是打算跟赵宛宁一同去接那些孩子。但赵宛宁说,若是裴越看见了她,恐怕就能猜到积善堂背后的老板是大公主。这恐怕对大公主不利。为了保护大公主,萧鸿祎只好放弃。
此刻萧鸿祎却无比后悔自己没有跟赵宛宁一同过去,哪怕不能站在赵宛宁身边,躲在暗处偷偷护着她也行啊。赵宛宁毕竟是一个娇生惯养的郡主,若是真的出了什么事情,她肯定应付不过来。
萧鸿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目光看向赵宛宁来的方向。前方一片黑暗之中,突然出现了三盏灯火。
那灯火昏黄如豆,却让萧鸿祎松下一口气。
顾不得别的,萧鸿祎直接使了轻功,几个横跳便飞到了最前面那辆马车上。
正在赶车的车夫还以为是有人偷袭,一手握住缰绳一手按住腰间的匕首。
“老牛,是我。”萧鸿祎道。
那个唤作“老牛”的车夫一见是萧鸿祎便放松了下来。
萧鸿祎顺势掀开车帘。
马车内挤着好几个陷入沉睡的小乞丐,他们浑身脏兮兮的,已经看不出衣裳原本的颜色,头发也是干枯的,如稻草一般乱七八糟。
一身暗紫锦衣的赵宛宁就坐在他们当中,她的斗篷盖在了几个小乞丐身上。
萧鸿祎笑了,她就知道赵宛宁是一个好人。
“嘘。”赵宛宁被突然出现的萧鸿祎吓了一跳,她抬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那些孩子们似乎很久都没有好好休息过了,在摇摇晃晃的马车上,他们也睡着了。
马车很快便驶到宅院门口。
这处宅院平日里是一位女子打理。她得到了大公主的吩咐之后,已经提前为这群孩子准备好住处。
此刻她正和几个大娘一同等在门口,等待这些孩子们的到来。
萧鸿祎扶着赵宛宁下了马车,然后引她跟这些大娘认识。
赵宛宁一抬头便看见面若桃花,身姿妖娆的女子,她身着烟粉色小袄,立在门廊前,暖色的灯火照在她的脸上,更为她添了几分美丽。
“娇娘?”赵宛宁脱口而出。
“你认识娇娘?”萧鸿祎感到十分奇怪。
那娇娘一见赵宛宁,也认出来她了。她捂着嘴角娇笑道:“见过一面。”
不等萧鸿祎继续追问,娇娘便解释道:“上次这位姑娘女扮男装来我的赌坊,还带了官府里的人过来,差点要把我那赌坊给掀了。”
赵宛宁一想到上次的情形就觉得十分尴尬。她不好意思地挠着头道:“实在对不住,娇娘。上次是我那侍女不懂事,她也是太担心我了,所以才去叫人。”
“哈哈。”娇娘爽朗一笑,抬手拍了拍赵宛宁的肩膀道:“没事儿,我们这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
随后,娇娘收起笑容,郑重地朝赵宛宁行了一礼:“小女子念奴娇见过清河郡主。上次在赌坊怠慢了郡主,还望郡主大人不计小人过。”
赵宛宁赶紧扶起娇娘:“娇娘姐姐,你这是什么话?上次在赌坊也是我们莽撞行事,给你和赌坊添了不少乱。虽然当时也是为了救阿桃......希望没有给你添麻烦才好。”
“一点小事罢了,算不上麻烦。”娇娘见赵宛宁衣衫单薄,便赶紧引着她进屋:“外面更深露重,咱们进屋说吧。”
“你上次救的那个阿桃也是跟他们一起的吧?”虽然是问句,娇娘却是一副肯定的语气。
娇娘抬手指了指陆陆续续从马车上下来正揉着眼睛打着哈欠的小乞丐们,门口等着的几位大娘已经在安排他们入住了。今日天实在太晚了,先让他们住下。
赵宛宁点点头,道:“他们的事情想必鸿祎已经跟你说了,阿桃和萋萋之前也跟他们一样。哦,萋萋就是那日抱着阿桃的小丫头。我之前在街上救了萋萋,这才问出了后面的事情。”
娇娘感慨道:“郡主心善,必定会有好报。”
赵宛宁粲然一笑,道:“我也没有想过图什么好人好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我们这些宗室贵女平日里锦衣玉食地娇养着,受了多少供奉,自然也应当多担当些,这才不愧对于我这郡主身份。”
“还有娇娘,你也别再叫我郡主了。既然我们不打不相识,那你便同鸿祎一样叫我宛宁吧。”
那娇娘也是性格豪爽之人,抚掌道:“好,以后就叫你宛宁。”
赵宛宁喝了一口热茶,随后问道:“娇娘,若是那日我没有找到阿桃,接她回去,你是不是也要把她带回这处宅院呀?”
娇娘给赵宛宁拿了一个汤婆子塞进她的手中,悠悠道:“是啊,若是你没有来,我就把她带回这宅院了。如今她能跟着你,也算是她的造化。”
一旁的萧鸿祎没忍住插话道:“那个阿桃是真的与你俩有缘。”
三人相视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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