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巴蛇仍旧是走的靠本能吞噬,杀戮,已纯化血脉,提升自我的路子,更在这荒野蛮荒之处,无人传授给它言语,但是齐无惑还是清晰无比地感觉到了那种对于生命的渴望,他微微抬了抬头,天穹之上,一道道法术流光掠过。
不远处的那一片山脉已经被阵法切割,有诸多妖族的修士开辟前路。
其中相当大的一部分妖族,并非是冲着齐无惑来的。
他们存了的是来这往日不准踏足的妖族太古山脉之中寻找机缘,采摘灵物,运气若是好的话,可以寻找到那少年道人,纵然是没有找到,在这种万年不曾有谁踏足的禁地之中探索,也必然是一桩极大的机缘,必然会有往日所不曾有的机缘。
因而此地已群妖纵横,已不再安全。
更不必说,天空之中,还有先前和巴蛇交锋的六牙白象,以及另一尊地仙妖王。
随时可能来到这里,来到这里去诛杀巴蛇。
这里其实已经不再安全,少年道人注视着这一条即将死去的巴蛇,回忆这十多日里面,此蛇衔来诸果实放在自己肉身之旁的画面,终只叹了口气,嗓音平和,道:“仙道贵生”
“你被斩断了一半身体,贫道也没有什么办法。”
“唯独传你功法。”
“若是你运气够好,能修行至取回命宝的境界,就可以控制住自身的血液,将自己的生机维系住,或许还有可能活下来。”
巨大巴蛇不知是否听懂。
祂又不曾接触过人,更不必说是人族的文字,道门术语。
少年道人平和,袖袍扫过,只在这巨大巴蛇的身前坐下,那蛇的头高有三里,约莫五百丈,眼睛巨大的如同人间城池之中豪奢的府邸,此刻双目黯淡注视着齐无惑,少年道人嗓音平和开口,讲述道法。
乃是自吐纳元气开始讲述,且以自己身上开始重现吐纳修行的法门。
这巨大巴蛇开始艰难地学习齐无惑,学习搬运气血。
蛇的嘶鸣声音之中,带着了元气流转之变化,齐无惑嗓音平和,不紧不慢,那巴蛇终究是天然之物,不曾经历过人间的教化,就算是有齐无惑在演示,学习的速度也算不得什么快,只是祂的身躯,实在是太过于巨大了。
这样大的身躯,动一动,便是要让地动山摇。
呼吸即是狂风,吐纳如同川流。
开始入门的时候,周围方圆百里的元气都开始朝着这里涌动,犹如百川归海一般,这种变化根本没有办法遮掩,巴蛇也意识到了这样,祂的嘶鸣声音当中,多出了许多的不安,许多的惊惧,少年道人的嗓音却仍旧是不紧不慢。
落入心底,似有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
但是伴随着脚步声,灵气的波动,终究还是有身影出现在这里。
是妖族。
“哈哈哈,果然,老子就知道!”
“这里这么大的灵气波动,肯定有东西,不是什么天材地宝,就是有助于修行的东西,哼,先来先得,今日这等宝物,是我的了!”一道寒光炸开,前面数棵合抱粗的树木别这一道森然气机直接劈斩得粉碎。
旋即一名模样粗狂,身高足足九尺有余的男子走出,双手持拿重型兵器,满脸狂热。
抬眼一看。
却看到巨大无比的巴蛇!
看到祂的鳞甲森然开合,看到祂只头颅就足足数百丈,以此数百丈高的巨大首级朝着后面蔓延,便是如同山脉一般起伏不定的恐怖身躯,鳞甲如墨玉,沾染鲜血,具有难以言喻的,无边恐怖的压迫性,只先前藏匿山后,不曾见到,而今所见,不由得身躯僵硬,心脏险些停跳。
巴蛇!!!
无边的恐惧,本该让他立刻就跑。
但是这巴蛇已经重创的现世,以及这上古异种的血脉鳞甲所蕴含的,巨大的价值。
却又让他停住了脚步。
呼吸粗重,一时间不知道该是要离开还是要出手。
很快的,密密麻麻的妖族便赶来此地,无不为这上古异种所震撼,所惊惧,却也都因为心中的贪婪,不肯离开,这些充满了恶意的视线,让巴蛇心底极为的暴躁,不安,下意识的晃动尾巴,鲜血流逝的更加的厉害,于是此地的森然寒气越重,鳞甲开合,铮然有声。
群妖吞咽唾沫,双手握紧兵器,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庞大的,恐怖,却也极端美丽的生物,忽而有声音平淡温和道:“安静,收心,修行的第一步开始,是要以神驭气,伱现在心被恐惧担忧所夺,不能安宁,心不能安宁,气血自然不可安宁,如此你则必死。”
于是那巴蛇果然停下了杀戮的动作。
群妖此刻方才自这无边巨大的,美丽的生物面前移开了视线。
注意到在这头颅高有三百丈的巴蛇面前,尚有一青石,青石之上盘坐道人,穿道袍,有木簪,黑发垂落,气质安宁,巨大狰狞的巴蛇臣服于前,流落成河的鲜血,暗金色的冰冷竖瞳,铮然有声开合如甲胄肃杀的鳞甲声。
以及,那安宁清净的少年道人背影,形成一种极具冲击性的画面。
!!!!
群妖豁然心悸,齐齐后退,拿起兵器!
如此气机,如此风度。
下一刻,所有的妖怪都意识到这少年道人的身份,都齐齐开口,声音惊惧狂喜,皆而有之:
“方寸山。”
“齐无惑!!!”
齐无惑选择了留在这里帮助巴蛇,这种巨大无比的上古生灵,其根基过于庞大,气血雄浑,远远不是现在这个时代的生灵所能比拟的,齐无惑想到的,唯一能够救祂的方法,就是去传授祂修行的法门,而这样的根基气血,一旦开始吐纳元气,则其动静必定惊天动地。
必然会引来诸多的妖族。
这也是他所窥见的。
少年道人背对着群妖,仍旧为巴蛇掩饰气机在身躯之中的变化,一道道湛蓝之色的炁机在他的身躯上升腾变化,交错盘旋,玄妙无方,妙不可言,与此同时,嗓音平静温和,道:“仙道贵生,贫道之仇或为妖皇,或为大圣和诸位往日并无冤仇,今日汇聚于此,只是为人所引导。”
“诸位,请退去吧。”
群妖注视着那少年背影,忽而猖狂笑道:
“哈哈哈哈,好一个仙道贵生,好一个退去。”
“你在开什么玩笑?!”
“哼,我看你怕是已经到了强弩之末,所以才想要把咱们吓走,哈哈哈,齐无惑你可知道你代表着什么?那可是一整个族裔的未来,足足数千年的繁荣,如此大财,老子命都可以不要,你让我走我就走,那我等岂不是笑话!!”
“再说,你只是一个,我等有数百个,你只一真人,我等尚有妖仙,岂能杀不死你!”
“兄弟们,上!”
“功成名就,封妻荫子,大圣之名,就在眼前了,杀!!!”
群妖眼睛通红,呼吸粗重,却绝无离开的心思——
这种绝妙的机会就在眼前,他们怎么可能会放弃,皆持兵器,施展神通,绽放各自灵光,灿烂恢弘,足足数百名妖族朝着齐无惑发起了重逢,声势极浩大,足以让人心悸胆寒,巴蛇极为不安,极为焦躁,嘶鸣不已,祂想要冲出去吃了这些家伙。
但是少年道人却仍旧安宁平静,只在给巴蛇讲述演练炁机之变化。
祂的生机在快速流动。
眉宇平和。
巴蛇瞪大眼睛,看着那少年道人演练,群妖跃起,神通森然霸道,汹涌而来,巴蛇看到少年道人的鬓角发丝微微扬起,眼底没有什么涟漪,而后语气平淡,背对着群妖,平淡开口道:
“赏善,罚恶。”
铮!!!
一声琴音,扫过丛林,令鲜血涟漪激荡草木飞扬。
下一刻,时间仿佛停滞了。
巴蛇看到数百名妖怪的头颅齐齐冲天而起。
蛇的世界里面只有黑白,祂看到那纯白的少年道人背后,黑色的鲜血冲天,粘稠,汹涌,刺鼻的血腥和杀伐气让巴蛇的鳞甲都禁不住张开,而如一朵花朵般血海绽放的画面里面,少年道人眼眸安静,仿佛立足于血海之上。
巴蛇看到他眸子平和,袖袍清净,语气平和安静:
“仙道贵生。”
然无死,何以贵生?
不嗜杀。
不惧杀。
是太上。
这是巴蛇第一次记住的词语,亦是祂此生难以忘却的画面。
群妖都被斩杀,就连魂魄都一个没能够逃掉,给赏善罚恶都勾了去,两位酆都幽冥的正掌使立于齐无惑左右,而那些妖族的魂魄颤栗恐惧,欲要挣脱却不能,其中稍有些见识的,知道阴司幽冥,胆怯恐惧,道:“你!你——”
“你也是道士!”
“竟然连我们的魂魄都强行扣住,你,你就不怕阴司幽冥来拿你吗?!”
声音落下,却听得了左右大笑,罚恶司正掌使冷然笑道:“不巧,你爷爷我,正是阴司幽冥之正神,七十二司罚恶司之主。”
群妖惊住,却见那男子腰牌确有阴司阴神的气机,面色皆变,却见赏善罚恶二司正掌使,散发一股磅礴地仙之力,却朝着那少年道人,躬身行礼,道:
“府君。”
一时死寂。
齐无惑起身,拂袖,语气平和道:“有劳二位。”
赏善罚恶皆道:“不敢。”
齐无惑让这两位司掌使重新回到了琴弦之中。
而后他看着这巨大巴蛇,见方才那一幕厮杀,似是刺激到了这巴蛇的元神,一股气血剧烈涌动,在体内奔走如洪流,只血液的流动,竟然仿佛是雷霆轰鸣,滚滚掠过祂的体内出现了一股名为【炁】的力量。
而且这一股炁的力量,无比磅礴,无比精纯!
几如洪流一般。
鲜血自然而然地停止流淌,其命宝已被取回,生机虽然仍旧还很微弱,仍旧远远比不上全盛的时候,还算是在重伤,但是至少稳定住,不至于死去,齐无惑抬起头,注视着天空,杀机森然,无数的妖族将已围困分割了这里。
不能莽撞突围,两名阴司幽冥之神,未必能够闯得过去。
一旦被拉扯住,妖族的真君,乃至于大圣出现,齐无惑自己也恐怕得是一个死字。
“妖族肯定有秘法可以探测同血脉的成员。”
“这里刚刚死了这么多妖怪,再加上气息的变化,很快就会有妖族靠近,得要立刻离开”
巴蛇注视着齐无惑,忽而嘶鸣,虽是虚弱,但是眼底却多有亲昵,以及在那种亲昵之下的一丝丝敬畏之感,少年道人看向祂,很奇妙的,明白了这巴蛇的意思,道:“你是说,你那里有可以躲藏的地方,要我跟着你走?”
“好暂且,落脚安全的地方,想想看这里的事情。”
巴蛇微微颔首,示意齐无惑跟上自己。
妖族发生的事情,随着妖皇的追杀令而传遍了天下,地祇的核心地方,乃是蕊珠宫,执掌兵戈的元营元君看着传来的讯息,神色都肃穆下来,她看着那讯息,眼底有些微的惆怅和悲怆——
“东岳,果然还是放不下当年的事情”
“独自前去复仇,最终还是陨落了吗?”
元执元君脸上沉静:“但是现在,有人护住东岳印玺,在妖族之地失陷了。”
“我等难道就这样,坐视此事发生吗?”
元营元君沉默许久,道:“我亦想要去,但是,娘娘的伤势还没有恢复,现在沉睡,我们自己去的话,根本没有几分把握,可难道我们要将娘娘唤醒吗?况且勾陈祂心思冷酷决然,娘娘亲去的话,若是被勾陈趁机攻击,岂不是又有大危机?”
“东岳不正是知道这个危险,又放不下当年之事,两难之下,才选择了孤身前去吗?!”
元营元君呼出一口气,语气沉重复杂,道:
“我知道,我们必须要去。”
“但是难道要为了取回东岳印玺,就要让娘娘亲赴险恶之地吗?”
“为什么不行呢?”
平和的声音回答,元营元君下意识就要反驳,却意识到这一道声线是谁,神色骤变,旋即掌心之中,那一道传讯之玉符飞起,落在了一位女子掌中,其气度威严雍容,眉眼大气明艳,却又有帝者之威严,御神之高渺踱步而来。
元营元君,元执元君皆行礼,口中道:“娘娘。”
元营元君道:“娘娘,您醒了?”
气质庄雅的女子叹息道:
“东岳陨落,他亦是锦州地脉的核心,他陨落,我又怎么可能没有察觉呢?”
元营元君道:“娘娘,您”
她声音顿了顿,咬牙道:“您不能妄动!”
“您的伤势还没有恢复,现在妄动,若是又有什么闪失的话,岂不是,岂不是”
庄雅女子温和看着她,看到她眼底有惊恐的神色,笑了笑,伸出手揉了揉元营元君的长发,温和道:
“我的安危,不算是什么,那孩子亲自历险,和东岳一起破坏了青狮子的仪轨,又护着东岳的印玺杀出来,艰难险阻,九死一生,我若是为了自己的安全而坐视这一切,无动于衷的话,又如何对得起地祇之名,如何对得起那些‘孩子’们的敬重?”
“那还是我么?”
“【大家】都看着呢”
她温和的开口。
眸子扫过眼前的山川地势图,她眸子微敛,气质变得冷峻威严起来了,她起身,袖袍衣摆迤逦而下,上面的纹路,仿佛就是整个世界的地脉和山川,她轻声开口,却声音宏大,如同最辽阔大地的低语,平和道:“敕令——”
声音从容平和,掠过了整个山川,掠过了三山五岳四海诸山神土地地官水神。
后土皇地祇亲敕!
所有的山神地祇皆本能起身,皆肃穆,皆压抑着森森然的杀机,皆已有所预料,他们在等待着接下来的命令,于是大地之上,四处皆有肃穆之感,山间的风也停止,所有的地官们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安静等待。
时间仿佛停止流动,而这八千年来第二道敕令终于下达。
却也只得一字而已——
“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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