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穆林烔走出寺庙的大殿后时原本已经缓和的局势突然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陈公公虽然坐在马车之中,但是却一直盯着大殿的门口。
因此他在穆林烔出现的第一时间便跳下了马车,三步并作两步就来到了穆林烔的身边。
“殿下,你可问出了什么吗?”
急切的他下意识地就问出了自己内心最想知道的问题。
可等他话一出口他便意识到自己好像是说错话了。
穆林烔却并没有理他,只是斜着眼冷冷地看了一眼便走进了大雨之中。
城卫营的士兵很快就给他披好了蓑衣和斗笠,随后他便骑上了战马调转马头。
“留下三十匹战马 ,我们撤!”
何秋也跳上战马后吩咐了一句后也跟着穆林烔一踢马腹便朝着洛州的方向而去。
直到两人的战马消失在大雨之中陈公公才反应过来,他也立刻跳上一匹战马朝着穆林烔的方向追了过去。
而城卫营的士兵们在留下了三十匹战马之后也撤出了破庙。
当他们彻底消失在大雨之中后,寺庙的大院之中只剩下了李毅等人。
“安君和羽真雷哪里去了?”
眼看着穆林烔等人已经撤退,李毅突然反应过来安肃和羽真雷之前可是作为人质抵押在对方的手里的。
可如今却没有见到两人的身影。
就在李毅想要寻找之时,大殿前的一辆马车里突然探出了一个脑袋。
“公子快帮我一下,羽真雷这大傻子睡得跟死猪一般,压在我的腿上了。”
众人掀开马车的帘子果然看到羽真雷正蜷缩在马车里鼾声如雷。
好不容易将安肃弄了出来,众人回到大殿之中看着天色还很暗,众人于是决定抓紧时间休息。
很快众人的鼾声再次传了出来,只不过李毅此时已经睡不着了。
他悄声坐了起来却发现安乐此时正坐在篝火前双手抱在腹前盘腿而坐像是入定了。
只不过李毅却发现他的嘴唇在不断地开合像是在嗫嚅着什么。
于是李毅起身来到了他的身边,听到李毅的动静安乐睁开了双眼然后很善意地朝着李毅微微一笑。
“可否聊聊?”
李毅小声地询问道。
安乐点了点头,然后他便起身朝着地宫的方向走去。
李毅也轻轻地跟在他的身后进入了地宫之中。
待得进入地宫之后,安心双手合十朝着李毅躬身一拜。
“今日感谢施主救命之恩!”
“你这可就拜错了人了,救你的是我师兄穆君合!”
李毅笑着摆手说道。
“施主你莫要自谦,今日与其说是你救了我倒不如说是你救了我和你师兄两人。”
安乐却也是知晓其中道理之人。
“不提这个,今日我敬师兄为你开悟,你当真大悟了?”
“敬施主乃是由大智慧之人,也是有佛缘之人,他虽不是我佛家信徒却也参透了佛家成佛的根本,经过他的一番指点贫僧是真的开悟了。”
安乐一脸坚定地说道。
“既然你已经开悟,那么接下来你打算何去何从?”
“我也只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介平凡之人,没有敬施主那种慧根所以既然我从红尘中来接下来就回到红尘中去,按照敬施主所说以红尘炼心,炼去自己的贪嗔痴然后度化众生以求果位。”
李毅看都的出安乐说出番话的时候情绪上没有丝毫的波动,此时他的心境就像一潭毫无波澜的池水一般。
“可虽然你想要入这红尘,但是你也知道大虞皇朝有灭佛令一旦你度化别人很可能会被大虞皇朝的官府追究。”
李毅提醒了他一句。
随后安乐便沉默起来,这的确是他遇到的最大难题,如今的佛家已经不是那个可以随意传法的佛家了。
现在的佛家可能在民间已经成为了人人畏惧的威胁了。
“不如这样,你跟着我们一起南下,如今大虞的南方连年旱灾百姓过得苦不堪言,更有盗匪横行或许你在那里能够找到复兴佛家的火种。”
李毅提议道,这也是李毅刚才仔细考虑过的。
倒不是说李毅对佛家有多少好感,而是他实在不愿再看这佛家为数不多的火苗最终熄灭。
按照他师父泰极子所说,这世间没有不好的道也没有不好的法,只是在传道和传法之中有人为了自己的李毅去曲解了道和法。
而以前的佛家就是大部分的求法之人都曲解这佛陀留下来的法了。
“如此那便有劳施主了!”
安乐再次双手合十朝着李毅拜谢道。
“以后还是莫要再喊我什么施主了,我可没有布施你什么东西哦!”
李毅笑着拉着安乐的手说道。
“施主你可是说错了,你布施给我的可是最最重要的东西,那便是我的生命啊!”
安乐此时也露出了笑容。
随后两人便在这地宫中天南海北的聊了起来。
期间李毅也了解了当初安乐和他的师兄弟们是如何从灭佛令中幸存下来的。
同时他也知道了穆林烔到底询问了安乐什么问题。
原来之前穆林烔下到地宫之中后,最最主要的便是想要询问当初在灭佛行动之前他们雷音寺的主要的主事人到底是哪几人,他们在出家之前的身份又是什么?
之所以穆林烔要询问这个问题,李毅猜测很可能是穆林烔已经意识到了当初佛家策划天麟之变除了与宦官们有勾结之外,还有其他的势力参与其中。
而当初雷音寺的高层很有可能就有这些人的渗入。
同时李毅还怀疑佛家很有可能只是被人当作了替罪羊。
不过无论如何,佛家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年了,想要查清楚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成的。
而就在李毅和安乐两人谈古论今的时候穆林烔则是骑着战马在雨中狂奔。
虽然他的身上穿着蓑衣头上的带着斗笠,但是飞来的雨滴依旧打在的他的脸色让他的脸感到了丝丝的刺痛。
但是穆林烔却依旧没有任何的感觉,此时他已经彻底地陷入了震撼和恐惧之中了。
因为刚才他在询问安乐的时候在雷音寺的高层中听到了一个自己熟悉的名字:楚云涧。
在安乐的介绍中楚云涧出家之后法号为鸿云,当时乃是雷音寺十大长老之一,在雷音寺甚至在整个佛家都是响当当的人物,当时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是悟性极高且佛法精深。
也被当时的雷音寺的主持天衍大师誉为佛家未来的接班人。
而由于鸿云这个法号在佛家非常的出名,因此他的本名楚云涧也渐渐的被别人给遗忘了。
但其实相较于鸿云这个法号,他的本名楚云涧在穆林烔看来才算是真正有分量的多。
而之所以他的本名有分量则源自他的哥哥楚云崖。
要说到这个楚云崖在整个大虞皇朝都是赫赫有名的。
而之所以他如此有名则完全是因为他的两个身份其一乃是状元,其二乃是驸马。
这两个身份无论是哪一个都算的上闻名天下,而楚云崖却独占两个。
楚云崖和楚云涧俩兄弟其实乃是双胞胎,但是在大虞皇朝一般双胞胎大多都会被视作不祥,特别是贵族和皇室。
甚至穆林烔还知道皇室之中有规定,但凡皇帝的嫔妃生下双胞胎,则需要立刻将体弱者溺死。
之所以会有这样的规定除了是因为迷信之外,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因为如果双胞胎中有一人继承皇位后,另外一个则很可能被人利用而暗中篡位替换掉皇帝。
但索性楚云崖和楚云涧兄弟二人所出生的楚家虽然是书香门第,但是当时也是家道中落,因此对于兄弟也没有什么歧视。
而这楚云崖和楚云涧两兄弟不光天资过人,更加是长相俊美。
后来两兄弟拜在隐世大儒名下学习,凭借过人的天之很快便学有所成。
而后两兄弟共同参加科举,兄弟二人齐头并进双双闯过乡试和会试顺利进入了殿试。
当时主持殿试的乃是圣隐帝,而但由于圣隐帝深信孪生子不祥的谣言,本想要直接将这兄弟二人全部都打入三甲末流,但是奈何当时的楚家兄弟二人文采实在太好,圣隐帝又觉得全部都打入三甲实在可惜。
因此最终圣隐帝将楚云崖点作了状元,而楚云涧打入了三加最末位。
如此一来殿试第一和殿试倒数第一就被如此分配给了楚家兄弟二人。
接下来楚云崖被当时还是晋王的圣恒帝一眼相中,后来楚云崖在放榜之时被圣恒帝直接给榜下捉婿成了圣恒帝的乘龙快婿。
这在当时也被整个大虞皇朝传作美谈。
只不过身为皇室成员的穆林烔则是听自己的母亲提到过这件事情并非外界传的那般。
实际的情况是当时楚家兄弟两人在一入京城参加会试的时候就被圣恒帝的女儿后来的明景公主给相中了。
虽然楚家兄弟二人的确是凭借自己的实力考过了会试,但是在殿试之时本来的状元并非定的楚云崖,只不过是因为明景公主前去求的圣隐帝最终才让楚云崖成为了状元。
而所谓的榜下捉婿也是圣隐帝提前准备好的。
之后据说楚云涧因为自己大哥高中状元而自己才是区区的三甲末席而羞愤难当,最终积郁成疾一病不起。
再后来由于他大哥楚云崖的光芒越来越盛彻底掩盖了楚云涧的光芒,最终楚云涧在大虞的官场之上销声匿迹了,之后再也少有人关注他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在追查天麟之变的时候再次听到这个名字,这让穆林烔感觉到此事实在太过可怕。
凭借自己的直觉穆林烔觉得佛家发动的天麟之变肯定与这楚云涧有关系。
如果真的是楚云涧在其中策划主持了天麟之变其实也说得通,毕竟当年圣隐帝如此对待他,他心生怨愤加上有宦官的协助,他要报复一下圣隐帝的儿子圣愍帝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他这特殊的身份也不禁让人怀疑这其中难道真的只是因为他对圣隐帝又私愤?
有没有可能楚云涧在策划这件事情的背后有他哥哥的身影,再想深一点这其中是否有那位身影。
想到这里穆林烔则是心乱如麻,他不敢想想如果事情真的如自己想的那般,那么那位的心机该深沉到何种地步。
而如果自己的父亲当年暴毙真的是那么下的手那么自己该如何去复仇?
想到这个问题,穆林烔感觉自己的脑壳都要炸了,同时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他如同离了水的鱼儿一般感到窒息。
此时他很想大声地吼叫一声彻底的发泄一番,但是当他看到他旁边骑着战马的陈公公他只得压下自己的愤懑。
而身旁的何秋则是一脸担忧地看着骑着战马狂奔的穆林烔。
由于何秋并不知道楚云涧的底细,因此他对于安乐说的关于雷音寺的信息并没有察觉出什么问题来。
但是当最后安乐说出雷音寺的各位高层之后,他感觉穆林烔的神态明显变了。
所以他判断这位洛王殿下定然是从这些高层的信息中听出了一些重要的东西。
而现在穆林烔现在这种状态表明了他们从安乐那里得来的消息可能比他预想的要重要的多。
他甚至有预感这次他们很可能是找到了解开天麟之变背后黑手的真面目的钥匙。
这原本是一件值得穆林烔高兴的事情,但是现在的他却是一脸的冷峻和严肃,这说明这个幕后黑手很可能是穆林烔都要忌惮的。
如此他便开始担心起他继续追查下去自己和穆林烔的人身安全。
眼看着洛州州城已经在望,何秋决定入城之后必须和穆林烔好好谈谈了,他必须要先保证穆林烔的人身安全。
就在洛州这边阴雨绵延的时候,远在千里之外的大虞皇都却是秋高气爽。
在皇都的一处三进宅院之中种植着一棵巨大的银杏树,此时正是秋去冬来的时候,整棵银杏树的树叶此时已经落了一大半,只有为数不多金黄的树叶还依旧不愿随风而下。
在这可巨大的银杏树下正摆着一张石桌和四张石凳。
此时石桌上正摆着一张棋盘,棋盘上黑白二色正相互渗透相互角力。
而石桌旁的两张石凳上正相对而坐两名胡须皆白的老者。
这其中一位老者在落下一子后缓缓用抖掉落在自己衣袍上的黄叶。
“当年之事又有人想去解开,真是麻烦啊!”
另外一名老者则是思索片刻后哆哆嗦嗦地捻起一颗黑子按在了棋盘的一角,然后他站起身来踩在满地的黄叶之上缓缓开口。
“谁念西风独自凉,萧萧黄叶随风往,沉思旧事恍若往,不堪回首不堪忘,如今这往事已经如这落叶一般即便是有风再起它也回不到树枝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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