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州驿站是青州前最后一个驿站。过了严州,再行一日,便可到达青州。
赵宛宁和赵望舒已经回到御林军的队伍里了,知道了赵宸安有不轨之心,赵宛宁和赵望舒也没有了四处游山玩水的想法,倒不如回去。
无继大师并没有跟着她们,他还事要做,几人约着五日后青州见。
见齐斟回到队伍,郑校尉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本就是个副官,跟着齐斟走这一趟也是因为圣上的旨意。
齐斟回来了,他便不用跟着那两位贵人鞍前马后。虽说齐斟离开之后,那两位贵人倒也是安安静静地,没有提出任何古怪的要求。
可他要护着的人是朝阳大公主和清河郡主,两位都是金枝玉叶,他一个粗人生怕哪里做得不好,回头两位贵人随口跟圣上一说,给他治个不敬之罪。
“辛苦了,郑兄。”齐斟拍了拍郑校尉的肩膀。
“不辛苦不辛苦。”郑校尉笑得憨厚,他挠了挠后脑勺,试探地问道:“齐都尉你还会再离开吗?”
齐斟看了一眼赵宛宁的房间,他知道,此刻赵宛宁和赵望舒两人已经换好衣裳,在房间内用膳,她们既然愿意跟自己回来,便不会再走了吧?
见齐斟有些出神,那郑校尉又试探地喊了一声:“齐都尉?”
齐斟回过神来,他点点头,然后道:“不走了,我会一路护送二位贵人,一直随侍左右,直到返回京城。”
郑校尉笑得更开心了。
客房内。
赵宛宁换好衣裳,她坐在桌前,驿站的饭菜做得十分丰盛,银烛不停地在她耳边念叨。
“郡主,您都不知道,那个齐都尉有多凶!他直接冲进来,问我们您和大公主去哪里了,还说要禀报圣上,治我们的罪!”
“您当初跟他退婚,实在是太明智了。您都没有看到,他当时那个表情,跟个地狱罗刹似的。好可怕!”
画屏却是一直没有说话,安安静静地站在一旁给她布菜。
赵宛宁安抚地拍了拍银烛的手背,道:“放心吧,有我和大公主在,他不敢乱来的。”
赵宛宁一开口,银烛更委屈了,她带着哭腔道:“郡主,您下次别这样了,您都不知道我和画屏有多担心您,每天过得都提心吊胆的,生怕您”
“不是有大公主在吗?”赵宛宁打断她,“你还不相信大公主吗?再说了,还有追风暗中保护呢。”
闻言,银烛更委屈了,她抬高了声音道:“大公主有勇有谋,文武双全,自是可以护您周全,可是,她是公主,您是郡主,您在大公主身边,总是要、要要低她一头。”
银烛越说声音越小,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赵宛宁跟着大公主确实不用担心她的安全,可大公主并非寻常人家,她们二人单独出行,于情于理作为郡主的赵宛宁都得捧着大公主。
银烛是怕赵宛宁受委屈。她自己作为赵宛宁的侍女,尚且还要避着些大公主身边的侍女,可想而知,赵宛宁的处境。
赵宛宁恍然大悟,她听懂了银烛的意思,有些唏嘘,原来身份地位竟是如此压迫人的存在。
赵宛宁回忆起她与大公主赵望舒之间的相处,仔细想来,赵望舒却是没有什么公主架子,不管是跟她,还是萧鸿祎,甚至还有替她打理积善堂的娇娘,她都一视同仁。
赵宛宁与赵望舒相处时,像普通姐妹一般,轻松自在,毫无顾忌。
反观作为太子殿下的赵望晋,赵宛宁与他相处时总是胆颤心惊,无他,赵望晋与生俱来的优越感几乎刻入骨髓,无一不在昭告天下,他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
“我知道我们银烛也是为我好,”赵宛宁拉着银烛的手,让她坐下。
银烛有些置气,僵着身子就是不坐。
没办法,赵宛宁只好起身,一手一个,揽着银烛和画屏,三人齐齐坐下。
“这几日辛苦你们二人了。”赵宛宁认真道:“放心吧,大公主待我极好,你们不必担心我受委屈。”
银烛轻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赵宛宁也不生气,她知道银烛也是为她着想,便继续道:“你们是我的侍女,背后有我给你们撑腰,不必在他人面前卑躬屈膝。”
“不过这种日子也不会太久了,待解决此次危机,我便想办法带着你们离开长公主府。你们想去哪里?我听说岭南地区天气炎热,不会有寒冷的冬天,我们去那里吧。”
“去了那里,便可以日日吃荔枝了。”
银烛破涕为笑,她嘟囔着:“郡主就会说笑,荔枝也不是每日都有的。”
赵宛宁见银烛终于露出笑脸,总算放下心来。她拿着筷子搛起一块香芋地瓜丸,那丸子炸的金黄酥脆,看着十分有食欲。
赵宛宁尝了一口,果然好吃。
第二日一早,御林军的大部队便浩浩荡荡地启程了。
越往北天气愈加寒冷。
马车里铺了厚厚的垫子,画屏还拿了毯子让赵宛宁盖着。
赵宛宁身上盖着毯子,手上拿着汤婆子,却依然冻得瑟瑟发抖,脸颊鼻尖都红彤彤的。
她将车窗掀开一条缝隙,便看见一身黑色铠甲的齐斟骑着骏马跟随在马车一旁,红色的披风被风吹得飘起,看起来一点都不挡风。
“青州比京城冷多了,你仔细别冻着了。我们可是去治理瘟疫的,万一生病了还要照顾你。”赵望舒说着又给她掖了掖身上的毯子。
许是听到了马车内的动静,齐斟扭头往马车这边看来。
赵宛宁赶紧放下车窗。
她看着赵望舒依旧一身轻便的打扮,便有些羡慕:“为什么你就不觉得冷呀?我看你穿得比我少多了。”
赵望舒挑眉道:“因为我有内力,运功之时便能抵御寒冷。”
“我也好想有内力啊!”赵宛宁愤愤道:“我快被冷死了。”
赵望舒粲然一笑:“这就算冷了?我曾去过北狄,那里可是滴水成冰,比起那里,青州还算是暖和的了。”
赵宛宁撇撇嘴,嘟嘟囔囔道:“不准笑我!我又没去过北狄,这次来青州是我第一次离开京城。”
“去京郊别院不算。”
赵望舒拉着她的手道:“没有笑你。我知道你一直被困在长公主府,不得自由。若是可以,我希望你能走遍这天下,不仅是大周,还有北狄、西境、南晟”
“这天下并非只有京城,也并非只有大周。京城是很好,有山有水,四季分明,物产丰富。”
“可西境的山也很好看,巍峨入云,雪山之巅恍如仙境。北狄的草原也很漂亮,天地苍茫,风吹草低见牛羊。还有玉门关外的沙漠,你只有亲眼去看了,才知道什么叫做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宛宁,我希望你能走出去,多看看。”
赵望舒说得情真意切,她脸色平静,仿佛只是在描述她曾经游历的见闻。
赵宛宁也被她说得心生向往。她原本重生后便想离开长公主府,离开京城,不再看着赵宸安在长公主府作威作福。
听完齐斟说的赵宸安的所作所为,更加坚定了她想要离开的念头。她原本以为赵宸安不过是见到了长公主府的富贵生活心生羡慕,所以才一直讨好长公主,甚至想要取代她的地位。
赵宸安想要,她便给了罢了。左右她也做够了这清河郡主。
没想到赵宸安却另有所图,长公主府不过是她的一块跳板。她心底隐隐约约有个猜想,赵宸安所图之大,恐怕并非太子妃之位。
可她一个女子,除了太子妃之位、未来的一国之母身份,究竟还想要什么?
赵宛宁想不明白,但她也不想再继续为难自己了。
此次青州之行,既是为了解决瘟疫之事,也是为了锻炼赵宛宁自己。毕竟她从未离开过京城,她也想看看自己是否适应京城以外的生活。
或者说是想看看离开长公主府的庇护,她能不能靠自己立足。
突然,那马车猛地向前,陷入沉思的赵宛宁被吓了一跳。
齐斟赶紧驱马向前查看,原来是马车右侧的轮轴坏了。
“多久能修好?”齐斟问道。
那车夫蹲下身子检查一番过后,才开口道:“怕是得小半个时辰。”
齐斟看了看天色,此时天色尚早,不过半个时辰而已,马车修好之后他们能够赶到青州。
“好,那你便修吧。”
“齐都尉,这修理马车之时,马车内不能留人,否则容易受伤,可能需要”那车夫看了看马车车厢,支支吾吾地不敢明说。
齐斟却懂了,这车夫的意思是让他请马车内的二位贵人下车等待,否则她们留在马车上,修理时容易受伤。
齐斟环顾四周,见前方有一处寺庙,他心神一转,便有了想法。
“大公主,郡主。”齐斟敲了敲马车车窗。
大公主沉声道:“如何?外面发生了什么事?”
齐斟恭敬道:“启禀大公主,马车的右车轮轴坏了,需要修理。”
“前方有一处寺庙,臣恭请大公主和郡主下车休憩。”
他们一行共有四辆马车,最前面这辆坐着赵望舒和赵宛宁,第二三辆坐着她们的随身侍女以及行李,挤得满满当当,最后一辆马车坐得是宫里带来的御医。
齐斟也不好让堂堂大公主和郡主跟着挤马车,更不好让两位金枝玉叶站在寒风中等待,幸好前方还有一处寺庙。
赵望舒便和赵宛宁下了马车。
赵宛宁身上披着厚厚的披风,她还带了帷帽,那帷帽滚了一圈雪白的兔毛,衬得她面颊如玉,明艳娇媚。
齐斟看得有些移不开眼,一时间他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砰砰、砰砰。
银烛和画屏看到赵宛宁下了马车,便也下来了。阿桃也觉得马车里闷得慌,跟着一起下了马车。
几人相携着往那寺庙去,徒留齐斟站在原地。
这一瞬间,看着赵宛宁的背影,齐斟确确实实有了后悔的念头。
他不该退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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